欲將輕騎逐

公元前331年10月1日，高加米拉戰役爆發。在這場血戰中，亞歷山大大帝統領馬其頓軍隊擊敗波斯帝國大軍，自此一個新時代拉開帷幕。美國著名軍事歷史學家阿徹·瓊斯所著《西方戰爭藝術》曾盛贊亞歷山大大帝和其父創立的均衡型軍隊：“這支軍隊的締造者……把四種武器系統結合起來，組成了一支相互支持的戰斗部隊：重型和輕型步兵、重型和輕型騎兵各有其自己的作用；禁衛軍的突擊行動用于實施決定性的打擊。沒有一種武器系統獨占鰲頭，也沒有一種武器系統僅僅充當配角，所有武器系統都在這支軍隊中占有重要地位。”正是得益于這種均衡的系統，馬其頓軍隊取得一次次以少勝多的戰場奇跡。千百年過去了，古代戰爭的物理痕跡正日益消逝，但一些軍事原理性本質卻沒有改變。隨著“瓦良格”號“起死回生”，中國海上國防力量的均衡性問題再度引發關注。

“輕騎兵”的特征

“欲將輕騎逐”是唐代詩人盧綸《塞下曲》中的名句，可能有人會疑惑：龐大的航母與“輕騎”有什么關系?這里要說明的是，前述阿徹·瓊斯所說的“重型和輕型步兵、重型和輕型騎兵”和世人平常的定義不同，其“輕”“重”的劃分不是以鎧甲為標準，而是將主要使用投射型武器的兵種稱為“輕”，將主要使用沖擊型武器的兵種稱為“重”。進入20世紀后，空中力量在海上戰斗的運用與發展某種程度上可以按照阿徹·瓊斯的概念予以代入——我們可以將主要使用航空器發動間接攻擊的作戰平臺稱為“輕”，將主要使用艦載武器發起直接攻擊的作戰平臺稱為“重”；同理，那些本身機動性受到一定限制的陸地作戰力量可以被理解為“步兵”，本身機動性較強的海上作戰力量則可以被理解為“騎兵”。這樣一來，一個現代海戰模式下的“馬其頓武器系統”便被清晰地被勾勒出來了：

“重步兵”：海岸炮、岸艦導彈、沒有遠洋能力的岸防艦艇；

“輕步兵”：可提供航空兵實施作戰的機場及其輔助設施；

“重騎兵”：擁有遠洋能力，可長距離機動的水面艦艇及潛艇(不包括戰略核導彈潛艇，從嚴格意義上說，此類戰略核打擊兵力不應該歸類在海戰用途)；

“輕騎兵”：能提供航空打擊力量的艦艇，其中最為強大有力者，就是以航母為核心的機動部隊。

按照阿徹·瓊斯的理論，“輕騎兵”能夠投擲武器、快速移動(無論是從戰略上還是從戰術上)，雖然由于自身穩定性問題，在投擲武器的對射時難以和輕步兵對抗，但由于其速度優勢，因此可以自由選擇交戰地點。而在海上作戰中，作為“海上輕騎兵”的航母機動部隊也體現出類似特征——通過飛機這一媒介，使其導彈、火炮等武器實現“增程”，能夠快速移動(這里的“快”相對于其他種類部隊，不包括代表“箭”的飛機)，雖然在使用飛機對攻時未必能強過岸基航空基地，但由于其速度優勢，能夠自由選擇交戰地點而獲主動(當然，岸基航空基地可以將其空中打擊部隊轉場，但那意味著更多的機場和更大的投入)。

那么，作為“輕騎兵”的以“瓦良格”號為核心的航母機動部隊，需要達到什么樣的配置才能符合這個要求呢?

借鑒與現實

考慮到我們只有1艘“瓦良格”號航母，所以目前具備比較價值的是美國單航母編隊。一般來說，美國單航母編隊以一艘航空母艦為核心，伴以2～3艘防空巡洋艦／驅逐艦、2～3艘反潛驅逐艦／護衛艦(現在有替換成防空巡洋艦／驅逐艦的趨勢)、1～2艘攻擊核潛艇、1～2艘后勤支援艦，共計7～11艘艦艇組成編隊。這個模式經過美國人的長期實踐，基本是行之有效的。

那么中國海軍將如何配置航母編隊呢?

首先，所有伴隨航母運動的艦艇，速度是一個重要指標。身為“輕騎兵”，如果航速無法提高，勢必無法發揮戰術乃至戰略上的機動優勢。而根據古老的海戰準則，艦隊的最高航速實際上以艦隊里最慢的那條船的最高航速決定。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海軍在選擇伴隨航母機動部隊行動的戰列艦時，并沒有選擇強大的“長門”級(在“大和”級服役前，“長門”級是日本最好的戰列艦，其410毫米主炮具有極大優勢)，而是選擇了“年歲頗大”的“金剛”級。究其原因，就是“長門”級的速度和日本航母差別太大，“金剛”級雖舊，卻是由戰列巡洋艦改裝而來的“高速戰列艦”。太平洋戰爭爆發初期，日本現役戰列艦之中最老舊的“金剛”級四艦硬是憑著高速度而異常活躍，跟著航母機動部隊南征北戰。由此可見，能人選“瓦良格”號航母編隊的艦艇，必須考慮到“瓦良格”號的航速因素。

其次，要考慮職能合理分配。從字面意思上刻板地要求配置多少巡洋艦或驅逐艦，其實并沒有太大意義，因為現代艦艇不再以艦種分類來判斷性質，而應該以性能、裝備配置模式來判斷，根據戰場形勢確定并臨場發揮某方面職能(曾經出現過美國“加西亞”級護衛艦到了巴西人手里，“升級”成“加西亞”級驅逐艦的例子)。那么作為“瓦良格”號航母編隊構成艦艇，實際需要考慮的是具有區域防空能力的防空艦艇、具有反潛能力的多用途艦艇。值得注意的是，對于中國海軍而言，目前在役的攻擊核潛艇數量有限，而高速伴隨航母編隊進行警戒和反潛的任務顯然并不適合用常規動力潛艇完成，因此這方面暫時不能模仿美國海軍航母戰斗群。

最后，要具備充分有力的后勤保障。強者如美國，基地遍布世界各個要點，但即便如此，也做不到讓航母編隊不帶后勤艦艇而行遍全球大洋。作為戰略機動力量的“海上輕騎”，“瓦良格”號航母編隊如果要保證自身的戰略機動性得以充分體現，那么就必須擁有合適的后勤艦艇。同理，這些后勤艦艇除了考慮裝載指標、安全配置，也不能忽視機動速度。

那么符合前述要求的艦艇有哪些呢?如果沒有，又應如何針對性發展?

在防空艦艇方面，中國海軍擁有具備遠程區域防空能力的051C型和052C型兩款驅逐艦，這兩款驅逐艦的防空能力明顯高于只擁有中程區域防空能力的956型“現代”級和052B型驅逐艦，故防空艦艇短期內只能在這兩型艦艇中選擇。

051C型驅逐艦是在051B型驅逐艦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其主要對空配置是進口自俄羅斯的“里夫”M型區域防空導彈系統，該艦采用了比較成熟的蒸汽輪機動力，同時取消直升機庫，可以說在防空以外的性能方面并不顯得特別突出。

052C型防空驅逐艦則在其誕生之初就耀眼異常，這毫無疑問得益于其四面相控陣雷達配置(以致被部分媒體稱為“中華神盾”)。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否擁有全方位探測能力的艦載相控陣雷達，是區分一支海軍艦艇防空能力的“分水嶺”。而052C型裝備的正在完善中的國產區域防空導彈系統同樣是近年來國防工業的重要成果之一。

單純比較兩艦所裝備的區域防空導彈系統：“里夫”M型的射程更大，但如果綜合考慮相控陣雷達與火控系統、垂直發射系統等諸多重要技術指標，那么國產區域防空導彈系統擁有一定優勢——四面固定相控陣天線基本做到實時監控半球范圍動態，每個垂直發射單元均有點火裝置，顯然其多目標接戰能力、防空火力和目標通道數量、導彈反應速度均勝過“里夫”M型。再考慮到051C型驅逐艦未設置直升機平臺，很大程度上作為國產區域防空導彈系統開發的“備份保險”，同時已經承擔了在北海艦隊編制內為首都防空圈提供防御戰術彈道導彈的使命，因此對于“瓦良格”號航母編隊而言，052C型驅逐艦無疑是當前最現實的選擇。

在反潛／多用途艦艇方面，具備較強遠航能力的備選型號主要有“現代”級驅逐艦、052B型驅逐艦和054A型護衛艦。盡管“現代”級驅逐艦技術最成熟，但如果將它納入“瓦良格”號航母編隊，從鍛煉本國軍工發展的角度而言，顯然毫無意義。那么就引發了坊間爭議較大的052B型驅逐艦和054A型護衛艦之間的選擇問題。

兩者引發爭論的源頭在于兩者配置的性能相近。052B型驅逐艦的主要武備很大程度上與俄制“現代”級驅逐艦保持通用，而已實現批量建造的054A型護衛艦明顯提升了防空能力，擁有32單元垂直發射系統(有實現類似美國MK41通用化的潛力)，成為中國海軍一款具有開創意義的遠洋護衛艦，其指標基本滿足進入航母編隊的需求。更有人引用美國航母編隊長期編入過“佩里”級護衛艦(與054A型的噸位、定位較類似)的先例，認為如果在中國航母編隊里列裝成本較低的054A型護衛艦，將對降低整個航母編隊的采購成本有積極影響。

但支持052B型驅逐艦的觀點則指出，雖然054A型護衛艦具備遠洋航行能力且技術指標較為優秀，但作為必然長時間遠洋巡航的航母編隊，除非出現技術代差過大的情況，否則在選擇護航艦艇的時候仍然要優先考慮較大的艦體，具備更多的油水攜帶量、更好的生活工作條件、更大的升級潛力。況且052B型還有054A型無法比擬的優勢——與必然會進入航母編隊的052C型防空驅逐艦使用相同艦體，很多基礎設備是通用的，從后勤的角度來看，可以減輕戰備壓力和提高戰斗力。當然，052B型驅逐艦的艦體設計也存在不完美之處，但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052B型將是近期中國航母編隊內的反潛／多用途艦艇的最佳選擇。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航母編隊本身并不是一個刻板的甚至不允許變化的編組，雖然我們用“輕騎兵”來形容航母編隊的戰術特性，但航母與其護衛艦艇的關系并非如同騎士與扈從那樣不能輕易改變。實際上，從日常使用角度來看，052B型驅逐艦是綜合效費比更高的選擇，但必要時編入054A型護衛艦作為補充也相當理想，甚至隨著技術進步，054系列護衛艦后續發展會徹底改變前述論斷。

補給艦選型探討

其實，中國航母編隊當前真正的看點在于后勤艦艇的選擇，考慮到世界同類裝備發展趨勢和中國造船工業水平，“瓦良格”號航母編隊將會配置大型綜合補給艦。筆者在此分析一下中國目前擁有的大型綜合補給艦(或類似綜合補給艦)是否滿足航母編隊需要。

“太倉”級補給艦是中國最早的大型綜合補給艦，現存881號和882號兩艘，設有4個油水補給站和2個干貨補給站，艦體尾部設有直升機起降平臺，可實現垂直補給，但未設機庫。但該級艦已服役超過30年，相當多設計細節已經逐漸落伍，最大航速僅18.5節，被編入快速機動的航母編隊的希望已經很小。

“大運”級補給艦(舷號883和884)以及新服役的改進型(舷號888)是作為島嶼補給艦設計的，主要服務于我軍駐守的南海諸島。該級艦雖然擁有垂直補給能力，但沒有標志性的大型補給門架，所以不具備真正意義上的遠洋編隊補給能力。至于被冠名為“綜合補給艦”，很可能是著眼于島上的人員生活工作所需的多樣性物資而言。綜上所述，該級艦不可能加入航母編隊。

“南倉”級補給艦現改名為“青海湖”號(舷號885)。從某種程度上講，該艦命運與“瓦良格”號比較接近——同樣作為一艘未完工的軍艦購自烏克蘭，1996年同樣由大連造船廠改裝成我軍現役最大的補給艦，滿載排水量37000噸。該艦擁有4個油水補給站和2個干貨補給站，后部裝有直升機甲板和伸縮式機庫，一般搭載1架大型直升機直-8，具備同時進行左舷(干貨、液貨)、右舷(干貨、液貨)、縱向(液貨)、垂直(干貨)四個方向補給的能力，同時設置6部吊車用于錨地補給。全艦共裝載燃料9630噸以及彈藥、食品、醫藥等共計2300噸。“青海湖”號設有46個自動化系統，特別是橫向補給裝置在我國首次采用了張力補償裝置，可根據補給艦與接收艦之間的鋼索拉力，在風浪變化中適時調節鋼索張力，使之受力保持恒定，提高了補給效率和環境適應性。雖然擁有如此眾多的優點，但該艦卻存在“致命”缺陷——本來是作為蘇聯海軍補給油船設計的，回國改裝時未換動力，以致最高航速不過16節，這對于需要高速運動的航母編隊顯然無法接受。

“福池”級是新世紀初服役的我軍第三代大型綜合補給艦，也是我國目前自行設計建造的最大補給艦，排水量約23000噸，擁有2座油水補給站和2座干貨補給站，同時具有縱向油水補給能力和直升機垂直補給能力，可同時為至少3艘艦船補給作業，電子技術進步保證其可順利進行夜間補給。盡管該級艦19節的最大航速仍不理想，但在我軍目前已有的大型綜合補給艦中算是最適合“瓦良格”號航母編隊的。

此外，“瓦良格”號對于中國海軍而言是全新的成員，訓練任務繁重，艦員工作壓力較大，因此在“瓦良格”號航母編隊中很有可能也設立一個在我軍屬開創性的特殊位置——供輪訓官兵生活休閑、調理健康的生活保障船。該船于2010年下水，現已配屬到“瓦良格”號，預計將成為航母編隊人員訓練的“效能倍增器”。從其類似豪華游輪的外觀可以推論，中國海軍建軍思想正日趨走向科學化和人性化。

結語

根據新聞報道，隨著人民海軍在國際水域承擔責任的與日俱增，今年年底海軍所有軍艦將換上新軍旗，其面積、顏色、材質甚至旗桿等相關設施都將更加科學完善。相信“瓦良格”號和未來國產新型艦艇將給予中國海軍全方位的影響，在嶄新的獵獵軍旗之下，“瓦良格”號乃至未來國產航母編隊將在蒼茫大海上展示中國海軍嶄新的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