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西海固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定義為人類最不適宜生存的地方。近幾年,我多次奔走于那里,用鏡頭記錄下貧瘠的現實和頑強生存的人們,挖野菜的母子,打水窖的村民,步行朝拜的老者……西海固因為他們的存在而顯出生機。拍攝的過程中,我被那種許久未見的堅韌和虔誠所震撼,在我心中,西海固是一片煥發生機,并富有色彩的神奇土地。
用鏡頭記錄那片“海”
拍攝西海固,計劃已久。那里吸引我的不僅有濃郁的宗教氛圍,獨具特色的衣著、建筑,更重要的是那里還有著特殊的生存環境。相信任何一位具有人文情懷的攝影人,只要到過西海固,就不會忘記那片干涸的土地和生活艱辛的人們。
在西海固,人們永遠渴盼雨水,“水”是讓西海固人最揪心的字眼,許多村子的名字都與水有關:旱天嶺,苦水溝、一碗泉、干灣溝、水斷頭、包頭水、上洪水、上流水、下流水、喊叫水……這些名字聽著都讓人酸楚。因為缺水,每戶人家雖有40-70畝地,但莊稼常年少有收成,人們的生活來源主要靠壯勞力外出打工,以及養羊、養牛、種土豆等所得,農作物有小麥、糜子、蕎麥等。如果在點種季節恰遇降水,收獲的糧食可供一戶人家吃好幾年,可惜的是,十年九旱已是常事。
有時候實在是太早了,不降一滴雨,鄉親們便要到十里八里之外去排隊打水,等很久,到幾十米深的大溝深處去打點苦水來活命。水苦,苦得連家畜都不肯喝,使其喝水的方法是在苦水上撒一層麩子,它們喝一口就抬頭看看,人們就再撒上一層。苦水的礦化度很高,一般在6-8度之間,最高的礦化度在10度以上,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個國家的飲用水標準,就是這樣的水,也不是每一個村子的溝底里都能冒出來的,有苦泉的村子往往比沒有苦泉的村子人多很多。鄉親們的飲食用水要從幾十公里以外往回拉,季節不同,水的價格也不同,每車水70-120元不等。
在村民家里,我終于見到了西海固的水——混混沌沌的一瓢。這還是從石砌的水窖里打上來的,算是“好水”,用來做飯、洗菜,當地人管這叫“泉水”;還有“苦水”,就是挖得較深的土窖里面儲著的水,一瓢水半瓢泥,“苦水”用來喂家畜,沉淀之后人也喝。每年初冬時分,經常可以看見一群群的人們去溝底打水,因為剛剛開始結冰的水,凍住的冰茬兒一定是水中最純潔的部分,打上來化開了便是甜水。
我幾次奔走于這片貧瘠的土地,記錄著他們的生存現狀,也盡一己之力幫助他們。同時,我時刻注意尊重他們的信仰和習俗,我們去的一行人,如果吃自己帶的東西,盡量避開當地人,而且,那里的人們大多不抽煙不喝酒,所以不要主動遞煙,特別是遇到年齡大的長者。
體悟旱海的精神雨露
當地人對水的珍惜,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孩子們的臉、手、衣服都是臟的,頭發也總是亂蓬蓬。不是他們不愛干凈,而是根本沒有多余的水可以用來洗臉、洗手。女子們看到天陰欲雨時,是不會躲在家里休息的,她們通常會穿上薄一點的衣服到地里,一邊干活一邊等雨,雨后回家,趕緊脫去衣服,把身體擦干,就算洗過澡了,當地人把這叫作“趁雨”。
惡劣的生存條件使得當地人不得不外出謀生。我經常奔走在同心縣吳家堡子,這里山高路遠,道路崎嶇,當地人買水要走十幾公里路程,村子里基本看不到壯勞力。很多家庭全年純收入只有100元左右,有些家庭甚至沒有收入,五保戶家庭也很多。西海固人的生活始終圍著種土豆、吃土豆、賣土豆轉,這里的孩子從來不苛求晚飯會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家里除了土豆加饃饃,就是饃饃加土豆。在拍攝的路上,我曾碰到過一位步行朝拜的回族老人,老人的面部干裂而滄桑,我遞了一瓶礦泉水,他仔細地放進自己的口袋……
西海固的人們,從未停止過與大自然的抗爭,貧瘠的黃土塬上有新開墾的梯田,沒有水,卻仍有土豆在田里堅韌生長;路旁新種的樹苗,只有一根手指那么粗,盡管很難成活,但縣里各個單位仍然堅持植樹、養樹;純色的黃土地上,婦女和孩子們身著艷麗的衣服,讓無垠的蒼茫空間有了無限的生機。
為西海固著色
拍攝西海固,我使用的是哈蘇503CX相機、樂凱120過期黑白膠片。拍攝的過程中,鄉親們大都非常配合,他們的友好和堅韌傳遞著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因而,在我心中,西海固是美麗、充滿色彩的。
在后期制作上,我采用了水溶性水彩手工著色,為我心中的西海固添上色彩,體現貧瘠之中的生機。我沖卷用的是柯達D76原裝的藥水,洗出來之后在黑白照片上進行手工著色。這是一項細致的工作,而且得反復好幾次。早前的照相館用的是水彩著色,我現在用的是水溶性照相透明水彩,顏色比較舊,不可能有太多復色,單色純色比較多,有時候藍綠色調成復色。在著色的過程中,毛筆、棉簽等工具都用上了,例如,天空的面積比較大,不能用毛筆,得用棉花涂,這樣會均勻一點;細節的部分例如衣服、鞋子,用毛筆涂,而且涂一次不可能成功:另外,不能在照片干的情況下涂色,必須使照片保持潤濕的狀態,但是也不能太濕,否則難以上色,潤濕之后,把藥棉擰干,然后用藥棉把照片蘸一下,保證照片是半干狀態,這樣照片容易著色,效果比較理想。
西海固,一個沉重的名字,乍聽起來,好似一個有海的地方,然而只有到過這里的人才會覺得這三個字是多么名實不符,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很難看到一排排像樣的大樹,映入眼簾的只有光禿禿的群山和一望無際的“旱海”,以及頑強生于此長于斯的農家人,他們堅韌、頑強,依舊虔誠地做著禮拜,誦讀著《古蘭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