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云 陳宏濱
(湘潭大學,湖南湘潭 411105;湖南農業大學,湖南長沙 410128)
經濟競爭活動中道德價值的齒接
李碧云 陳宏濱
(湘潭大學,湖南湘潭 411105;湖南農業大學,湖南長沙 410128)
從價值論的視角審視經濟競爭活動,經濟競爭活動并沒有處于道德范圍之外。考察經濟競爭活動的歷史,經濟競爭活動客觀存在的道德屬性與經濟競爭主體道德需要始終統一于經濟競爭活動這一具體的實踐活動中。經濟競爭活動的經濟競爭主體在追求利益時,具有自由決定和選擇經濟競爭活動價值取向與策略的權力,因而經濟競爭活動允許存在獨立的道德主體;參與經濟競爭活動的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盡管有不一致的結局,但為保證經濟競爭活動的有序進行,必須有合乎道德的一致前提——公平和正義。
經濟競爭活動;價值論;道德
從價值論的視角審視經濟競爭活動,經濟競爭活動并沒有處于道德范圍之外,二者難以嚴格劃界。但是,人們也要防止兩者相互“僭越”,只有這樣才可以既避免“經濟利益”尺度的獨斷化,也避免道德尺度的獨斷化。我們認為,經濟競爭活動的道德意蘊,體現在經濟競爭活動的歷史考察中,符合經濟競爭活動的道德需要這一主體性原則,表現于經濟競爭活動客觀存在的道德屬性。對此,我們從經濟競爭活動的歷史發展入手進行道德考察。
經濟競爭活動作為一種經濟現象,它的存在已有幾千年的歷史。早在我國春秋戰國時代,商品經濟就比較發達,出現了許多“富冠海內”的“天下名都”和“金玉其車,文錯其服”的富商大賈。與此相應,也產生了不少蘊含道德的經濟競爭術。
這些蘊含道德的經濟競爭活動涉及經濟競爭預測、經濟競爭謀略、經濟競爭主體素質以及經濟競爭原則等方面。首先,經濟競爭主體在掌握一定經濟競爭信息的基礎上必須進行蘊含道德的經濟預測。我們的先人在經濟活動的實踐中總結出了“金穰、水毀、木康、火旱”的生產預測;“有余不足,則知貴賤”①《史記·貨殖列傳》。的流通預測;“一貴一賤,極而復返”的價格預測;“時用知物”、“樂觀時變”的行情預測等。其次,由于古代商品經濟的發展,在經濟競爭中形成了豐富而又蘊含道德的競爭謀略,如“貴玉賤珉”、“玉少珉多”②《論語·先進》。的“少稀為貴”謀略;“美玉于斯,犢而藏諸”的“善價而沽”謀略;“貴出如糞上,賤取知珠玉”的“無敢居貴”謀略;“若猛獸鷙鳥之發”的“趨時”謀略;“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的“待乏”謀略;“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的“知所取與”謀略等。再次,我國先賢明白經濟競爭主體素質關系到經濟競爭成敗的道理,他們提出經濟競爭主體必須具備“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③《史記·貨殖列傳》。的知識素質;“時斷”與“智斷”④《越絕書·什倪內經第五》。的智慧素質;“智”、“勇”、“仁”、“強”的業務素質;“薄食”、“忍欲”、“節衣”、“與同事人民僮仆同苦樂”的素樸作風。復次,我國古人早就認識到經濟競爭活動中掌握經濟競爭規律和奉行道德倫理原則的重要性與必要性。這主要表現在“各完物”、“取上種”的講求商品質量原則;“無息幣”、“如流水”的加速財貨周轉原則;“欲長錢,取下谷”的注重薄利多銷原則;“得勢益彰”的協調各方關系原則。不僅如此,我國古代還流傳著“義然后取,人不厭其取”、“買賣不成仁義在”、“誠招天下客”等經濟競爭活動的服務精神和高尚的經濟競爭活動的道德修養。
對經濟競爭活動這一經濟現象從理論上加以概括,最早可上溯到古典經濟學派。考察古典經濟學派對經濟競爭活動的關注,我們發現了其道德內涵。亞當·斯密是古典經濟學派的杰出代表,他在《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中闡述了世界上最早的經濟競爭理論——自由競爭論。當然,斯密沒有系統的經濟競爭理論,他的自由競爭論貫穿于他的分工理論、價值理論和資本理論中。斯密自由競爭理論的根本點是反對國家對經濟競爭活動的干預,主張讓經濟競爭主體有自由競爭的權力。不過,從斯密對《道德情操論》和《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兩部著作的交替創作、修訂及其整個研究、寫作計劃來看,我們不能否認斯密在研究經濟競爭時對道德問題的重視,以及對經濟競爭與道德關系問題的探索。從兩部著作的敘述中,我們也可以體會到“看不見的手”把獨立分散的經濟競爭活動協調為一個有機總體的奇妙功能,尤其可以體會到其中道德的出現及其魅力。
經過新古典學派的完全競爭理論這一中介,以斯密自由競爭論為代表的古典競爭理論演變為現代競爭理論。現代經濟競爭理論派別眾多、觀點紛呈。早期,有熊彼特的動態競爭論,克拉克的有效競爭論。后來,有德國康岑巴赫的最佳競爭強度理論與霍普的競爭自由理論的論戰,有美國哈佛學派和芝加哥學派競爭理論的對峙。盡管如此,這些理論都蘊涵著一個共同的結論,即經濟競爭主體的諸如“節制有度,講究信用,精明強干等道德品質”可以理解為“對經濟競爭活動純粹適應的結果”。①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50-52頁。
在經濟競爭理論的形成和發展過程,馬克思的經濟競爭理論占有特別重要的歷史地位。馬克思繼承了亞當·斯密自由競爭理論的積極因素,創造了不同于自由競爭理論的嶄新的競爭理論。馬克思雖然沒有關于經濟競爭的專門著作,但在他的巨著《資本論》中,關于資本主義生產過程、資本主義流通過程和資本主義生產總過程的分析,無不顯現出其經濟競爭理論的光輝。馬克思的經濟競爭理論貫穿于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論始終,在經濟競爭理論發展史上作出了重大貢獻。他超越了古典經濟學把經濟競爭看做是與人的本性相符的永恒范疇的觀點,把經濟競爭當作歷史范疇加以考察,揭示隱藏在經濟競爭背后的經濟關系本質。他始終把經濟競爭作為一個動態過程,從社會經濟運行的角度審視經濟競爭與相關因素的相互作用,進而揭示經濟競爭的本質、功能以及發揮作用的條件。
馬克思主義經濟競爭理論以馬克思理論為基礎,吸取西方現代競爭理論的科學成果,采用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方法,探討了經濟競爭發生作用的條件。當然,經濟競爭發揮作用的條件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公平。“市場經濟是天生的平等派”。市場經濟的平等不是結果平等,而是起點平等,即權利平等和機會平等。這就要求有一個對經濟競爭主體一視同仁的公平競爭環境。為保障這一經濟競爭發揮作用的前提,必須建立、健全經濟競爭規則。這樣,法制建設和道德建設的地位就突出了。
經濟競爭理論是對經濟競爭活動的概括和總結,經濟競爭理論的發展史亦是經濟競爭活動的歷史。考察經濟競爭活動的歷史,我們發現經濟競爭活動客觀存在的道德屬性與經濟競爭主體道德需要始終統一于經濟競爭活動這一具體的實踐活動中。
盡管經濟競爭活動具有他律性和功利性的重要特點,但是作為價值主體需要的道德則必須是自律的和“超功利”的。探討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的道德需要,首先要涉及道德與非道德的區分根據,即“需要”的可能性;其次要牽涉對價值主體所要求的道德進行具體分析,和對經濟競爭活動客觀實際狀況的恰當分析等問題,即“需要”的可行性。
道德與非道德的區分是倫理學的一個基本命題。從社會現象的層次上看,道德現象是以善惡標準來評價和調整人際關系規范的現象,它與經濟現象等社會現象既有區別又有聯系。任何一種道德現象都是特定經濟關系的反映,其功能也在于它能為維護一定的社會經濟關系提供道德的規范性服務。道德現象屬于社會意識現象,是以主觀能動性為特征,是對經濟必然性的理解和把握。而經濟現象屬于社會物質現象,是以客觀規律性為特征,是經濟必然性的表現。如果把經濟現象與道德現象混為一談,那么無疑是錯誤的;但是,如果忽視經濟現象與道德現象的辯證統一,則同樣也是錯誤的。經濟競爭活動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經濟現象,顯然屬于非道德現象,但這決不能說經濟競爭活動不會產生相應的道德規范,更不等于說經濟競爭活動不需要道德的規范性維護。
從個體活動層次來看,道德活動是道德主體在一定道德動機支配下處理個人與他人、個人與集體及社會之間利益關系的行為。經濟競爭活動是經濟競爭主體為自身利益的行為,而經濟競爭主體一般是企業和個人。顯然,經濟競爭活動的競爭主體的行為不僅涉及個人與集體,而且牽涉市場經濟的調控主體——政府。一個經濟競爭主體只要沒有形成道德意識的障礙,那么它參與經濟競爭時就會形成一定的道德動機。至于其動機是利他主義,還是利己主義,是集體主義,還是個人主義,那是道德的善惡問題,而不是道德的有無問題。也就是說,這并不是道德需要不可能實現的問題。
從以上關于道德與非道德區分的倫理學常識來看,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的道德需要是完全可能實現的。下面,通過分析經濟競爭活動主體所要求的道德和經濟競爭活動的本質屬性,剖析經濟競爭活動主體道德需要實現的可行性。
首先,經濟競爭活動主體需要的道德自律性是辯證和歷史的。道德作為一種社會規范現象,是人類為自己立法,因而可以看成是人類精神的自律。馬克思說:“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5頁。但是,社會道德對于具體的行為主體來說,則首先表現為一種外在的他律性要求。不同的道德主體對社會道德規范的理解和遵守程度是有明顯差別的,因而把社會道德規范的他律性轉化為主體自律性的水平也不可能完全一樣。我們并不能因為道德主體的自律性偏低就把它排斥在道德評價的范圍之外,也不可能對屈從于道德他律性的行為而一概不予道德上的認可。道德的自律性是從他律性轉化而來的,把自律性與他律性相割裂,離開道德的“他律性”來講自律,是不恰當的。道德的自律性是具體、歷史的,離開道德的具體性、歷史性,道德就會流于空談,成為道德家的“道德”。
其次,經濟競爭活動的他律性的內容豐富。經濟競爭活動無疑具有自身的規律,其主要特征是利益驅動和價值規律的杠桿作用。經濟競爭活動主體必須受制于利益機制和經濟競爭規律,這也是經濟競爭活動他律性的根本體現。不僅如此,經濟競爭活動產生的復雜利益關系,絲毫也不能擺脫諸如道德等上層建筑因素的制約和影響。一方面既有的道德觀念對經濟競爭活動產生積極或消極的作用;另一方而,經濟競爭活動的展開必定會產生和形成適應自身要求的道德觀念,并借以規范和約束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的行為。換言之,一切經濟競爭以利益為直接目標,但利益并不是經濟競爭的全部內涵。道德作為經濟關系的產物,其實質卻是無時無刻不以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的特有方式,或隱或顯地滲透到經濟競爭主體活動的動機和活動中。這樣,經濟競爭活動就自然具有了道德屬性。
再次,經濟活動和經濟競爭主體所需道德有共同的物質基礎。經濟競爭活動的另一重要特征是功利性,利益是經濟競爭的直接目標;同時,雖然道德是“超功利”的,但任何道德都是特定經濟關系即特定利益關系的反映。可見,經濟競爭活動和其主體所需道德有共同的客觀基礎。這是經濟競爭活動主體道德需要實現的重要前提和重要基礎。
經濟競爭活動的實質是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為了自身的生存和發展而進行“利”的爭斗。現在我們著重分析經濟競爭活動主體所需道德的基礎是“利”,即道德與“利”有不解之緣,進而展示經濟競爭活動客體的道德屬性。
馬克思主義主張把社會物質現象和社會意識現象區別開來。但是,這種區分并不證明意識形態獨立于社會經濟現象之外,相反,這種區分倒證明了包括道德在內的一切意識形態都不過是對社會經濟現象的反映。針對唯心主義道德論把道德歸結為“主觀意志”、“善的理念”等觀點,恩格斯曾明確指出,“人們自覺地、或不自覺地,歸根到底總是從他們階級地位所依據的實際關系中——從他們進行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觀念。”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02頁。不僅如此,他還進一步指出,“每一個社會的經濟關系首先是作為利益表現出來。”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37頁。這就明確地告訴我們,道德觀念來自于“利益”。
回顧倫理道德思想史,歷來的道德理論都無法擺脫功利而單講道德,只不過對二者關系的表述不一致罷了。中國古代思想史上有所謂“義利”之辯,儒家與墨家就這一問題的爭辯最具典型意義。儒家主張“義利”對立,墨家主張“義利”統一。前者從孔子的“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開始,到孟子的“王者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再到董仲舒的“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③《春秋繁露》。把“義利”的對立推向了極端。與此相反,墨子則認為“義,利也”;進而又說:“仁人之所以為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為事者也”④《墨子·經上》;《墨子·兼愛中》。后人葉適批駁董仲舒說:“仁人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此話初看極好,細看全疏闊。”⑤《習學記言》(卷23)。顏元則明確指出,“正其誼以謀其利,明其道而計其功。”⑥《四書天誤》(卷1)。
西方倫理學中一直有道義論和功利論的對立。從柏拉圖的理念主義到中世紀的宗教禁欲主義,再到康德的道德論,都認為講道德則應排斥功利。與此相反,從德謨克利特的快樂主義到費爾巴哈的幸福論,都明確指出道德與功利的不可分離性。而功利主義學派則認為,道德的標準是獲取功利。
基于對中西義利對立和義利結合的分析,我們認為,經濟競爭活動道德屬性并不在于講不講功利,而在于怎樣講功利。正如馬克思曾經指出的那樣,“正確理解的利益是整個道德的基礎。”盡管經濟競爭活動中的利益關系相當復雜,但是其基本矛盾仍然是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局部利益與全局利益、目前利益與長遠利益之間的矛盾。因此,對于我們來說,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辯證統一,使個人利益符合于集體利益;局部利益與全局利益辯證統一,使局部利益服從于全局利益;目前利益與長遠利益的辯證統一,使目前利益服從于長遠利益,就是對經濟競爭活動利益關系的正確理解,也是馬克思所指出的“必須使個別人的私人利益符合全人類的利益。”⑦《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67頁。
通過分析經濟競爭活動的經濟競爭主體在追求利益時,具有自由決定和選擇經濟競爭活動價值取向與策略的權力,因而經濟競爭活動允許存在獨立的道德主體;參與經濟競爭活動的經濟競爭活動主體盡管有不一致的結局,但為保證經濟競爭活動的有序進行,必須有合乎道德的一致前提——公平和正義。
F019
A
1003-4145[2011]06-0102-03
2011-03-27
李碧云(1972—),女,湘潭大學哲學與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研究生。陳宏濱(1967—),男,湖南農業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廳課題(編號:0129/2904040)部分成果。
(責任編輯:欒曉平E-mail:luanxiaop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