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風祿 馮 淼
(山東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市場失靈的迷思
楊風祿 馮 淼
(山東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從凱恩斯開始,經濟學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轉變,開始流行著一種這樣的觀點,市場不是萬能的,市場出現了“失靈”并需要政府的干預。美國次貸危機由惡化而迅速地演變為一場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在此背景下,各國政府認為“救市”已刻不容緩,紛紛采取了強力干預市場的措施,期望通過政府干預,讓市場重新回到穩定發展的軌道上來。然而,市場失靈也許只是由一些被稱為“經濟學家”的人強加給市場的不實的罪名,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某些經濟學家的“猜想”或“臆想”。而這個猜想卻犯了一種常見的、被稱之為“歸因謬誤”的邏輯錯誤,即將沒有因果關系的不同現象錯誤地聯系到了一起。人類理性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力量,但對理性的過分夸大只會招致災難。歷史上,自負的理性不但沒有對社會的進步起到推動作用,反而極大地破壞和阻礙了它的健康發展。我們愿意相信,21世紀的世界經濟方向只能是越來越市場導向的,而不是相反。
市場失靈;歸因謬誤;奧地利學派;理論神話
兩個多世紀前,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闡述了這樣一個道理:社會中的每個人都在力圖追求個人滿足,雖然他并不企圖增進公共福利,但在這樣做時,卻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引導他去促進社會利益。但是,伴隨著對經濟危機和波動的認識,進入20世紀中期以來,從凱恩斯開始,經濟學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轉變,開始流行著一種這樣的觀點,市場不是萬能的,市場出現了“失靈”并需要政府的干預。甚至現代經濟學舞臺上的一些重量級的人物,如曼昆、克魯格曼和斯蒂格利茨等人也都有這樣的理念,認為市場不完美所帶來的問題可以通過政府干預來有效解決,強調政府對市場的適度干預。不過,這種理論觀點自20世紀60年代,就不斷地有人提出質疑。
20世紀80年代,蘭德公司的高級經濟顧問沃爾夫在其《市場,還是政府:市場、政府失靈真相》一書中,對市場失靈的觀點予以了反擊。然而,現實生活中人們看到的卻是每有經濟波動或經濟危機來臨時,市場失靈的聲音就不絕于耳,并大有壓倒之勢,尤其是在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由惡化而迅速地演變為一場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在此背景下,出現了空前的、世界范圍的統一行動:各國政府認為“救市”已刻不容緩,紛紛采取了強力干預市場的措施,期望通過政府干預,讓市場重新回到穩定發展的軌道上來。
那么,市場存在失靈嗎?這個表面上似乎已成定論,卻實際上爭論了半個多世紀的問題再一次牽動了大多數經濟學人的神經。“科學是一個開放型的事業,結論總是被不斷更新。縱然某個科學家認為某項研究已徹底結束,其他人卻不以為然。甚至當整整一代科學家認為某一問題的研究以告結束時,后代科學家還會重新檢驗并改變那些舊的觀點。”①艾爾·巴比:《社會研究方法》,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5月版,第15頁。面對后金融危機時代,世界經濟政策將何去何從?
現代經濟生活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復雜、變化。它們正在把人們暴露在越來越多的不確定性面前,如經濟危機、金融危機、能源危機、信任危機、貿易沖突等等。每一個個體、群體、國家都無法預期明天的狀況會怎樣,更無法回避隨之而來的巨大風險。危機、波動與不確定性已經成為現代經濟生活中揮之不去的夢魘!近半個多世紀以來,這被稱之為市場失靈。
經濟思想史上,庇古被認為是經濟學史上較早論證過市場失靈的人。在《福利經濟學》(1920)中,庇古認為,斯密所提出的“看不見的手”的原理雖然正確,但并不是無條件的。“古典經濟學家的一些樂觀追隨者認為,只要政府不進行干預,‘利己心的自由發揮’就會自動使任何國家的土地、資本和勞動得到很好的分配。帶來比除這種‘自然’機制外的任何其他安排更大的產量,從而帶來更多的經濟福利。”①A·C·庇古《福利經濟學》,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39頁、156頁、206頁。但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是,當私人凈邊際產品與社會凈邊際產品一致時,任何阻礙自利心自由發揮作用的障礙,一般說來都會損害國民所得。當然,在實際生活中,私人凈邊際產品與社會凈邊際產品時常不一致。”②A·C·庇古《福利經濟學》,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39頁、156頁、206頁。只有在不存在外部性的條件下,市場才能使社會資源得到最優配置,消費者才能得到最大效用,即“帕累托最優”狀態。如果存在外部性,就無法實現帕累托最優狀態。因此,“如果國家同意,它可以一國‘特別鼓勵’或‘特別限制’某一領域的投資,來消除該領域內這種背離。”③A·C·庇古《福利經濟學》,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39頁、156頁、206頁。國家對經濟進行干預,消除外部性對經濟的影響,使資源配置達到最有效率的狀態。
在《福利經濟學》中,庇古討論了政府對收入的調整。他提出,由于邊際效用遞減規律的存在,若把富人的部分收入轉移給窮人,會使窮人增加的滿足程度大于富人減少滿足的損失,從而有利于社會總福利的增加。基于此,他認為國家應該加強對收入分配的干預,通過收入分配政策來增加經濟福利。④相關內容參見A·C·庇古《福利經濟學》,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2、13、14章。
較早使用“市場失靈”(Market Failure)一詞的人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巴托教授,1958年他在美國的《經濟學季刊》秋季號上發表的《市場失靈分析》中率先使用這一概念,從此這個術語開始被廣泛地使用。
市場失靈被認為包括兩種情況:一是市場機制無法有效地配置社會資源;二是市場經濟無法解決效率以外的非經濟目標。概括起來,市場失靈的主要表現有:第一,公共產品的提供。市場化的資源配置是以消費者的偏好為依據的,對于消費者偏好在市場上反映不出的公共物品和服務,市場則根本無法進行資源的分配。第二,市場經濟中的壟斷。市場經濟面臨的是不完全的競爭,并且市場競爭往往會導致壟斷。市場自身是解決不了壟斷問題的。第三,市場經濟的外部性。外部經濟效應是指“個人或廠商沒有承擔其行為的全部成本(消極的外在性)或沒有享有其全部利益(積極的外部性)時所出現的一種現象”(斯蒂格利茨)。從而導致了市場不足或過剩。第四,市場波動與經濟的不穩定性。市場自發性的交換過程,始終孕育著經濟大幅度變動的可能性,危害到市場機制的有效性,往往給資源分配、收入分配帶來不利影響。第五,市場經濟下的收入不平等。
因此,許多人認為,市場作用是自發的和滯后的,它以資源的極大浪費為前提,這就需要市場之外的主體——政府——進行調節和干預,以克服市場自身的不足。
科學的目的是使世界擺脫神秘,我們也需要用真實的知識填補我們認識上的空白,而不是用華麗的辭藻去掩飾我們的無知。丹尼爾·F·史普博(2002)指出,“我驚訝地發現,一個誤導的和不正確的故事何以廣泛流行。費雪車體的故事,被經濟學家們無休止地重復著,多少研究者和學生受其影響至深。在關注了許多其他的經濟學寓言后,我又發現,即便有學者發表了文章,糾正這些故事的錯誤和澄清歷史的真相,它們依然流傳不輟。我納悶,經濟學家為何將這許多寓言視為事實;我還納悶,那些矯枉之作為何常常被忽視。”⑤丹尼爾·F·史普博:《經濟學的著名寓言:市場失靈的神話》中文版序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長達半個多世紀以來,“市場失靈”的說法不脛而走,許多人深信不疑。而且,只要經濟上遇到一些問題,或每當遭遇危機的時候,一些人就立刻將其歸罪于市場失靈。我們不禁要問:是不是真的存在市場失靈?市場失靈究竟是“真理”還是“神話”?
2008年當我們面臨全球金融危機的時候,“市場失靈”再一次成為了許多人的口頭禪。實際上,市場失靈也許只是由一些被稱為“經濟學家”的人強加給市場的不實的罪名,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某些經濟學家的“猜想”或“臆想”。“不論我們多么聰明和勤奮,還是有無數事件和情況是我們難以解釋的。對于這些人類難以理解的事物,人們往往訴諸超自然的或神秘的原因。這種做法就是所謂‘對難以解釋因素的神秘化’。”①艾爾·巴比:《社會研究方法》,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年5月版,第15-16頁。經濟學家們也常常在做著“盲人摸象”的事。
誠然,科學常常始于猜想。所謂“猜想”或“假說”是指那些既沒有被證實,也沒有被證偽的,因而不知其真假的敘述或命題。但是,猜想是否正確,必須經過科學驗證,不可證實的猜想是沒有意義的。
翻開中外歷史,我們會發現虛構或神化一些東西是人類的常為之事。也許事情歷來如此,當痛苦和災難降臨的時候,人們很容易把自己的心愿寄托到一個虛構的事物身上,比如宗教中的神,希望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挽救自己痛苦的靈魂和無助的現狀,期待一個萬能的救世主出現。只要稍微留心一下,我們就不難發現生活中到處都有對超自然力量的崇拜,如求神拜佛、求簽問卜、生日許愿、氣功治病、意念移物……,這其中都有對超自然力量的期待。早在人類進化之初,原始人對自然界的認識水平較低,日月星辰、電閃雷鳴等自然現象,洪水、干旱等自然災害對農業生產的毀滅性打擊,引發了原始先民們的敬天、畏天的心理,進而演繹出了“神”、“上帝”這些超自然力量的概念。現代人,其實不比原始人、古人高明多少,只不過原始人、古人對超自然力量的崇拜比較粗陋、外顯,而現代人對超自然力量的崇拜比較精致、隱蔽而已。更有甚者,當利益需要的時候,人為地造神則更是一種見怪不怪的做法。中國古代歷朝皇帝都把自己打扮成“真龍天子”,把自己的意志和決策說成是“圣旨”。在世界范圍內,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早期時候,都曾出現過“君權神授”的思想。所謂的“君權神授”,就是認定皇帝、國王的權力是神賜的,具有天然的合理性,統治者是在代表神行使權力。迄今為止,各種編造神話的做法還在不同程度地延續著。
在瑞士著名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看來,②卡 爾·古斯塔夫·榮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瑞士著名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是現代心理學的鼻祖之一。著有《無意識過程心理學》、《心理類型》、《分析心理學與夢的釋義》、《記憶、夢、思考》、《分析心理學的理論與實踐》、《人及其表象》、《未發現的自我》等。心理是一個自我調節的系統,它像身體一樣,也維持著自己的平衡。“宗教就是人類一種特有的本能態度,而且縱觀人類的全部歷史,我們會發現,這種態度的征象和具體表現時時處處無所不在。顯然,他的目的是為了保持精神上的均衡狀態。”③卡爾·古斯塔夫·榮格:《未發現的自我》國際文化差別公司,2000年,第17頁。
在這里,我們看到,在觀察到經濟生活中的一些不盡如人意的現象之后,某些經濟學家做出了大膽的猜想——市場失靈。但是,這個猜想卻犯了一種常見的、被稱之為“歸因謬誤”的邏輯錯誤,即將沒有因果關系的不同現象錯誤地聯系到了一起。其實,“經濟學家們”常犯的邏輯錯誤還有許多,諸如以偏概全、類比失當、濫用數學等做法,在經濟學分析中比比皆是。
習慣上,人們對流行的觀念很少懷疑,如氣候正在變暖,吃素可以使人更健康等。雖然諸如此類的觀念并沒有得到科學的證明,但盲目輕信的人們常常有其自以為是的邏輯:流行應該有其流行的道理(或者也許它們已經被別人證明過,只是自己沒有看到)。但是,符合邏輯的是流行并不等于正確,流行更不是人們接受一種觀念、一件事物的正當理由。這是因為,那些流行的事物、觀念可能是錯誤的或被誤解的。這種情況在歷史上比比皆是,當然最為嚴重的是在社會科學領域。它們誤導了人們的思想和社會的行動,而且依據這樣的認識所產生的各種做法,不僅延緩了經濟調整、恢復的步伐,而且制造了新的更嚴重的經濟、社會問題。“市場失靈”以及以此為依據的政府干預學說便是如此。
在許多人的感覺里,似乎科學發展的歷史就是一部“成功史”,新科學成果的出現會得到普天下人的歡迎。但不幸的是,這不是事實。相信大家還都記得“地心說”VS“日心說”的故事:古代希臘天文學家托勒密創立了“地心說”,認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且靜止不動,日、月、行星和恒星均圍繞地球運動,并在其后長達1400年中被人們奉為真理;直到1543年,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提出了“日心說”。但是,“日心說”并沒有順利地得到傳播,這一學說一經問世,便立刻遭到了宗教勢力的攻擊,宣傳日心說的學者布魯諾、伽利略也遭到了殘酷的迫害。
歷史上的科學,走過了一個艱難進步的歷程。使科學進步變得艱難的原因是多種多樣和錯綜復雜的。1998年,解恩澤編輯出版的《科學蒙難集》(湖南科技出版社)一書,考察和剖析了科學技術發展史上蒙難的32個事例,介紹了歷史上著名的科學家和科學成果所經歷的種種磨難,并將一些主要原因歸納為:(1)傳統觀念的束縛;(2)學術權威的壓制;(3)習慣勢力的阻撓;(4)反動階級的扼殺;(5)認識水平的限制。一般地,一些流行的觀念都是經歷了十幾年、幾十年,有時甚至上百年的灌輸、傳播和積累形成的。因此,要想改變觀念、哪怕是錯誤的觀念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另外,在《經濟學為什么還不是一門科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一書中,約翰·布拉特認為,正統經濟學正陷入尷尬的困境:隨著經濟學理論的深化和日趨精致,經濟學家們躲進經濟學的象牙之塔,漠視現實。經濟學家們越來越沉迷于高深、優美的數學公式,而不再理會這些模型賴以建立和推演的嚴謹的經驗基礎。①約 翰·布拉特:“經濟學家是怎樣濫用數學的”,載阿爾弗雷德·S·艾克納《經濟學為什么還不是一門科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45-162頁。
許多人曾經指出過,經濟學中有大量蹩腳的推理,最常見的是概念不清、條理混亂的推理;經濟學有非常狹隘的視角,忽視了社會規范、習俗、情感和道德關系在經濟活動中重要的作用。除此之外,經濟學中還包含了諸多的偏見和誤解。因為不同學術流派、不同職業身份的人都在宣揚自己的學術主張,為了吸引大眾的眼球,故弄玄虛、危言聳聽,甚至不惜“創新”出一些錯誤見解和偏激言論。正因為如此,納瑞蒙·貝爾拉夫什完成了《這才是經濟學:經濟學的誤解與真相》一書,②貝爾·拉夫什:《這才是經濟學:經濟學的誤解與真相》,機械工業出版社2010年版。把經濟學領域中的魚龍混雜,一些經濟學人隨心所欲地發揮、不假思索地解釋或者別有用心地誤人子弟和愚弄大眾的狀況展示出來。
在經濟生活中,有沒有市場失靈?為了回答這個問題,不妨先看一看我們現實生活中的另一種情形。
在現實生活中,幾乎天天都在上演著“庸醫誤診”的悲劇,那些遭遇了庸醫的患者,輕則花了冤枉錢,重則葬送性命。由此,我們不得不感嘆濫竽充數的醫生太多了!但是,人們也許應該承認,在經濟學、管理學、社會學領域,只有少數的人是懷著敬畏之心想要努力弄懂經濟、社會的協調機制、作用機理和運行規律的。
人們都知道治病需要對癥下藥,只有對癥下藥,才能藥到病除!這當然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道理。對于不同的問題,只能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工具去解決。因為,不同的辦法、不同的工具、不同的制度,其功能和作用機理本來不同,就像不同的藥方只是針對不同的病癥。因此,如果一個醫生沒有對癥下藥,并不能說明藥方失靈、工具失效。也因此,人們常常強調做事情要: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因人而異、量力而行、量體裁衣……,之所以要不厭其煩地經常強調,真實的原因恐怕還在于這“對癥下藥”的道理太容易被人們忘記了。
同理,試圖對社會問題做出診斷,首先需要透徹地理解社會運行的機制、社會問題產生的多方面的原因,以及為解決這一問題所設計的制度、政策的作用機理。但這確實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因為,現代社會大系統是一個由政治、經濟、法律、科學、宗教、教育及藝術等各專門系統高度分化并精密地結合而成的整體。其復雜性程度不亞于、甚至大大超過任何一種生命有機體。要深入地理解現代社會的運行,就必須充分地理解這樣一個事實,即它的政治、經濟、科學、法律、教育、宗教、家庭等各個功能子系統,相互地構成了其他子系統的“環境”,而對于這個功能上不斷分化的社會系統的分析,再也不能用一種線性的、機械的方法去簡化。無論是整體系統的問題,還是單一系統的問題,都要求對它的每一個子系統以及子系統之間的相互聯系進行詳盡的研究。
由于社會問題的復雜性,任何簡單化的處理方式都是不可取的,任何武斷的結論都是值得懷疑的,也都是自負理性的典型表現。人類理性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力量,但對理性的過分夸大只會招致災難。歷史上,自負的理性不但沒有對社會的進步起到推動作用,反而極大地破壞和阻礙了它的健康發展。這一認識是奧地利學派留給當代人的最寶貴的遺產。
那么,我們究竟應該如何正確地認識市場?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哈耶克告訴我們,市場不是人類理性刻意設計的制度,而是一種自生自發秩序,“如果我們想了解價格的真正作用,就必須把價格體系看作一種交流信息的機制,……就價格體系而言,最具重要意義的一個事實便是其運轉所需的知識很經濟,這就是說,參與這個體系的個人只需要掌握很少信息便能采取正確的行動。”③F·A·馮·哈耶克著:《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生活、讀書、新知三聯出版社2003年版,第129頁。因此,市場又是人類合作之擴展秩序。“很多知識分子敵視市場秩序的原因,即在于他們沒有真正理解或根本不愿意理解這種抽象的自發模式在一切生命領域所起的作用”。④馮克利“譯者的話”載 F·A·哈耶克:《致命的自負》,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頁。而一切打算對整個社會實行計劃的企圖,不管它們是出于何種高尚的動機,都是建立在危險的理性自負基礎上的。
早在1963年,美國當代奧地利學派主要思想代表,默里·N·羅斯巴德(Murray N.Rothbard)針對美國的羅斯福“新政”,就指出了嚴重的經濟蕭條是政府干預的后果,而只有通過市場自行調整,讓自由市場自行進行修復,才是應對市場調整的正確手段,經濟才能夠健康的發展。“如果政府希望蕭條盡快結束,經濟重新走上正常的繁榮之路,它應該采取什么措施呢?首要的也是最徹底的措施是不要干預市場調整的過程。政府對市場的干預會耽擱調整的過程,干預的程度越大,那蕭條持續的時間也越長,其程度也越可怕,同時想重新走上完全恢復之路也越難。政府干預會加劇蕭條,并使之無限期地繼續下去。這時,政府的蕭條政策(這些政策可能在今天被更為廣泛地應用)起到了適得其反的作用。”①默里·N·羅斯巴德:《美國大蕭條》,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11月第1版,第60-62頁。
另外,在《權力與市場》一書中,羅斯巴德還說:“幾乎所有的政治經濟學論者都輕率且先驗地假定,自由市場無法提供防衛或者強制執行契約的服務,必須在市場上建立壟斷強制力量的政府的某種干預行為才可提供之,但本書的第一章論證了,防衛和強制執行也可以由自由市場提供(同其他服務一樣),因而即使在這一領域,政府行為也是不必要的。這樣,本書對于政府經濟學的分析首次證明,任何物品或服務的供給都不需要政府的存在”。②默里·N·羅斯巴德:《權力與市場》前言,新星出版社2007年版。
“市場失靈”說一般認為,諸如街道、公園和水壩等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務要由政府來提供。但是,美國圣塔克拉拉大學公共經濟學專家弗雷德·E·弗爾德瓦里在其《公共物品與私人社區——社會服務的市場供給》一書中,對市場失靈論進行了批判,提出在市場過程中私人是可以提供集體物品的,在簽訂了一致同意的社區協議框架之下,企業家就可以參與進來提供最優化的集體物品。對于公共物品尤其是區域性的公共物品來說“市場失靈論”是站不住腳的,是一個謬誤。③弗雷德·E.弗爾德瓦里:《公共物品與私人社區》,經濟管理出版社2007年版。
北京大學“法律經濟學研究中心”研究員薛兆豐曾指出,“聽聽經濟學者在報章雜志上的評論,或翻開經濟學教科書,隨處都見得到‘市場失靈論’的蹤影。但是,那并不是‘市場失靈’,而是‘解釋失靈’。解釋者尚未深入了解事情的原委,忽略了某些重要的約束條件,才會覺得現象與經濟理論之間出現了沖突。只要解釋者對真實世界進行調查,只要他們找到了在起作用的約束條件,那么現實與理論的矛盾就會化解,所謂的‘失靈’就會立即消失。”④薛兆豐:市場從不失靈,載http://xuezhaofeng.com/blog/?p=47.確實如此,在得出“市場失靈”的結論時,經濟學家正像那些沒有搞清楚人的生理、病理的醫生一樣,強加給了市場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并開出了一張錯誤的藥方。
最后,讓我們重溫一下哈耶克在《科學的反革命——理性濫用之研究》中曾經講過的話:“在十九世紀上半葉,出現了一種新的態度。‘科學’一詞日益局限于指自然科學和生物科學,同時它們也開始要求自身具有使其有別于其他一切學問的特殊的嚴密性和確定性。它們的成功使一些領域的工作者大為著迷,馬上便著手模仿它們的教義和術語。由此,便出現了狹義的科學方法和技術對其他學科的專制。這些學科為證明自身有平等的地位,日益急切地想表明自己的方法跟它們那個成就輝煌的表親相同,而不是更多地把自己的方法用在特殊的問題上。可是,在大約120年的時間里,模仿科學的方法而不是其精神的抱負雖然一直主宰著社會研究,它對我們理解社會現象卻貢獻甚微。它不斷給社會科學工作造成混亂,使其失去信譽,而朝向這個方向進一步努力的要求,仍然被當作最新的革命性創舉向我們炫耀。如果采用這些創舉,進步的夢想必將迅速破滅”。⑤弗里德里希·A·哈耶克:《科學的反革命——理性濫用之研究》,譯林出版社2003年版,第3頁。
在當今世界的醫學上,還有許多疾病的病因至今尚不完全明了,如艾滋病、惡性腫瘤、原發性高血壓、心肌梗死等等,當然,人們也尚未找到預防或控制這些疾病的有效方法,而醫學家們常常敢于承認這樣的事實。同樣,社會科學特別是經濟學對復雜的社會問題、經濟問題的原因并沒有診斷清楚,但是,一些“勇敢”的社會科學家、經濟學家卻敢于自信地下結論,武斷地開藥方。實際上,迄今為止我們所看到的,依然是一個學派林立、眾說紛紜、爭論不休的社會科學,人類對社會現象無所不在的迷茫可見一斑。這不能不說是當代社會科學的不幸。
我們愿意相信,21世紀的世界經濟方向只能是越來越市場導向的,而不是相反。
F035.4
A
1003-4145[2011]06-0091-05
2011-01-17
楊風祿(1962—),男,經濟學博士,山東大學經濟學院產業經濟研究所教授;馮 淼(1986—),女,山東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欒曉平E-mail:luanxiaop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