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與歐盟經濟貿易合作淺析

楊學峰

(吉林省社會科學院俄羅斯研究所，吉林 長春 130033)

俄羅斯與歐盟(簡稱俄歐)經濟貿易合作從冷戰期間陷入困境，轉軌期開始恢復，至2000年以來迅速發展，不僅階段性明顯，而且成效也非常顯著。目前，歐盟已經是俄羅斯第一大貿易伙伴，也是俄羅斯最大的外貿來源地，而俄羅斯也已成為歐盟的第三大貿易伙伴。影響俄歐經貿關系的因素，除了雙方的貿易基礎外，政治及制度因素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盡管俄歐之間存在著矛盾和競爭，但是從雙方已經發生的經貿關系和未來的發展趨勢來看，合作將永遠是雙方經貿關系發展的永恒主題。

一、俄羅斯與歐盟經濟貿易合作溯源

早在18世紀初彼得一世登基之前俄羅斯與歐洲國家就已經有了貿易聯系，但雙方之間較為密切的貿易合作是從19世紀80年代中期俄羅斯廢除封建農奴制之后開始的。隨著俄羅斯工業化進程的發展，俄羅斯與歐洲國家的經濟聯系日趨緊密。為了發展工業，俄羅斯需要從歐洲進口急需的機器與設備，其國內工廠、礦山和石油工業等新興產業的建設也需要西歐國家資本的投資。截至1901年底，俄羅斯與歐洲國家之間的貿易額已經占俄羅斯對外貿易總額的約70%，而到1913年這一比例更達到了約84%。

二、俄羅斯與歐盟經濟貿易合作的發展歷程

俄歐之間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經貿關系是在不斷的利益博弈中向前發展的。由于政治環境的影響，其發展的階段性非常明顯。

1.二戰后期至20世紀70年代中期，俄歐經貿關系一度限入“困境”

在冷戰的背景下，蘇聯與歐共體如同兩條軌道在歐洲大陸上平行發展，西歐注重內部一體化的建設，分享一體化的好處，而蘇聯則利用經互會不斷加強對東歐國家的控制。蘇聯資源豐富，東歐國家資源相對比較貧乏，特別是能源資源，因此在貿易結構上蘇聯向東歐國家主要出口能源和原料，從東歐國家主要進口機器設備，形成了東歐國家嚴重依賴蘇聯能源的局面，也成為蘇聯控制東歐的基礎。這樣做的最大弊端就是蘇聯缺少與世界其他國家的經濟交流，資源配置欠合理，經濟效率低下。相反，歐共體從成立之初就是一種市場化的運作，在組織內部沒有像蘇聯那樣具有絕對地位的龐大的帝國，各成員國在平等又相互約束的條件下共同促進內部市場的建設，在一體化的道路上前進，蘇聯經互會與歐共體的反差也就越來越大。

2.20世紀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末，俄歐貿易關系開始“復蘇”

20世紀70年代，世界經濟陷入了“滯脹”期，國際局勢極不穩定，爆發了石油危機。歐共體受石油危機的沖擊，經濟陷入了“滯脹”，為了獲得石油供應的新渠道，積極與石油豐富的蘇聯謀求改善關系，蘇聯與西歐各國的經貿關系開始發展。

進入20世紀80年代中期，蘇聯的形勢不容樂觀。1985年世界石油價格下跌，這對于經濟處于困境中的蘇聯無疑是雪上加霜，石油收入減少了，蘇聯經濟陷入了困境。為了獲得西方國家的支持，在與歐共體的談判中逐漸減少了要求，雙方取得了一致性的成果，1989年雙方簽署了經貿合作協定。隨著蘇聯解體，經互會解散，俄歐開始了真正的經濟合作與交流。

3.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轉軌促成了俄歐經貿關系的“復蘇”

蘇聯解體后，俄羅斯與蘇聯各加盟共和國經濟聯系突然中斷，俄羅斯所采取的“休克療法”式的改革使俄羅斯經濟雪上加霜。在經濟極度困難的情況下，西方國家所承諾的經濟援助并沒有兌現。歐盟綜合多種因素考慮，對俄羅斯進行了經濟援助，并著手與俄羅斯簽訂了一系列雙邊關系發展的文件，俄羅斯的優勢在于自然資源，而歐盟的優勢是資金和技術，雙方經濟的互補性促進了雙方經貿關系的發展。

4.2000年以來，俄歐經貿關系開始迅速發展

2000年對于俄羅斯來說，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年，它既是俄羅斯經濟發展的分水嶺，也是俄羅斯外交政策發生轉變的一年。新形勢的變化為俄歐經貿關系的發展產生了根本性的影響。

自普京執政以來，基于國內發展經濟的目標需要，俄羅斯把全面發展同歐盟的關系作為對外政策的優先選擇。俄歐經貿關系走過了冷戰期間的相互不合作，轉軌期的俄羅斯單方需求，發展成為相互需要的一種新型合作關系，雙方合作的基礎，貿易環境以及規模等均體現出了與以前不同的特點，雙方經貿關系進入了新的歷史階段。

三、俄羅斯與歐盟經濟貿易合作的基本特點

1.以貿易關系為主，實行全面經濟合作

俄羅斯自獨立以來，就很注重發展與西方的經貿聯系，尤其是相互貿易。并且，無論國內生產總值呈現何種變化，與歐盟的貿易關系一直是俄羅斯與歐盟經濟合作的最重要領域。歐盟在俄羅斯對外貿易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以法國為例，近幾年來，俄羅斯與法國的貿易額以年均30%以上的速度增長，2006年已達到135億美元。

俄歐經貿合作主要包括能源合作、投資合作、貨幣合作等。為了加強能源方面的合作，2000年9月末，歐洲委員會提出了旨在進一步發展并擴大與俄羅斯在能源領域合作的“普羅迪計劃”，并簽署了俄歐《能源戰略伙伴關系協議》，確定了雙方能源合作的總體規劃。2002年5月29日，俄羅斯與歐盟國家首腦又簽署了《俄歐能源合作聲明》，并在同年11月于歐盟－俄羅斯布魯塞爾首腦會議上完成了包括能源合作計劃制定10個方面的重要綜合性文件。

在投資合作方面，除美國外，歐盟成員國是俄羅斯的主要投資者，他們對俄經濟的投資具有相當規模。德國、荷蘭、英國和法國一直是對俄投資最大的歐盟成員國。隨著歐盟成員國投資的不斷增多，對俄羅斯經濟的恢復和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此外，雙方在貨幣領域的合作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從俄羅斯角度，同歐盟進行貨幣領域的合作，可以使自己盡可能地減少對美元的依賴及優化本國的貨幣儲備結構;在歐盟方面，如果俄羅斯愿意使用歐元，這就對加強歐元的國際陣地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2.俄歐進出口貿易不對稱，且存在激烈的競爭

俄羅斯和歐盟各占對方對外貿易總額的比重相差很大。所資料顯示，2005年，歐盟的貿易占俄羅斯對外貿易總額的48.6%，而對俄羅斯貿易僅占歐盟進口的7.6%和出口總額的4.4%，俄羅斯對歐盟貿易長期保持順差。此外，無論是在歐洲市場，還是在俄羅斯市場上，俄羅斯和歐盟在紡織品、鋼鐵等很多方面均存在貿易爭端和競爭。除此之外，二者在世界其他地區也同樣展開了經濟競爭。就目前而言，俄羅斯在與歐盟的經濟競爭中處于劣勢，因為俄羅斯和歐盟尚處在不同的發展水平上，歐盟已經步入了后工業社會時代，而俄羅斯仍然只是工業社會。

3.俄歐經貿合作存在不穩定性

俄羅斯與歐盟的經貿合作近些年來雖然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仍存在局限性。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歐盟對俄羅斯國內的政治、經濟形勢感到不安。俄羅斯新政開始時，國內經濟衰退、政局不穩，石油等原料價格波動明顯，加上俄對車臣的軍事行動等都對俄歐經貿合作產生了不利影響。總之，因為俄歐經貿合作的基礎是建立在相互之間高度的經濟依賴之上的，這就使雙方的經貿合作具有不同于國際上一般雙邊經貿關系發展的特點。只要他們的經濟依賴存在，上述經貿合作的特點就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存在。

四、俄歐經貿合作的意義

俄歐經貿合作對于俄羅斯來說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首先，這是俄外匯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其次，這是俄引進外資和外部先進項目、技術和設備的重要渠道。再次，俄可從歐盟獲得先進的市場管理技術。在歐盟對原蘇聯提供改革和技術援助綱領框架內，俄在對大企業的改造、中小企業的扶持、市場制度建設和立法等方面獲得了許多幫助。最后，通過與歐盟的經貿合作，俄間接擴大了同歐盟以外地區和國家的經濟技術交流，包括與亞太地區國家的經濟聯系。

1.歐盟一直是俄羅斯的外交重點

蘇聯解體后，歐盟一直是俄的外交重點。回歸歐洲、全面加入歐洲一體化進程，是俄羅斯對外戰略的基本目標。普京多次強調，俄羅斯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歐洲大國。俄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加入歐盟。普京政府經濟政策的一個重要指導思想就是，盡可能在短時期內使俄羅斯融入世界經濟，尤其是融入歐洲經濟體系。為此，俄羅斯政府制定了《俄聯邦同歐盟關系發展戰略(2000—2010年)》。歐盟在一體化進程中也越來越認識到俄羅斯對于歐洲安全和穩定的重要性，因而十分重視改善和發展與俄羅斯的經貿合作關系。妥善處理與俄的關系是歐盟東方政策中最重要的方針。

2.歐盟擴大政策為俄羅斯經濟發展帶來有利因素

歐盟擴大政策是歐盟對外政策的重要部分，而歐盟的不斷擴大就會不斷出現所謂的貿易創造與貿易轉移，圍繞歐盟市場形成的貿易格局也會不斷地隨之調整。這對非歐盟成員國來說，顯然是一種不利因素。但是，任何一個區域性經濟集團在成員國與非成員國之間都會形成貿易機會的落差。歐盟新成員國的勞動力比較優勢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均介于歐盟老成員國和俄羅斯之間，加上地緣上的優勢，對俄羅斯與歐盟的貿易發展構成了一定的威脅。但歐盟東擴也為俄經濟發展帶來一系列有利的因素。首先，歐盟東擴使歐盟與俄羅斯在地域上進一步靠近，有利于雙方貿易的發展;其次，俄羅斯企業可以利用其在中東歐國家已有的生產設施和銷售渠道進一步開拓歐盟市場并受益于歐盟成熟的市場經濟規則;再次，進入歐盟統一大市場后，中東歐國家經濟必然得到進一步發展，這將向俄羅斯提供更多的市場機會。未來，俄歐雙方在商品貿易、交通和能源設施等方面的合作將得到加強。

3.歐元啟動有利于推動俄歐經貿關系的發展

歐元啟動有利于推動俄歐經貿關系的發展。在貿易方面，使用歐元結算，消除了歐元區內的匯率波動風險，并節省了貨幣兌換的交易成本;歐元區作為一個整體會使俄羅斯企業進入歐盟市場更加容易、方便，有利于俄羅斯獲取整體開發效益。在金融和投資領域，歐元的出現有助于改善俄羅斯的外匯儲備結構，分散風險;而歐洲統一資本市場的形成，為俄羅斯企業和金融機構進行籌資、融資提供了更加廣闊的場所。此外，歐元將引起歐洲企業之間更加激烈的競爭，促使企業加強聯合與兼并。這對俄羅斯企業來說也是一種機遇，即可通過跨國兼并或聯合來吸引資金和技術。

五、俄羅斯與歐盟經濟貿易合作的前景

盡管在俄歐經濟合作中還存在相當大的問題，但是走向新世紀的俄歐經濟關系仍然存在進一步向前推進的潛力與空間。普京執政以來，隨著俄羅斯國內經濟的逐步增長、政局的日趨穩定以及全方位平衡外交的開展，為俄歐經貿關系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此外，從國際環境看，巴爾干半島的局勢相對穩定，俄國周邊地區發生大動亂的可能性不大，車臣事件也已平息，歐盟和俄羅斯的人權糾紛漸趨降溫，伊拉克戰爭后，俄羅斯與“舊歐洲”日益靠近……這些都為俄歐關系的深化創造了良好的外部條件。

由于俄羅斯國內能源豐富，在今后的時間里，俄羅斯可以增加對歐盟的石油供應，以填補歐盟減少從中東進口石油的缺額。作為回報，歐盟將擴大對俄經濟領域的投資。所以說，在未來相當長的時期內，俄歐之間的合作關系仍將有穩步發展的可能。對此，俄羅斯和歐盟也都在做著努力。例如，俄羅斯提出擴大俄與歐盟政治對話的規模并提高其效能;開展相互貿易與投資;發展財政領域的合作;在歐盟擴大時保障俄羅斯的利益;發展全歐合作結構;發展俄羅斯與科技領域的合作;擴大跨地區的交通聯系;使經濟立法和技術標準相互接近等。隨著這些計劃的逐步實施，俄羅斯與歐盟的經貿合作將會提高到一個嶄新的水平。

六、結語

從俄歐經貿關系的總體發展過程來看，矛盾和摩擦始終并存。冷戰時期，由于雙方在政治體制上的根本對立，使得雙方的經貿關系也發展緩慢;俄羅斯轉軌時期，由于俄歐在政治上分歧已不復存在，俄羅斯為了擺脫經濟下滑的困境，積極與歐盟發展貿易合作;新世紀以來，由于俄羅斯和歐盟政治關系發展的多層性，制度上的基本融合，導致雙方經濟合作的機會越來越多，前景越來越好。縱觀全局，因為有合作的基礎和必要，雙方必然會加強經貿領域的合作;由于各自利益訴求的不同，雙方又存在著矛盾和摩擦，這使得俄羅斯和歐盟經貿關系的發展必然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

［1］(俄)伊萬諾夫著.陳鳳翔，于洪君等譯.俄羅斯新外交——對外政策十年［M］.當代世界出版社，2002.

［2］羅志剛.俄羅斯——歐盟關系研究［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3］楊文蘭.俄羅斯與歐盟的經貿關系:基于博弈論視角［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

［4］羅英杰.利益與矛盾——冷戰后俄羅斯與歐盟關系研究［M］.世界知識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