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股票 皇帝的新衣

文 · 李雪

藝術品股票 皇帝的新衣

文 · 李雪

從兩個月上漲17倍，到1個月蒸發1億元市值，從文交所及地方政府的力挺，到社會各界廣泛的質疑，“藝術品股票”這一中國獨有的交易模式正陷入一場口水戰：它究竟是敢為天下先的創新？還是擊鼓傳花式的博傻？

對此，身兼畫家與律師于一身的范呈坦言，“現在大量的熱錢要進來，有人就設個套，把你的錢忽悠來。如果這張畫不值錢了，他就說是市場規律。藝術品上市就是‘皇帝的新衣’！”

第一，對上市的藝術品價值進行評估是非常困難的。范呈認為，“一個藝術家的藝術軌跡很難講，誰能判斷他在藝術方面的天分與潛力？在這個階段，他是一個天才，但另一個階段，他是在走下坡路，這都是非常可能的。再者說，哪怕是同一個人的作品，它的價值也是不同的，比如說齊白石的一張兩平尺的畫賣了2400萬，那張畫是他送給張仃的，還有張仃的題款；他為蔣介石60壽辰所作畫作拍出了4億多。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齊白石所有的畫都值這個價錢。更何況藝術品的評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怎么定論？但現在是盲目的，有些東西有藝術但品味不高，有些作者我甚至都沒聽說過，你就告訴我，他的畫價值幾百萬，這是不負責任。如此說來，藝術品上市真可謂一門‘藝術’！”

范呈對記者表示，“藝術品首先要有社會的公認。怎么評定一張畫的潛質，拿一張名畫好評定，比如這張畫在市場就值300萬，這張畫的期望值有可能能達到1000萬。比如說，陳逸飛的畫前幾年賣價100多萬，今年漲到8000萬。不過，你是不是能拿到那些畫，這是個問題。當然，藝術品投資是一種風險投資，但這個作者要有相應的位置，起碼他的作品要有獨特性。如果他的繪畫藝術性很強，等到他50歲時，他的畫可能會達500萬?！?/p>

第二，文交所操作模式不規范。在范呈看來，“投資是科學、嚴謹性的，具有哲學性。公司最起碼要有連續三年的業績；要規定稀缺到什么程度才能上市。但藝術品股票和股市相比，文交所自己制定交易規則，這更容易操縱交易價格。”實際上，的確如此。

據不完全統計，天津文交所網站關于藝術品價格漲跌幅更改的公告多達7次，漲跌幅比例一改再改；數次改變開戶制度，4次推遲開戶公告，多次以臨時、技術性、特殊原因停牌。在我國A股市場采取的是T+1的交易模式，而藝術品股票則采取T+0，其寬松風險控制具有極大的交易風險。

“這就好比擊鼓傳花，”范呈說，“前面的資金先進去，后面的資金再進去，前面的出來，價格在不斷被炒高，最后進去的投資者就倒霉了，將損失慘重甚至血本無歸?！?/p>

第三，范呈認為，藝術品上市在監管上是缺失的，“有一定的門檻，一定的價值，符合法律規定，符合對有價值藝術品的定位。但沒有可操作性，太寬泛了，涉及實質性的問題幾乎為零。上市公司可以通過自身發展為股票提供業績的支撐，通過分紅派給的持股者；拍賣也有《拍賣法》。他們是怎么登記的？掛牌嗎？是否在打法律的擦邊球，行詐騙之實？沒有盈利，沒有業績，交易收入最后能否拿回來回報消費者，都是未知的?！?/p>

第四，一些文交所的背景也讓人不無擔憂。比如，天津文交所的股東主營業務搞房地產建材以及金融投資方面，與藝術沒有任何關系，這是不是在借文交所融資？非常值得懷疑。

“藝術品股票的瘋漲震撼了投資界，這是一種炒作的價值，風險太大。最后藝術品究竟值多少錢很難說清楚?！狈冻手毖裕拔覀冞€是呼吁，建立健康有序的藝術品投資市場，實現良性發展?！?/p>

人物小傳：范呈：“半業余”畫家與非典型律師

律師、畫家，范呈兩種身份與角色，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他自認，“兩者并不矛盾：一個嚴謹，一個浪漫；一個是法眼看世界，一個是用審美的眼睛看世界。我和朋友們調侃，我是律師圈里最會畫畫的，是藝術圈里最會打官司的?！爆F在的范呈優游于這兩種角色之間，很享受這種心隨水流，心隨畫走的心情。

1989年秋天，“咸陽市畫院晉京國畫展”在北京舉辦，范呈的作品入選其中。時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習仲勛參觀了畫展，并鼓勵了范呈。

“到北京去！”畫展之后，范呈從陜西辭職了。1985年，他第一次到北京看畫展，在從西安出發的火車上站了22個小時。夜色下的長安街，燈火輝煌，激情開始在這個青年心中開始發酵起來。

北京——有你的知音甚至對手；有你無限可能的機會和未來——對熱愛藝術的青年具有無窮的誘惑力。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漂泊無著也是這個城市的氣息。

很快，范呈就體味到激情與夢想的另一種滋味。

從幫人裝修，到推銷磁帶，再到收發傳真。范呈什么都干，“總的混飯吃啊”。后來他到了《司法研究》雜志社干美編，總算有固定的收入了。每天中午吃2.5元一碗的面條，每月拿250元的工資，他自嘲說，簡直就是一個“二百五”。

這時，再走在長安街上，看著夜色中的燈光時，范呈調侃道，“死的心都有了。”大學時，范呈在班里最小，成績不錯。21歲大學畢業后，分配到陜西省化工廳，后來在子弟學校當老師，收入不菲。再加上畫了不少宣傳畫和廣告牌，很快成了萬元戶。他兩年培養的學生中有六個考入了西安美術學院，之前還沒有學生考入美術學院的。

即便如此，每天一下班，范呈就回到那個10平米的小屋子畫畫。這時，畫畫對他而言，并不僅僅是追求、是希望，也是寄托。通過手中的畫筆，他與另一個自我交流，那個自我是獨一無二的，讓他堅強，讓他堅持。

轉折出現在1994年，經過朋友劉巍的介紹，香港收藏家徐展堂先生看到了范呈的畫，同意承擔全部費用為他辦畫展。于是，范呈與哥哥范華的“范氏兄弟畫展”在香港舉辦，連港督都前來捧場。之前，徐展堂曾提醒他們，可能賣不出畫，當時香港經濟不景氣。第一天，賣出了幾幅畫，范呈暗想：可能是人家給徐先生面子，并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他徑直去了海洋公園，中途有人要買畫，問他價錢，他隨口說，10萬，人家還真想買。范呈這才認真了，趕緊回去。一個展覽下來，賣了不少畫。再回北京時，范呈買了房、買了車。

1995年，范呈的外甥張小煒從中國政法大學畢業，打算創辦律師事務所，請范呈幫忙，他答應了。時光荏苒，一轉眼范呈已在這個圈子里呆了十幾年。這期間，他自學了法律本科。

從去年開始，范呈又開始提筆作畫了。20年的歷練，見慣世間悲喜，在他的筆下，黃土高原是暖色調的、平和而歡欣。一位評論家這樣評價他的畫：“表達了生機勃勃的入世精神”。

“藝術講究獨特性，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畫到最后，就是個性的東西，而不是為了技法。當然技法是需要錘煉的。我現在屬于‘半業余’，去年之前，連毛筆都沒摸過，可能是‘旁觀者清’吧。再說，吃飯問題解決了，得有點別的追求，說得好聽點，就是修養。我不看電視，不打麻將，甚至電腦也不會玩，畫畫純粹就是消遣、樂趣?！狈冻嗜缡钦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