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似乎是文學家族里的UFO,對它的描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我們的想象力。據我所知,好多人不承認這個文學樣式的存在,他們的理由是:文學放在哪里都叫文學,不能因為放在籮筐里就叫籮筐文學,放在網絡里就叫網絡文學。的確,網絡文學至今仍然只是相對于紙媒文學而存在的概念,它的學理獨立性尚未被認可。在廣義上,它是約定俗成的產物;在狹義上,我們必須承認,新世紀交會之際,網絡上涌現出各種與以往寫作存在諸多不同特點的寫作,且不說它成就如何,在藝術審美上發生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在沒有更準確的界定之前,稱之為網絡寫作,應當是可以被接受的,既然存在網絡寫作,網絡文學也就具有了命名的合法性。說白了,不承認網絡文學的存在,并非視而不見,其根本原因還是懷疑它的文學價值。換句話說,網絡文學到底是不是文學?抑或是不是文學垃圾?這才是癥結所在。
因此,我們真正面對的是如何評價網絡文學的問題。在紙媒文學時代,我們一直信奉當下文學必須具備被閱讀的可能,但是網絡文學打破了這一法則,只要你是人,就不可能完整地閱讀網絡文學。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從某個側面閱讀它,而這個側面有可能正好是垃圾,也有可能恰恰就是文學。作為網絡文學發生、發展的見證者,在我看來,如果網絡文學存在問題,那也是中國文學的問題,而不能歸咎其他。
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學面臨諸多難題,與時代節奏脫節,跟不上生活的步伐,在其中尤為突出。在經濟、科技持續高速發展二十多年之后,逐漸強盛的中國社會,是多么需要多元文化生態與之相匹配,又是多么渴望更為廣博、遼闊的文學想象與之相呼應。文學何為?在焦慮與苦悶,期盼與紛爭之際,網絡文學的破局,既是時間節點上的偶然,也是歷史節點上的必然。信息時代,網絡印記強大,文學印記弱小;當網絡托起文學,文學將獲新生。在差不多將近十年的研究與思考中,我逐漸認識并感受到這一點。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民眾參與藝術創造的文化傳統,民間性是中國文學最重要的標志之一。可以這樣說,漢語的特征及其形成和流變的過程,本身就是一部偉大的民間史詩。歷史上每一位杰出的漢語作家,都是在豐沛的民間文化滋養中成長起來的。新的歷史時期,尤其在文化全球化的格局下,民間性必然會隨著社會生活的變化而產生新的形態。由于傳播方式的革命,網絡文學恰好最大值地體現了文學的民間性,作為新時代來臨時的一種過渡階段的寫作方式,它的長足發展,將是漢語文學登上世界文學舞臺不可或缺的一級階梯。
為此,我致力于為網絡文學立言,心甘情愿做這件有可能吃力而不討好的事情。實際上,在整個過程中我所獲得的啟發,已經證明這個選擇是有意義的。透過網絡文學發出的一絲光亮,我看到了中國文學的希望。
馬季,男,回族,江蘇鎮江人。曾任《作家》雜志編輯、《長篇小說選刊》編輯部主任,目前供職于中國作家網。發表理論文章一百萬字,文學作品二百萬字。主編《21世紀網絡更學排行榜》、三卷本網絡短篇小說集《我的聊齋故事》等。著有《馬季詩選》、《夏娃的花環》、《歐美懸念文學簡史》、《消失的王城》、《冷鋒》等多部作品。最新出版論著《網絡文學透視與備忘》。論著《讀屏時代的寫作——網絡文學10年史》獲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第十一屆優秀成果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