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融于一白”,陽光其實是有七種顏色的,但合在一起成了最為純凈的白色。這句話用來形容東晉大詩人陶淵明的人和詩再恰當不過了。東晉儒道玄三學大行其道,不同學派可謂并駕齊驅,這三學對陶淵明人生價值取向有什么樣的影響呢?
儒
陶淵明生于東晉,此時由于戰亂和割據等原因,帝國一元化的政治與集權式地主經濟體制被打破,而定型于西漢中期以經學為主、以獨尊儒家為內核的文化模式崩解,取而代之的是文化生動活潑的走向。
陶淵明出生于一個沒落的仕宦家庭,后來因為喪父被寄養在外祖父家。外祖父孟嘉是當時的名士,家里藏書很多,這給予了陶淵明閱讀的機會。也就是在這段時間,他接觸了大量儒家、道家的經典之作,這也為他身上所體現出的不同人生志趣奠定基礎。
儒家強調個人對家族、國家的責任感,陶淵明祖上是開國功勛,位及人臣,家族顯赫,這多少會在陶淵明心里刻上烙印。面對家族的沒落,這種自發的進取精神油然而生。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陶淵明生活的時代使得每一個知識分子,都會為國家的前途命運思考,這也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堅強脊梁精神的體現,也使得他們遭受著最大的精神痛苦。同古代文人一樣,陶淵明也追求人生的不朽價值,渴望通過“立德”“立功”“立名”來追求自我價值和名譽。
道
道家注重個人對社會的超脫,人性是復雜的,人生是多變的,道家的“自然”,是一種超功利的境界,帶有玄思的品格和自適的情趣,也正是從這一點出發,包括陶淵明在內的很多文人從儒家的“獨善”之路找到了通往道家思想的大門。于是就有了“少無世俗韻,性本愛丘山”。陶淵明后來的大詞人辛棄疾在遭遇現實不幸的時候,想到了陶淵明。于是,辛棄疾以陶淵明作為他在被迫歸隱時的精神導師,在閑暇時,跨越時空,與陶淵明一道農耕、賞菊、飲酒。但是,他們又是不一樣的,生活的時代不一樣,個人成長經歷、稟性都不一樣,使得他們又是截然不同的。
玄
魏晉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人的自覺的時期。玄學的興起,推動了文人對個體人生價值的思考,促使他們的思想以探求理想的人格為中心課題。這個時代注定是一個迥異于其他時期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文人注定是特例獨行的文人,于是有了嵇康、阮籍,有了謝靈運、陶淵明。在“貴無”思想的深刻影響下,魏晉士人要么徜徉山水,要么琴詩自樂,魏晉士人或追求超凡脫俗的生活,或“動違禮法”,或“以任放自達”。陶淵明便是前者行為方式的代表。
少年時期的陶淵明心懷建功立業的偉大理想,“少年罕人事,猶好在六經”,“少年壯且厲,撫劍獨行游”,“猛志逸四?!?。聯系陶淵明的少年經歷,在儒家思想及其家族環境的影響下,陶淵明心中有著巨大的抱負,渴望“大濟于蒼生”。這個時期的陶淵明就象唐朝初期的很多文人一樣,胸懷抱負,積極進取,因而詩人的內心對生活充滿了幻想。
盡管陶淵明胸懷“大濟于蒼生”的遠大抱負,而大地主莊園經濟的根基依然存在,門閥制度依然根深蒂固,門閥士族在社會上有著特殊的地位,當時的封建國家主要代表門閥士族的利益。而實現社會階層上下流通的途徑,并不是才華抱負,而是出身。政治的黑暗,門閥制度的排擠,無法施展他的政治抱負,這是他仕途不通和悲劇的原因。
即使陶淵明做過一些小官,體會到的依然是政治的傾軋和人性的黑暗,這一點在詩歌中得到了反映?!稓w取來兮辭》:“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詩人由于出于生計和政治上的復雜因素,出外為官。一方面,詩人違心為官,寄人籬下,飽受冷眼,遭遇歧視,身受侮辱;另一方面,詩人性本高潔,頗好自然,不愿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而身處牢籠,因此內心苦悶,本性遭到扭曲,在關鍵時刻深深后悔,如有大夢初醒的感覺。每天不得自由,詩人追求自然,崇尚自由的的浪漫情懷溢于言表,也充分透露出詩人厭惡官場、渴望遠離世俗的情懷。
從《歸園田居》也可以看到詩人終于回到了自己夢想多年的鄉村,過上了至少在表面看起來悠閑自得的田間生活,心境平和自然。全詩的景物描寫,猶為感人,常見的鄉村景物與農事,使詩人仿佛解脫了多年的痛苦。可以想象詩人歸隱后與農人談天說地,親自躬耕,遠離世俗與政治,過著怡人自樂的鄉間生活。
倪樹干,教師,現居廣東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