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先生開車,送我去上班。春日的陽光暖暖地鋪灑在地面上,潔凈,清爽。路旁,有三三兩兩的人走著,寧靜,安詳。
我忍不住同先生感嘆:這樣的清晨,要是不要上班,可以自由自在地逛一逛,看看陽光,聞聞花香,聽聽鳥語,那真是一份美妙的享受了。
先生當然是贊同我的想法的。雖然,我們都知道,目前這還是一種較為奢侈的愿望。
而記憶中,我分明是這樣享受過的。
我和外婆一起住在大院的時候,就是這樣享受的。
那是我上小學之前的時光了。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來后,若遇上像今天這般的好天氣,我的小手兒必然是會被外婆的大手牽著,在大院里溜達,感受陽光的味道了。
大院里也是有著三三兩兩的人,或端著碗兒吃早餐,或拿著小水壺兒伺弄花草,或清掃著家門口的地面。這些人的眼里,一律盈著淺淺笑意。一天的清晨,就在他們的笑意里慢慢兒彌散開來,泛出了金色的波光。
大家也經常一邊忙著各自的事兒,一邊交流。聲音在陽光溫暖而寬大的包容之下,愈發生動而平和。那一件一件的細小的事兒,就被溫暖地翻曬了出來,念叨了一陣。可不,日子,被這樣翻曬和念叨之后,就更加有滋有味了。
大家都喜歡跟外婆說話兒,家里頭有個什么事兒,也總是要外婆給拿個主意。外婆就總是微笑著,認真聆聽,偶爾也提上一點兒建議,接受建議的人便很認可地點著頭。
那時,院子里有一位五保戶菜大娘,腿腳不便。外婆便喊上一位力氣大的鄰居,倆人合力把菜大娘攙扶出來,再搬上一把竹躺椅,讓菜大娘半躺半坐在院子里。外婆對菜大娘說,曬曬太陽,和大伙兒說說話,心情會更好,腿腳也會好起來的。
然后,外婆就帶著我,為菜大娘收拾屋子。外婆打開菜大娘家的小窗戶,陽光“嘩”地一下子射進來,清新的空氣也隨著涌進來。沒多久,菜大娘的屋子就整潔如新了。
說來也奇怪,菜大娘經常被外婆扶出來曬太陽之后,腿腳居然真的好起來了,可以自己拄著拐杖慢慢走動了。有一天早晨,外婆和我還沒有出門,就聽到“砰砰”的敲門聲,打開門,見菜大娘站在門口,她展示一般地拍著她的腿,要外婆看。原來,她竟然可以從她家踱到外婆家了,對她來說,那距離可不算短了。
記得那一天,陽光格外干凈、明朗。菜大娘站在那亮堂堂的光環中,臉上的皺紋兒一圈一圈地擴散開來,閃著明媚的光。陽光中的塵埃也被她爽朗的笑聲驚動了,一絲絲地起伏著。那一天,菜大娘堅決不要外婆幫她收拾屋子,她緊緊握著外婆的手,說著感謝的話,并自豪地說:以后自己都可以做了。
是的,可以在陽光里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兒,是多么幸福啊。
想著我那年少的陽光,我又得走進辦公室,去接受空調的吹拂和電腦的輻射了。幸虧,年少的陽光已溫暖地藏進了我的心底,并總是在我的手心里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