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腿跪地,耷拉著腦袋,身子早已僵硬。旁邊一個農藥瓶子,倒在荒草窠里。
大沙坑是村里人砌房掏沙子后留下的大坑。河水流到那里,攢起來,給稻地放水灌溉用。
大沙坑挺大,水清,邊上長滿了茂盛的蒿草和各色的野花,遠遠望去,像一個鑲花邊的大鏡子。那時候,魚也很多,一群一群的,在水面上都能看到。
我和狗蛋常去大沙坑,在水里撲騰夠了,就去抓魚。
那天,我們每人抓了十多條巴掌大的鯽魚,興致勃勃地往回走,想讓媽給做魚吃。路上碰見了村長。村長搖搖晃晃、醉醺醺的,一把把我們的魚給擼去了,笑嘻嘻地說,小伙子,多謝了,這魚先借俺用用,趕明個,俺有了還給你們。說完就搖搖晃晃地走了。我和狗蛋這個氣啊——村長就是一無賴,拿人家東西都說借,可沒一次還的。沒辦法,我們不敢得罪他,只能背地里朝他吐唾沫、做鬼臉、罵他娘。
發泄完了,左右瞧瞧,發現村長根本沒往家里走,而是往王寡婦家去了。我感覺很奇怪,轉身朝狗蛋擠擠眼睛,扭扭頭,示意他和我一起跟著村長,看他干什么。
王寡婦男人王四,去年淘沙子,洞掏得太深,塌了,埋在洞里面,被人挖出來時,早就斷了氣。王寡婦還有一個孤身老公公。王四一死,無兒無女了,她也養活不了老公公,想辦個五保戶,求爺爺告奶奶的硬是辦不成。后來,村長去了他家幾次,居然辦成了。王寡婦就很少出門。
來到王寡婦窗下,我們往里面瞧——村長歪歪斜斜地進了里屋,把魚在王寡婦眼前晃了晃,嘻嘻笑著,扔進了旁邊臉盆里。王寡婦沉著臉說,村長咋還來?為俺公公那點事,俺把身子都給你好幾次了,還不行嗎。行!不過,一次也是給,兩次也是給,來了咱們就玩玩嘛!村長奸笑著,就要去拽王寡婦的衣服,王寡婦連掙帶閃地躲。
我氣壞了,轉身要罵,不想,腦袋碰上了狗蛋的頭。我捂著腦袋,咬著牙,不讓自己疼出聲來。一搭眼,看見狗蛋也捂著腦袋,齜著牙。我嘿嘿笑著,腦袋里突然閃出個歪念頭,就在狗蛋耳邊嘀咕了幾句,狗蛋點點頭,轉身跑了。
不一會,村長老婆連跑帶顛地跑來了,手里拎著笤帚棒子,“咣”地一聲把門撞開了。進里屋一看,村長和王寡婦正光著身子找衣服……
后來,王寡婦不見了,好幾天不見人影。村里人感覺不妙,家家戶戶地問,都說沒看見。有人說,回娘家了吧,還特意去了一回。娘家人說,沒回來。村里人就把那事告訴了她娘家人,娘家人急壞了,風風火火地跑來,和村里人到處找。
最后,人們找進大山里,在王四的墳前找到了王寡婦。她雙腿跪地,耷拉著腦袋,身子早已僵硬。旁邊一個農藥瓶子,倒在荒草窠里。
娘家人“哇”的一聲大哭,連滾帶爬地要找村長算賬,村長早沒了蹤影,不知道跑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再后來,村長被抓了起來。他老婆帶著娃,蹤影全無。
村里人都說,好可憐的王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