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正月初五的早晨,我騎車趕到萬家巷68號,專程拍攝裱畫師傅王一刀的工作照。這是我在小巷里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預(yù)約拍攝。
近幾年,因搞圖片展覽,兩次請王一刀幫忙,由此相識。他在萬家巷的裱畫鋪子,是我2007年暑假期間和女兒逛小巷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行走在小巷里,偶然見到兩塊裱貼著字畫的板子放在墻邊晾曬,湊上前細看,女兒發(fā)現(xiàn)了兩幅她熟悉的書法家——于文清的作品,她擺好架勢,與作品合影,說要帶給于大師看。
這次是我第二次進入王氏裱畫鋪,一座普通老宅的一間廂房,一隔為二,外間開店,里間是臥室。大門上有兩個牛奶箱,沒有裱畫鋪招牌,也沒有其他廣告提示的標志。從王一刀平時忙碌的程度看,他的生意還不錯,還真有點“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味道。我印象中,西津渡、白蓮巷等小巷深處的幾個裱畫鋪子大都如此,從不吆喝,也不宣傳,客戶相對固定。
王一刀為歡度新年做了個二八開的新發(fā)型,锃光瓦亮,顯得特精神。透過鏡頭觀察,我發(fā)現(xiàn),他最出彩之處,并不是他的發(fā)型,而是他的眼神,他那雙犀利中又帶著一絲憂郁的眼神。
王一刀是他的綽號,他的本名叫王常悅。我們叫他“王一刀”,那是對他熟練使用美工刀的贊賞。他幫我們布展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將放大的圖片粘貼在KT板上,然后切除多余的板子。干活時,他從來不用尺,只使一把美工刀,下刀干脆利落,刀過板落,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看到他犀利的眼神,我才想到,過去以為“一刀準”是他長年裱畫練就的手藝,其實并不完全,沒有蒼鷹般犀利的眼神,他難以達到如此境界。
他大名叫王常悅,可能是他的父輩希望他永遠快樂。但現(xiàn)實生活中,憂郁卻分明寫在他的眼神中。王一刀是一位埋頭干活、不善辭令的漢子,臉上長期掛著高昌健式不茍言笑的酷相。那年干活,他帶著自己的小舅母子當幫手,別人拿他開涮,他也不辯白,只是微笑敷衍,以示無辜。通過交流和觀察,我隱約感到,他的憂郁眼神里透出的是成熟男人的責任:裱畫鋪子偏安小巷一隅,怎樣開辟新的事業(yè)空間?一家三口蝸居在20多平方米的房管所公房里,如何改善居住環(huán)境?女兒即將遠涉重洋,出國深造,作為老爸怎能不生牽掛和思念?事業(yè)、生活和親情的多重壓力,凝聚在他的眼神中,他無法愉悅得起來。
都說帶著憂郁眼神的男人最具魅力,但我們還是希望他能一刀砍斷愁緒,釋放壓力,始終保持“常悅”的輕松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