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家具:讓人詩意地棲居

2009年4月結束的香港蘇富比春拍中，有一場“古韻凝香──別古藏明代御制家具”的專場拍賣。其中一對刻有“大明萬歷年制款”的雕金漆“云龍爭珠”圖的高足架格，拍出了1186萬元的高價。差不多在十多年前，這對柜子曾出現在北京的古玩市場，當時價格不過十幾萬。而僅僅是在香港蘇富比拍賣前不久，中國嘉德的四季小拍，一件估價十萬的屏風拍出百萬元的高價……這剛好反映了現在人們對于中國古典家具的追捧。

中國人對古典家具價值的認識，反而晚于西方。在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朝代更迭，由于戰爭對社會結構和民眾生活秩序的破壞，大量硬木家具從宮廷王府流入民間。在中國的西方傳教士發現中國古典家具的美學價值后，大為驚嘆，悄悄購買后運回歐洲，用以收藏或家用。這是中國古典家具第一次大規模進入歐洲。當時有個英國家具設計師齊彭代爾，以明式家具為藍本，為英國皇宮打造了一套宮廷家具，轟動整個歐洲。從那時起，中國明式家具與從14世紀傳入歐洲的中國瓷器一樣，在國際市場有了極高的地位。

中國家具的誕生與發展，約有三千多年的歷史，秦漢以前席地而坐，西晉之后向高發展，至唐五代之后，垂足而坐漸成主流。宋元時期家具制作更有長足進步，已經初現明清家具的雛形。

明代是中國家具藝術出現飛躍式發展的歷史時期，家具的形式與功能日趨完美統一，明代黃花梨家具更將中國家具藝術帶入化境。清康雍乾三朝又將風格鮮明的清式家具推上另一個高點，與明式家具共同構成了中國古典家具的整體風貌。今天人們所謂的中國古典家具，實際上指的就是中國明清家具。

明代是士族豪門造屋筑宅最熱情的時期。而精美的園林和高屋大宅又對良材美器的家具陳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明式家具的設計者大多是文人雅士，他們設計出家具圖樣后，再交由出色的木工制作而成。明式家具設計的造型優美、穩重、簡樸，各組件的比例講求實用與審美的一致，裝飾講究少而精，淡而雅。

明式家具的制作技藝被稱為古代家具制作技藝的最高峰。明式家具不論大小，都沒有一滴膠水、一顆釘子，而是以精密巧妙的榫卯技藝來結合部件，使家具能適應冷熱、干濕變化，這也是明式家具能保持百年的秘訣之一。當家具制作成為皇室貴族甚至整個文人士大夫階層傾心研求，并且樂此不疲的嗜好時，黃花梨突然變成了那個時代一致推崇的至愛。黃花梨的外觀及品質，恰恰投合了當時特定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環境所形成的特定心理，而且契合了中華民族自古以來逐步養成的審美情趣，所以當仁不讓地成為一代文人的時尚載體。

到清代，整個皇室貴族的審美情緒，轉向了紫檀。紫檀的色澤沉穩厚重、莊嚴大氣，無論橫雕豎刻，絲紋不亂不斷，最適合雕刻和鑲嵌各種主題外露的圖案，極大滿足統治者追求威嚴沉穆的等級象征和吉祥萬代的自我表現。家具的設計方案與畫樣，有些是由工匠自行完成的，也有宮廷畫師繪制的，更有價值的是宮廷藝術家以及外國藝術家，如郎世寧、王致誠、沙如玉等為家具設計樣式，他們把當時歐洲流行的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引入清代宮廷家具，傳世的清代宮廷家具中近半數帶有西洋的風格。

清代家具中，有“三作”之說，即京作、廣作、蘇作。京作在北京，皇城腳下，家具的款式、制作自是有著一派富麗堂皇之氣。廣州是當時主要的商埠，在頻繁的對外貿易中，廣東的紅木家具形式不斷吸收外來文化，亦中亦洋的藝術風格成為其主要特點。蘇州木材來源不如北京的宮廷豐富，所以蘇作匠師對于木材的使用極為用心。對每一塊硬木材料，必經反復琢磨和精心設計之后，才破料動工。另一方面，江南的小橋流水等人文風光，造成了文化藝術上的清雅、委婉之風。

百年以來，明清家具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形象、一個代表性的符號，與書法、繪畫、陶瓷、織繡、金石等比肩并列。但自鴉片戰爭始，百年戰亂，社會動蕩，習俗變遷，明清家具大多流離失所，損毀將盡。而明清家具的用材傳統及制作工藝亦被時代潮流反復推向邊緣，日漸衰微，后繼乏人。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有些美國人將部分明代家具帶回美國，捐贈給博物館，這也就是為什么人們現在能在美國的紐約大都會等博物館看到中國明代家具的藏品?，F在，幾乎西方所有的歷史博物館，都收藏有中國古代家具。

中國人開始認識和了解古典家具的價值，是在1985年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賞》一書在香港出版，港臺收藏家開始涌入內地后。內地市場差不多是在此后十年才開始逐漸關注。隨著國內市場對古典家具的關注，不僅是古典家具拍賣屢創新高，黃花梨和紫檀的材料價格也直線上升。

如今，古典家具又重現它迷人的魅力，不僅收藏市場出現對明清家具的追捧，屢創高價，國內也出現了不少的古典家具公司，不少人在享受生活快節奏的同時，也開始在家中尋找一份優雅。于是一種適應于現代家庭的古典家具應運而生，它們被賦予了一個新的名稱：新古典家具。取自古典家具中的精華，在既保留了傳統的同時，也注重家具的實用性和舒適度；既有傳統家具的經典感，又不失現代家具的簡約風格，重現中國傳統家居文化的美感。

老家具讓人們重新找回那種“詩意地棲居”的感覺，古典家具也成為個性的表現。在新居里置幾件古色古香的老家具，已成為一種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