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瑞”是英文Story(故事)的音譯。《Story》也是美國作家羅伯特·麥基最著名的一本編劇教材,迄今為止它都是國內所有學習劇本創作的人必看的教科書。喜多瑞正是一家以編劇為股東,專注于劇本創作的影視文化公司。公司所有股東及核心成員均為國內最大腕的編劇。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曾寫過收視冠軍的電視劇作品,或者國內外影響極大的電影作品。無論你在任何時段打開電視——不管是新劇首播,還是老劇重溫,你總能看到有喜多瑞成員的作品。這是國內任何一個影視公司都無法做到的。
都說文人相輕,能讓這么多一線編劇云集至此,實在是因為編劇地位式微,一個人無論多著名,也難免勢單力薄,孤掌難鳴。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只有抱團才能取暖,發出的聲音勢必也會更嘹亮。用汪海林的原話就是,
“以前我們被捆綁在一輛破車上,這輛車由一幫不會駕駛的人胡亂駕駛著,經常是朝著懸崖就奔去了,我們可能是唯一會駕駛的人,卻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墮入深淵或者爛泥塘。現在,我們決定自己開這輛車,向一個正確的方向開去”。
張紀中曾經不屑一顧地說編劇根本不懂經營之道,可喜多瑞在成立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卻誕生出眾多收視率飄紅的作品:《一起來看流星雨》、《地下地上》、《迷霧重重》。央視索福瑞的收視數據顯示,這三部作品均創下了同時段衛視收視率第一的佳績,大有壟斷。目前,喜多瑞這支“劇本為王”的生力軍已經被業界稱為收視率的霸王軍團。
其實在喜多瑞成立之初,編劇們只是想成立一個以劇本為主的非贏利公司。僅僅是這個單純的想法已經讓幾個編劇興奮不已。曾寫過《漂亮媽媽》、《周漁的火車》的編劇邵小黎清楚地記得當晚幾個人像小孩一樣步行到亮馬橋,彼時正值2009年春節,周圍許多人都在熱情高漲地燃放煙花來歡送舊去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邵小黎觸景生情,也買了好多煙花爆竹。看著焰火在地面爆破之后,璀璨地怒放在夜空中,他們的胸中豪情萬丈。
后來大家在討論公司成立的細則上,是石康的一句“沒有什么能阻擋編劇賺錢”讓所有股東開始沉默,沉默之后達成一致。沒錯,喜多瑞不是沙龍,亦非工會,它是一個公司。正所謂在商言商,任何一個公司若想周轉正常,合理運營,沒有贏利是很難實現的。
第一個喊出編劇賺錢的人并非石康,而是作家王朔。王朔就曾經挑戰過編劇按字算錢的游戲規則,提出按集算錢的制度,從而大大提高了編劇的收入。當年《愛你沒商量》給王朔結算稿酬時,不是用信封,而是用大號旅行包。一捆接一捆,搬磚似地往外掏。
王朔的此番創舉可謂編劇界內的第一次革命。不僅如此,王朔還聯合起許多作家創建了“海馬創作室”。80后應該都記得童年時候有過一部紅極一時的室內劇《海馬歌舞廳》,那正是王朔率眾制作出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作品。之所以是最后一部正是因為創作室缺乏管理和運營經驗,加上當時政策不鼓勵民營影視公司運營,天不時、地不利,最后只得草草收臺。
如今20年過去了,華誼兄弟、海潤、小馬奔騰等一批民營影視公司早已成為行業中的翹楚。隨著影視行業的發展,編劇的收入也大步提高了,但所面臨的問題卻更為嚴峻了:侵權、沒有署名、沒有獎杯……如果說王朔發起的第一次革命的最大意義是提升了編劇的稿酬收入,那么汪海林接棒的喜多瑞則維護了編劇的權利和名譽。
最迫切的就是劇本的修改權。一部戲若達到萬人空巷的程度,導演和主演勢必是最大的收益人和得利者,屆時有誰還會真正關心編劇是誰?可是若一部戲從頭到腳都是狗血,導演和主演定會把責任推到編劇身上,連不明所以的觀眾都會大罵觀眾腦殘。殊不知,在片場,制片人有時候為了照顧關系戶,隨意增減角色,打破劇本的人物關系。所以,許多爛片并非編劇原創,而是被導演和演員聯合篡改之后的杰作。這形成了一個怪圈——功勞簿上沒有編劇的名字,倒是替罪羊的角色一直為編劇預留著。曾寫過《半路夫妻》、《親兄熱弟》的編劇彭三源就曾經義憤填膺地說過:“修改劇本沒問題,但得看誰修改,一個研究了一年半載的編劇有資格,還是一個只通讀一兩遍的執行人有資格?我遇到過一個制片人因為演員檔期而刪除編劇辛辛苦苦撰寫的200多場戲,而這個決定甚至都沒和編劇說一聲。編劇的話語權長期被漠視,這樣的影視界規則已經到了非修改不可的地步了!”
說白了,二次革命的重要使命,就是為編劇爭取話語權。可是話語權不是那么容易爭取的,不是隨便拿支麥克風再搖頭晃腦地吼兩嗓子,制片人就會乖乖交權,拱手作揖。就像蘇東坡問佛印:廟門前哼哈二將皆怒目,哪個有理?佛印答:拳頭大的有理唄。沒辦法。娛樂圈亦是如此,沒人圍著筆桿子轉,因為筆桿子里出不了政權。只有投錢管事的人才擁有絕對權力。汪海林也是絕對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他在媒體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喜多瑞不是一個賣劇本的公司。”其矯正的心態如此強烈,以至于不肯在“不是”中間添加一個“只”字。只怕語義的周全會削弱被強調的重點。
也許是時勢造英雄,也許是太看重首次革命的經驗教訓,二次起義的“喜多瑞”甚至有些矯枉過正了,他們雖然創作了許多在收視率上獨占鰲頭的作品,但并未在觀眾中贏得太大的口碑。汪海林也在博客中坦言當代中國的電視劇還沒有打造出成熟的品牌。由此看來,培育市場比迎合觀眾顯得更為迫切而前瞻——在我們的身邊,拙劣的審美、糟糕的趣味廣泛存在,而且在未來一二十年時間內會達到峰值。因為有一代閱讀惡劣的文學作品,欣賞糟糕音樂、電影、電視劇的人是社會的主流。他們可能會因為大環境的污染而終生無法一窺審美巔峰的境界——即使我們有能力拍出《黑道家族》這樣的佳片卻沒有能欣賞的觀眾,這才是最大的悲哀。從社會責任的角度出發,喜多瑞必將上下求索,任重道遠。
汪海林在喜多瑞公司開業典禮的致辭中例舉過莎士比亞和關漢卿的故事。前者不僅寫出了傳世佳作,更重要的是擁有自己“環球”的劇場,而后者既是編劇、演員,又是戲班的班主,同時還集結了文人墨客創立了“玉京書會”,其屬性就像今日的股份制公司。元雜劇正是依托了這個公司才得以發揚光大。歷史給予今日編劇寶貴的經驗就是——若想完全擁有自己作品的版權,必須一手抓故事,一手抓制作,兩個環節同等重要,不可顧此失彼。唯有如此,故事才能夠成為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