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文學獎得主陸春祥訪談

2010年11月9日晚上，第五屆魯迅文學獎頒獎儀式在魯迅先生的故里紹興大劇院隆重舉行。在通往頒獎典禮的紅地毯上，走來蘇童、方方等30名獲獎者，其中有一位戴著眼鏡、身材瘦高的中年人，顯得從容淡定，他就是浙江的雜文作家陸春祥。

“藥味雜文”榮獲魯迅文學獎

一本《病了的字母》雜文集，讓陸春祥摘取了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散文雜文類大獎。陸春祥雜文集的書名就帶有“病”字，封面上那26個英文字母病歪歪的甚至有的正在流血，而且邊上長著白毛并沾滿了黑黑的細菌，還有蒼蠅、蚊子爬在上面；全書散發(fā)著濃郁的中藥氣味，內(nèi)文用了100多方各具藥理的中草藥名篆刻來作為各篇題頭的“注解”，讀一篇雜文，先識一味中藥，其藥理、功用都寫著，可供品味，寓意“良藥苦口”的雜文風格。因為這種獨特的表達方式，被讀者們譽為“藥味雜文”或“中國社會的本草綱目”。

再細看內(nèi)容：談編制，《阿Q被“事業(yè)編制”挖走了》，既有初版，更有修訂版，說明文章有生命力。

《病了的字母》，2009年8月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后，隨即在全國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雜文旋風。鳳凰衛(wèi)視《開卷八分鐘》、央視讀書欄目《子午書簡》也重點向全國讀者推薦，在上海書展首發(fā)式當天，就上了書展榜單第十名，首印6000冊很快被銷售一空。全國有上百家網(wǎng)站及媒體給予關注，還有鄢烈山等多位學術和雜文界的名家聯(lián)袂推薦。復旦大學博士生導師、著名學者葛劍雄在該書序言中寫道：“在傳媒時代，如果讓觀點和思想插上藝術的翅膀，它們的影響自然更大，生命力自然更強。從社會效果和市場表現(xiàn)來看，《病了的字母》無疑是一個比較好的探索。”

陸春祥這“藥味雜文”是怎樣寫出來的？他有沒有從醫(yī)的經(jīng)歷？帶著讀者的諸多問題，近日，筆者專訪了陸春祥先生。

在富春江邊留下的腳印

沿著富春江自下而上，有元代著名畫家黃公望描繪《富春山居圖》的小山村，有現(xiàn)代著名作家郁達夫的故居，有東漢著名高士嚴子陵隱居的釣魚臺，在江邊還有個山清水秀的縣城叫桐廬。1961年12月，陸春祥就出生在這里。有趣的是，桐廬的縣名與醫(yī)藥還真有關系。據(jù)《方輿勝覽》記載：“昔有人采藥結(jié)廬桐木下，人問其姓，指桐木示之。故山名桐君，縣名桐廬。”不過據(jù)陸春祥自己說，他并沒有從過醫(yī)，在中學讀書時，書讀得很雜，什么書都翻。

陸春祥這種對讀書的饑渴感在大學里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大學4年間，他做的讀書卡片就有好幾千張。只要喜歡的書就讀，中外文學名著差不多都讀過，尤其喜歡漢語修辭，“這一類書，從古到今，從中到外，我基本都讀過，我的畢業(yè)論文《新修辭格辨》就發(fā)表在浙江師范大學的學報上，我們這一屆畢業(yè)生中，只有我一個”，說起這一段，他很興奮，而且強調(diào)說，“漢語修辭對寫作太有用了，寫作有時就要做到用字很‘摳’！”

1984年7月，陸春祥從浙江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后，回到桐廬縣畢浦中學，做了7年的高中語文教師，這期間當過班主任和教務主任。在教學之余，他與人合著過好幾部語文教學類的文集，也寫過教育類的雜文。后來，他“高升”到桐廬縣委宣傳部，先后擔任干事和編輯部主任。當他接手內(nèi)部報紙《桐廬宣傳》時，便不安分守己起來，不到半年時間，就把它變成了《桐廬報》。從一個人到幾個人再到幾十個人，從半月刊到周報再到周二報、周五報，《桐廬報》辦得風生水起。因為他的擔綱，這張縣報，在省內(nèi)也小有名氣；因為他自己也常常操刀，他的名字也常出現(xiàn)在國內(nèi)公開發(fā)行的報刊上。在《桐廬報》待了十余年，他從副總編輯的任上調(diào)任縣廣電局副局長。

說起那個時候的寫作，陸春祥說，這是一段很好的積累時期，這個時候?qū)懙靡脖容^多。雖然工作比較忙，但他卻把時間的邊邊角角都用得很充分。比如，夏天的時候，他會凌晨5點多就起床，到7點多鐘一篇稿子就弄好了。有的時候，他會提前走路上班，沿著富春江邊走，邊走邊思考，很多文章都是這樣思考出來的。邊走邊聽，邊看邊想，他很享受這樣的過程。他這時候出的雜文集就叫《用肚皮思考》。

在雜文寫作中探索創(chuàng)新

因為陸春祥熱愛寫作，2001年10月，他做出了許多人都不可思議的一項決定，拋卻好多年為之努力的“官”位，調(diào)進《杭州日報》做了一位普通的評論員。問他的動機，他說：“很簡單，我想得到一個更大的發(fā)展平臺。”

果然，調(diào)進《杭州日報》當評論員后，除了當專職評論員外，他還主持“吳山晨話”欄目和創(chuàng)立副刊雜文“蒺藜園”。2002年9月，《每日商報》創(chuàng)辦，此后的一年多時間里，陸春祥擔任了時事評論部主任和新聞部主任。他設立“聲音”時評專欄和“四仙桌”名人專欄，許多刊登的文章次日就會被新浪、搜狐、新華網(wǎng)、人民網(wǎng)、千龍網(wǎng)轉(zhuǎn)載。

在業(yè)余的寫作實踐中，陸春祥偏重雜文的探索。他認為，我們所處時代和魯迅的時代不一樣，新時代的雜文不一定是匕首和投槍，也可以表現(xiàn)得很溫柔，它的血性，它的張力，可以表現(xiàn)得綿里藏針。

從1999年底開始，陸春祥在《杭州日報·西湖副刊》上開設“實驗文體”欄目，主要是想在寫作形式上有所創(chuàng)新。這個專欄所用的文字，絕大部分不雕琢、不鋪排，讓人在白描中捧腹噴飯又深思。

陸春祥的創(chuàng)新有了收獲，此后他的一些文章被《雜文選刊》《雜文月刊》《中華文學選刊》選用，僅2002年中國年度最佳雜文就選了4篇。其中，《關于舉辦“慶祝嫦娥奔月兩萬零一年”活動的通知》，這篇文章粗看是一個公文體例的活動通知，但細看后卻是集各種節(jié)慶活動弊病之大成，內(nèi)容針對性強，語言很幽默，表達形式新，因而在第十二屆中國報紙副刊作品年賽中還獲得了金獎。據(jù)說，這篇文章在北京還引起了不小的爭議，主要是形式。中華新聞報記者在《在思索中尋找出路———第十二屆中國新聞獎報紙副刊作品復評研討會綜述》一文中寫道：“體裁創(chuàng)新與體裁界定有矛盾，如陸春祥《通知》這樣的作品就是以前從未見過的，很難界定類別，不過先有創(chuàng)新再來界定才能促使副刊作品不斷發(fā)展。”

這些探索創(chuàng)新，讓陸春祥更堅定地認為：時代不同了，當下雜文要成為手術刀，給社會做治療。因此寫雜文既要關注各種問題，更要從小處著眼，怎么寫很重要，如果雜文在剖析問題時又能帶給讀者‘悅讀感’，那目的就達到了。2006年，他又出版了“筆記雜文”《新世說》，這仍然是他創(chuàng)新和智慧的產(chǎn)物。他巧妙地將許多散作用一根世相的繩子串起來，散珠成串，以世說為形，以機智為意。《新世說》因而獲得了2004—2006年度浙江省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

如果說“治病救人”、“救死撫傷”是醫(yī)學之道、醫(yī)生之道，那么“以愛察今，以心為文”則是陸春祥從醫(yī)道中悟出來的文道。這些年來，陸春祥的雜文、隨筆寫作，算算字數(shù)估計已經(jīng)百萬余了，他自己感覺是越來越理性，見到那么多的人和事，不會像以前那樣突然地橫眉冷對了，也不會急急忙忙地奮筆疾書。陸春祥經(jīng)常和人講愛因斯坦的一句話：人與人的差異就在于業(yè)余時間。所以他的寫作也全是業(yè)余時間，有時是晚上，大部分時間是雙休日。他最怕人家說自己不務正業(yè)，因為他的正業(yè)做得也很優(yōu)秀。

“真正的雜文家并不痛恨這個世界，相反對這個世界抱有強烈的熱愛和無限的悲憫之心，努力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世界中的病灶，并試圖開出有用的藥方。”陸春祥就是這樣從醫(yī)道中悟出雜文的文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