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讀史,批注得最多的是人物傳記。這些批注,對歷史人物的成敗得失、是非功過、德才文武多所議論,別具慧眼,讀起來饒有風趣,并能從立場、觀點和思想方法等多方面給人以深刻的啟迪。
陳勝、吳廣有“二誤”
據《史記#8226;陳涉世家》記載:陳勝,字涉,河南陽城縣(今河南登封東南)人;吳廣,河南陽夏(今河南太康)人。秦二世(公元前209年-前207年)時,苛征重斂,暴政如虎,常常驅使大批貧苦壯丁經年累月為其勞苦服役。一次,陳勝、吳廣應征帶領一隊人去漁陽(今北京密云西南),途經大澤鄉(今安徽宿縣東南)時遇到大雨,道路不通,不能按期到達指定地點。按規定,逾期不到者,必斬。他們走投無路,被逼揭竿起義。起義后,迅速占領陳縣(今河南淮陽),陳勝自立為王,建立的政權號張楚,封吳廣為假王。接著分兵四出,得到廣大群眾的熱烈響應和支持,沉重地打擊了秦王朝的統治。陳勝、吳廣建立的政權只存在六個月,他們兩人便先后被殺。這次起義點燃了推翻秦王朝的熊熊烈火,鼓舞了后來者的斗志,特別是揭開了中國歷史上波瀾壯闊的農民戰爭序幕,其功績是不可磨滅的。司馬遷在《史記》里用來記敘諸侯傳世事跡的“世家”中,特別為其立傳,列在“孔子世家”之后,漢初諸世家之前,表達了這位封建社會偉大史學家對他們的褒揚之意。毛澤東在讀這篇傳記時,深有感觸地批注,陳勝、吳廣起義失敗的原因有“二誤”。
《史記》中說,當陳勝起義前還是一個雇農時,有一次對伙伴們說:“茍富貴,無相忘。”及至陳勝起義為王,舊時伙伴找來。開始時,陳勝未食前言,接待了他,這人因而得以經常出入宮廷,也常常無顧忌地談及陳勝為雇農時的貧困往事。有人對陳勝說:“你的客人愚昧無知,所談的事影響你的威望。”陳勝聽信了這些話,把舊時的伙伴殺了。從此老朋友們都躲得遠遠的,沒有人敢再親近他。在這一段記載的天頭上,毛澤東批注了兩個大字:“一誤。”文中用粗重的紅鉛筆畫著著重線。
《史記》中又說,陳勝任用朱房為掌管人事的官員,任用胡武為糾察過失的官員。這兩人作威作福,對在外作戰的將領,凡不順從他們命令的,隨意治罪;對他們不喜歡的人,不送司法部門審理,擅自處罰。由于陳勝信任這種人,眾將領因此都不愿再追隨他、為他效力。《史記》中說:“此其所以敗也。”在這一段記載的天頭上,毛澤東又批注了兩個大字:“二誤。”文中也用粗重的紅鉛筆畫著著重線。
毛澤東在《史記#8226;陳涉世家》中,用紅、黑兩種顏色的筆跡,做過不少圈畫,說明這篇傳記是他多次讀過的。傳記中說:“吳廣素愛人,士卒多為用者。”陳勝、吳廣起義時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以及“陳涉雖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等處,毛澤東都在句旁畫有著重線,說明毛澤東對陳勝、吳廣團結群眾頑強戰斗的作風、蔑視封建統治的叛逆精神和起義在歷史上的作用,都是十分重視的。
毛澤東在他的著作中,多次列舉自秦至清歷代農民起義的壯舉,盛贊:“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和農民戰爭的規模之大,是世界歷史上所僅見的。在中國封建社會里,只有這種農民的階級斗爭、農民的起義和農民的戰爭,才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1975年,他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秦始皇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的進步作用要肯定,但他在統一六國之后,喪失了進取的方面,志得意滿,耽于逸樂,求神仙,修宮室,殘酷地壓迫人民,到處游走,消磨歲月,無聊得很。陳勝、吳廣揭竿而起,反抗秦的暴政,完全是正義的。這次戰爭掀開了我國封建社會中波瀾壯闊的農民戰爭的序幕,在歷史上有很大意義。”(楊建業:《在毛主席身邊讀書——訪北京大學中文系講師蘆荻》)
毛澤東重視研究歷代農民的起義,從中汲取對中國革命有益的經驗教訓,陳勝、吳廣的起義是其中之一。他在批注中指出,陳勝、吳廣起義失敗的一誤,是功成忘本,脫離了本階級的群眾;二誤是任用壞人,偏聽偏信,脫離了共過患難的干部。其結果是眾叛親離,本來在軍事上占有很大優勢,望風披靡,銳不可當,天下歸心,但其政權卻僅僅維持了六個月便短命地夭折了。毛澤東指出這“二誤”的經驗教訓,于古于今,都有極為深刻的意義,毛澤東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對此無不十分重視。
毛澤東是農民的兒子,他一生不忘在生活上和思想上與工農群眾保持一致,不忘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解放前自不去說,解放后,物質生活已有好轉,但他九年不做一件新衣服,線襪子補了又補。他粗茶淡飯,最好的營養菜不過是一碗紅燒肉。三年困難時期,他為農民吃糠窩頭而流淚,自己七個月不吃一口肉,腿都浮腫了,堅持和人民同甘共苦。他對和他共患難的老同學、老同事、老朋友、警衛人員、服務人員等,凡是生活有困難的,都深切關懷,常常是從自己的工資和稿費中,慷慨解囊資助,或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請當地政府盡量幫助解決。辛亥革命時和他在新軍共過事的彭友勝,1951年3月14日給他寫信,訴說生活困苦。3月31日,毛澤東親筆復信說:“你的信寫得太客氣了,不要這樣客氣”,并勸他“以待在鄉下為好”,如果愿意出來“走動一下”,讓他去找湖南省政府副主席程星齡,告訴他,“去時,可將你在辛亥革命時在湖南軍隊中工作過并和我同事(你當副目,我當列兵)一點向他作報告,再則將你的歷史向他講清楚。”與此同時,毛澤東又給程星齡寫信,請他酌情關照解決。另有一件事情:當毛澤東得知在他青少年學生時代一度主張開除他學籍的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校長張干和其他幾位老教員解放初期生活極為困苦的情況后,立即給當時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寫信,請省政府“酌予接濟”。這兩件事,只是毛澤東不忘故交舊誼事例中的一鱗半爪而已。為了密切聯系群眾,毛澤東還十分重視群眾來信的工作。1951年5月16日,他在中辦秘書室《關于處理群眾來信的報告》上批示:
必須重視人民的通信,要給人民來信以恰當的處理,滿足群眾的正當要求,要把這件事看成是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加強和人民聯系的一種方法,不要采取掉以輕心置之不理的官僚主義的態度……
毛澤東還要求各省市黨政機關根據情況,設置承辦群眾來信的專門機構和人員。
毛澤東對陳勝、吳廣有“二誤”的批注,凝聚著歷史的經驗,值得人們銘記。
對曹操不能“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曹操是歷史上有爭議的人物。舊史學家評價他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隨著歷史小說《三國演義》的普遍流傳和戲劇舞臺上的人物造型臉譜化,曹操被視為“曠世奸雄”已成為我國婦孺皆知的事。千百年來,偏見掩蓋著歷史的真實。毛澤東在一部裴松之注、盧弼集解的《三國志》中,對《魏書#8226;武帝紀》、《魏書#8226;文帝紀》、《魏書#8226;劉表傳》有關曹操部分,做了不少圈畫和批注。他主張對曹操的評價要實事求是地加以肯定。
曹操生于東漢末葉。漢末爆發的黃巾農民大起義,強烈地震撼了劉氏王朝的統治。各封建氏族在鎮壓農民起義中割據稱雄,曹操是其中之一。他被漢獻帝授封為大將軍、武平侯,通過二十多年艱苦的軍事兼并,平定了北方各封建氏族的割據分裂,在全國形成了蜀、魏、吳三國鼎立的局面。毛澤東曾對在他身邊工作的同志議論曹操說:“曹操結束漢末豪族混戰的局面,恢復了黃河兩岸的廣大平原,為后來西晉的統一鋪平了道路。”另一次在北戴河,毛澤東充滿感情地說:“曹操統一北方,創立魏國。那時黃河流域是全國的中心地區。他改革了東漢的許多惡政,抑制豪強,發展生產,實行屯田制,還督促開荒,推行法制,提倡節儉,使遭受大破壞的社會開始穩定、恢復、發展。這些難道不該肯定?難道不是了不起?說曹操是白臉奸臣,書上這么寫,劇里這么演,老百姓這么說,那是封建正統觀念制造的冤案,還有那些反動士族,他們是封建文化的壟斷者,他們寫東西就是維護封建正統。這個案要翻。”在《魏書#8226;武帝紀》中,毛澤東圈畫批注得比較多的,除曹操的身世、經歷和戰績外,主要是曹操所采取的政策。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曹操采用棗祗、韓浩等人的建議,實行了屯田政策,由典農官募民耕種,得谷百萬斛,后推廣到各州郡。它對恢復戰亂中被破壞了的農業,對支持戰爭,都起到積極作用,為晉統一全國打下了物質基礎。毛澤東對此很重視。《魏書#8226;武帝紀》中有關這方面的記載,以及盧弼、裴松之有關這方面的注釋,他都圈點斷句,多處畫了著重線,有的地方,天頭上還畫著三個大圈。特別對曹操所說:“夫定國之術,在于強兵足食,秦人以急農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毛澤東逐句都畫有著重線,天頭上還畫上圈記。
毛澤東對曹操“不殺降”的政策給予高度評價。《魏書#8226;劉表傳》有一段裴松之的注,說劉表初到荊州時,江南有些劉姓宗室據兵謀反,劉表“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毛澤東在“皆斬之”三字旁畫著曲線,天頭上批注:
殺降不祥,孟德所不為也。
孟德是曹操的字。曹操在對待俘虜表現出的豁達大度,確實為一般人所不及,這對他取得全局的勝利起到很大作用。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曹操在兗州,任用畢諶,后張邈叛,將畢諶的母、弟、妻劫去,曹操對他說:“卿老母在彼,可去。”畢諶去后就沒有回來。及至討平張邈,畢諶被捉,大家都為他的性命擔心。曹操說:“夫人孝于其親者,豈不亦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不僅沒有殺畢諶,反任為魯相。魏種本是曹操推薦的孝廉,張邈攻陷兗州時,曹操說:“唯魏種且不棄孤也”,豈料魏種卻投降了。及至打敗了張邈,魏種被擒,曹操并沒殺他,說:“唯其才也”,“釋其縛而用之”。這僅是曹操“不殺降”的兩例。毛澤東一向反對虐待和殺害俘虜,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親自為我軍制定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第八條,嚴格規定“不虐待俘虜”,這對嚴肅軍紀、瓦解敵人起到了很大作用。因此他蔑視劉表的做法,認為“殺降”,是像曹操這樣有遠大政治眼光的政治家所不會做的。
曹操生前被漢獻帝封為魏王,位尊權重,自己卻未曾稱帝。這和東漢末年割地稱霸的各種風云人物相比,其政治遠見高出一籌。毛澤東對他這一點也頗為看重。《魏書#8226;劉表傳》中說:劉表“少知名,號八俊”,“長八尺余,姿貌甚偉”。毛澤東對此批注:虛有其表。
盧弼在傳記中注釋,劉表于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占“地方數千里,帶甲十余萬”,祭祀天地,自立為帝。毛澤東對此又把他與曹操相比,批注:
作土皇帝,孟德不為也。
在這里,毛澤東再次稱贊曹操在政治上與眾不同,高出劉表一籌。
《魏書#8226;武帝紀》裴松之的注釋中,引用《魏武故事》記載的一段史實,它是曹操于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12月所下的《讓縣自明本志令》。其內容是敘述自己輾轉征戰的經歷及許多內心活動,說明自己守義為國,并無取代漢帝以自立的意思,他讓出受封的陽夏、柘、苦等三縣,以解除別人的誤會。盧弼對此除作了一些考證、訂謬外,對曹操提出許多指責。曹操在令中說,自己沒有背叛漢室之意,他死后,妻妾無論改嫁到哪里,都希望要為他說明這一心跡。盧弼指責這是“奸雄欺人之語”。曹操在令中說,自己不能放棄兵權,“誠恐己離兵為人所禍也”,這是“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盧弼指責他“皆欺人語也”,說陳壽撰寫的《三國志》對這些話“削而不錄,亦惡其言不由衷耳”。令中又說,自己打仗“推弱以克強,處小而擒大;意之所圖,動無違事;心之所慮,何向不濟”。盧弼注又列舉他打的敗仗,指責他“志驕氣盛,言大而夸”。對曹操讓出三縣一事,盧弼注則認為這是:“文詞絕調也,惜出于操,令人不喜讀耳”。毛澤東對盧弼的注做了圈點,并在天頭上批注:
此篇注文,貼了魏武不少大字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李太白云:“魏帝營八極,蟻觀一禰衡。”此為近之。
毛澤東的這個批注認為,盧弼對曹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就是說,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讓縣自明本志令》是了解曹操的第一手史料。盧弼用舊史學家的正統思想,先入為主地視曹操為奸雄,對曹操的功過是非不能公正、客觀地評論,這是毛澤東所不能同意的。“魏帝營八極,蟻觀一禰衡”,引自李白的《望鸚鵡洲悲禰衡》一詩。禰衡是東漢人,狂傲而有才氣,曹操沒有重視這一人才反而污辱他,被禰衡大罵,禰衡后為黃祖所殺。鸚鵡洲相傳是禰衡于此作賦的地方。李白的這首詩,肯定曹操統一北方的功績,又指出他輕視禰衡的失誤,毛澤東認為對曹操的這種評價才比較合乎實際。
1927年魯迅寫《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一文中說:“其實,曹操是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個英雄,我雖不是曹操一黨,但無論如何,總是非常佩服他。”毛澤東在50年代讀到魯迅此文中上述論述時,用粗重的紅鉛筆畫著著重線,表示他對魯迅有關曹操的看法,是非常贊同的。
曹操不僅武功卓著,有清醒的政治頭腦,而且酷愛文學,有深厚的文學修養。他和他的兒子曹丕、曹植都是我國文學史上著名的詩人,當時在曹氏父子周圍聚集了許多著名的文人學者,形成被文學史家稱作黃金時代的建安文學。毛澤東很喜愛曹操的詩文,在故居藏書中,有四種不同版本的《古詩源》和一本《魏武帝、魏文帝詩注》,其中曹操的《短歌行》、《觀滄海》、《土不同》、《龜雖壽》、《卻東西門行》等詩篇,毛澤東多次圈畫。大多數是在詩的標題前畫著圈,詩中有濃圈密點。在一本《古詩源》中,作者“武帝”旁,毛澤東用紅筆畫著兩條粗線,“武帝”下的注釋:“孟德詩,猶是漢音。子桓以下,純乎魏響。沉雄俊爽,時露霸氣”。毛澤東逐句對此加了圈點。在《短歌行》的標題前,有紅、藍兩色筆跡畫的圈記。對詩中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等處,都密密地加了旁圈。毛澤東愛讀《龜雖壽》和《觀滄海》兩首詩,不僅反復讀,多次圈點,還用他那龍飛鳳舞的狂草手書全詩,作為練習書法的內容。《龜雖壽》中的“盈縮之期,不獨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兩句,有不信天命,自己掌握命運的樸素唯物論色彩,毛澤東很欣賞。1961年,他寫信給胡喬木同志勸其安心養病,信中引用了曹操這首詩,并說:“此詩宜讀。”在對《南史#8226;王僧虔傳》中的一則批注中也引用了它。1954年夏天,毛澤東來到北戴河。據他的保健醫生徐濤回憶,有些天,毛澤東在海岸沙灘漫步,嘴里總是念念有詞地背誦《觀滄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毛澤東在夜里工作疲勞后,稍作休息,出門觀海,有時也是這樣低聲吟誦。他還找來地圖,查證出“曹操是來過這里的”。他說:曹操“建安十二年五月出兵征烏桓,九月班師經過碣石山寫出《觀滄海》”。也就是在這時,毛澤東醞釀著創作《浪淘沙#8226;北戴河》這首詞:“……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這首詞觸景生情,緬懷千古,壯歌抒懷。其中“蕭瑟秋風”是由《觀滄海》中的“秋風蕭瑟”點化而成。毛澤東生前在和他的子女談話時曾說:“曹操的文章詩詞,極為本色,直抒胸臆,豁達通脫,應當學習。”還有一次他對工作人員說:“我還是喜歡曹操的詩。氣魄雄偉,慷慨悲涼,是真男子,大手筆。”
曹操是個了不起的政治家、軍事家,也是個了不起的詩人。這是毛澤東的評價。
王勃的詩文,“反映當時
封建盛時的社會動態,很可以讀”
王勃與駱賓王、盧照鄰、楊炯四人,在唐高宗時齊名文壇,被稱為“初唐四杰”。王勃字子安,是四杰中的佼佼者,詩文最有特色。《新唐書#8226;王勃傳》中寫道:“勃屬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數升,則酣飲,引被覆面臥。及寤,援筆成篇,不易一字。時人謂勃為腹稿。”毛澤東讀這篇傳記時,在這段記載下用紅鉛筆畫著著重線。在一本《初唐四杰集》里,毛澤東在王勃的《秋日楚州郝司戶宅餞崔使君序》一文的標題前畫著大圈,并寫下一條長達1000多字的批注。這條批注有考證、有評價、有議論。從內容看,大約寫于1958年之后,60年代之前。
毛澤東的這則批注,先是考證了《秋日楚州郝司戶宅餞崔使君序》的寫作時間,毛澤東認為,王勃此文,
是去交趾(安南)路上作的,地在淮南,或是壽州,或是江都。時在上元二年,勃應有二十三四了。
作《滕王閣序》時,王勃“應是二十四、五、六”,而不是像有些人說的是“十三歲,或十四歲”。
批注寫道:
《王子安集》百分之九十的詩文,都是在北方絳州、長安、四川之梓州一帶,河南之虢州。在南方作的只有少數幾首,淮南、南昌、廣州三地而已。廣州較多,亦只數首。交趾一首也無,可見他并未到達交趾就翻船死在海里了。
批注從王勃的經歷說起:
他作過英王(系沛王之筆誤)李賢的幕僚,官“修撰”,被高宗李治勒令驅逐,因為他為英王的斗雞寫了一篇檄某王斗雞的文章。在虢州,因犯法,被判死,遇赦得免。
批注分析王勃及其作品:
這個人高才博學,為文光昌流麗,反映當時封建盛時的社會動態,很可以讀。這個人一生倒霉,到處受懲,在虢州幾乎死掉一條命。所以他的為文,光昌流麗之外,還有牢騷滿腹一方……為文尚駢,但是唐初王勃等人獨到的新駢、活駢,同六朝的舊駢、死駢,相差十萬八千里。他是七世紀的人物,千余年來,多數文人都是擁護初唐四杰的,反對的只有少數。
批注中贊揚道:
以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寫了十六卷詩文作品,與王弼的哲學(主觀唯心主義),賈誼的歷史學和政治學,可以媲美。都是少年英發,賈誼死時三十幾,王弼死時二十四。還有李賀死時二十七,夏完淳死時十七,都是英俊天才,惜乎死得太早了。
由王勃的年輕有為引發,毛澤東在批注中一再闡述自己的觀點:
青年人比老年人強,貧人、賤人、被人們看不起的人、地位低的人,大部分發明創造,占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他們干的。百分之三十的中老年而有干勁的,也有發明創造。這種三七開的比例,為什么如此,值得大家深深地想一想。結論就是因為他們貧賤低微,生力旺盛,迷信較少,顧慮少,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說敢干。如果黨再對他們加以鼓勵,不怕失敗,不潑冷水,承認世界主要是他們的,那就會有很多的發明創造。
毛澤東在這條長長的批注中,對一千多年前這位一生不得志的青年詩人,滿腔熱情地寄予了多么深厚的同情!撫古思今,產生了多么強烈的感慨和深思!
王勃才華出眾,有建功立業的壯志,卻受到封建統治階級的打擊和排斥。受壓制的處境,使他有機會較為廣泛地接觸社會各階層,受到各種磨煉,在作品中反映出一種積極進取的精神。王勃等人致力于改變齊、梁以來浮華綺麗的形式主義文風,反對宮廷詩人上官儀等人歌功頌德的淫詞麗藻,對唐朝文學特別是詩歌的發展,起到承上啟下的推動作用。杜甫稱贊說:“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毛澤東說王勃“一生倒霉”,“為文尚駢”,但“同六朝的舊駢、死駢,相差十萬八千里”。說他“為文光昌流麗,反映當時封建盛時的社會動態……還有牢騷滿腹一方”,等等,實是知人之談。
毛澤東批注過王勃不少詩文。對他送別友人寫的《杜少府之任蜀州》一詩:“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毛澤東在一本《注釋唐詩三百首》的這首詩的天頭上,簡潔有力地批注了一個字:“好”。在凝聚著真摯友情富有感染力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一詩句下,連畫三個大圈。《秋日登滕王閣餞別序》是王勃用駢體文寫成的著名駢文。全文用嚴謹的對仗,和諧的聲律,精煉的語言,細致優美地描繪了湖光山色,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懷才不遇,具有很高的文學性。毛澤東在“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等警策的句子后面畫著圈,尤其對“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一優美的句子,表示了由衷的喜愛。20世紀60年代,他在一次和子女們的談話中,一邊背誦這篇詩序中的佳句,一邊評論,興之所至,懸肘揮毫,為他們書寫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一具有詩情畫意的千古名句,留下了珍貴的墨跡。
毛澤東對王勃作為年輕人的成就,作為詩人的造詣,給予熱情的贊揚和肯定;對王勃坎坷的一生,給予充分的同情。
姚崇的“十條政治綱領,古今少見”
姚崇是唐玄宗“開元之治”的重要人物。《舊唐書》、《新唐書》的《姚崇傳》,毛澤東都讀得非常認真仔細,有許多圈點批畫。在《新唐書》這篇傳記開篇的天頭上,毛澤東用粗重的黑鉛筆寫了“姚崇”兩個大字,字旁畫了兩條著重線。在“姚崇”兩字之前,批注:
大政治家、唯物論者。
姚崇在唐武則天、中宗、睿宗、玄宗時屢次出任宰相。史書記載,姚崇“少倜儻,尚氣節,長乃好學”,“下筆成章”。契丹擾邊,許多大臣束手無策,而姚崇“奏決如流”。武則天很賞識他的才能和正直,委任他為夏宮侍郎,后又升任鳳閣鸞臺平章事,掌管和草擬制策詔令。武則天當政時,任用酷吏,獎勵告密,有許多冤獄。姚崇曾“以一門百口,保內外官無復反者”,深受時人擁戴。
唐玄宗即位之初,勵精圖治,準備任用姚崇為宰相。姚崇針對時弊,提出十條意見,問唐玄宗同意不同意,能不能做到?如不同意,不能做到,他就不愿接受這一任命。這十條意見是:一、武則天執政以來,以嚴酷之法治天下,你能不能施行仁政?二、朝廷往青海出兵,邊界已沒有反復被擾的災禍,你能不能不再貪圖邊功?三、對你所寵愛的親信,你能不能制裁他們的不法行為?四、你能不能不讓宦官參政?五、你能不能除租賦外不收大臣公卿們的禮物?六、你能不能禁止自己的親朋出任公職?七、你能不能以嚴肅的態度和應有的禮節對待大臣們?八、你能不能允許大臣們“批逆鱗,犯忌諱”?九、你能不能禁止營造佛寺道觀?十、你能不能接受漢朝王莽等亂天下的經驗教訓?唐玄宗接納了他的意見,任命他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遷紫微令”。毛澤東在這十條意見的天頭上批注:
如此簡單明了的十條政治綱領,古今少見。
姚崇的這十條意見,雖然只有二百多字,卻都是針對著武則天、中宗、睿宗當政以來的政治弊端提出的。如他建議“政先仁恕”,即針對武則天濫用佞臣酷刑而言。他建議:“宦豎不與政”,即針對武則天、韋太后等重用宦官內寵而言。他建議“戚屬不任臺省”,“漢以祿、莽、閻、梁亂天下”應引為“鑒戒”,即針對武則天重用武三思、武承嗣,而其后的韋太后又和武三思勾結,形成武、韋兩家外戚互相勾結,圖謀篡權的腐朽集團而言。唐玄宗采納他的意見,對姚崇非常重用,委以大權。當姚崇生病時,凡是大臣提出的好意見,玄宗都認為是姚崇的謀策;凡大臣提出的不恰當意見,玄宗都讓去請教姚崇,“由是進賢退不肖,而天下大治”。
毛澤東非常賞識姚崇這十條意見的“簡單明了”,對這十條意見闡述的卓越政治見解,他認為是治國的“綱領”,并贊嘆它“古今少見”,稱姚崇是“大政治家”。
在“開元之治”中起過重大作用的人,繼姚崇之后還有宋璟。姚、宋在歷史上齊名。《新唐書#8226;姚崇傳》的作者歐陽修評論說:“故唐史臣稱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歸于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興也。”毛澤東不完全同意這種看法,他批注:
二人道同,方法有些不同。
姚崇不信鬼、不信神,他相信“人定勝天”的真理。以下幾處記載,毛澤東都在天頭上畫著三個大圈,以示重視,有的寫有批注。
其一,開元四年(公元716年),山東一帶發生蝗害,老百姓不敢捕殺,卻拜祭天地祈福滅災。姚崇命令捕殺蝗蟲后用火燒焚,徹底消滅。他的這一措施不為當時的一些人所理解,汴州刺史倪若水拒絕執行,姚崇寫信給他說:你坐視蝗蟲為害,無所作為,大災之后老百姓無以為生,你還能做什么刺史?倪若水害怕了,只得遵命滅蝗,結果捕了十萬擔蝗蟲,引起極大的震動。唐玄宗對滅蝗也有疑慮,姚崇對他說:“庸儒泥文不知變。事固有違經而合道,反道而適權者。”毛澤東對這句話逐字加了旁圈。姚崇接著舉例說:以前魏時,山東發生蝗害不敢滅,最后草木皆盡,人相食,牛馬互相啃毛。我們現在如不滅蝗,任其繁殖,其后果必將是老百姓“家無宿藏,一不獲則流離,安危系之”。退一步看,即使蝗蟲未滅盡,也比縱容它造成大災好。黃門監盧懷慎害怕滅蝗,勸阻姚崇說:天災怎能用人力制服,殺蝗多,會傷害老天和氣的,請你三思。姚崇說:“殺蟲救人,禍歸于崇,不以諉公也!”姚崇為了貫徹滅蝗措施,與上下左右展開艱苦的說理斗爭,沒有“人定勝天”的信念是做不到的。
其二,唐玄宗準備東巡祭太廟,正當其時,太廟的房子忽然坍塌了。許多大臣勸玄宗說:這是上天暗示你不宜東巡。姚崇卻說:這座太廟是魏時符堅所造,距今三百多年了。山都會因朽壞而崩陷,何況土木建筑的太廟呢?這與你的東行并無關系。你東巡是為撫恤老百姓,“所以為人,非為己也”。現在,行前的各種準備都已就緒,不宜改變。太廟壞了,可以蓋新的。唐玄宗聽后很高興,說:“卿言正契朕意。”姚崇不信鬼神的清醒頭腦,在當時是極為難能可貴的。
其三,姚崇遺令他死后要薄葬,不做佛事。他說:“死者無知,自同糞土,豈煩奢葬。”并列舉翻譯佛經的姚興,出過家的梁武帝,入過道的齊胡太后,贖過生的孝和皇帝,造寺渡人的太平公主、武三思,等等,他們都未能長壽,而“五帝之時,父不喪子,兄不哭弟,致仁壽,無兇短也。下逮三王,國祚延久,其臣則彭祖(傳說故事中的人物,生于夏代,據說活了800余歲)、老聃(相傳即老子,春秋時人,據說活了160-200余歲)皆得長齡,此時無佛,豈抄經鑄像力邪?緣死喪造經像,以為追福。夫死者生之常,古所不免,彼經與像何所施為?”毛澤東對“夫死者生之常,古所不免,彼經與像何所施為?”逐字加了旁圈。對這一段,毛澤東批注:“韓愈佛骨表祖此。”
韓愈是唐朝著名文學家、哲學家,他在姚崇之后八九十年寫了《論佛骨表》,上書唐憲宗,猛烈攻擊佛教,概源于此。
姚崇生活在一千多年前佛教盛行的唐朝,特別是最高統治階層的王公貴戚等篤信佛教,大造佛寺,勞民傷財,超度老百姓為僧尼,影響國計民生。姚崇清醒地看到這一切,他不僅自己不信佛,以佛不能挽救人的生命這一觀點教育自己的子弟,還上書唐玄宗,要求他不再營造寺觀,闡述“佛不在外,悟之于心。行事利益,使蒼生安穩,是謂佛理”的觀點。唐玄宗接納了他的意見,使一萬兩千多僧尼還了俗。凡此,毛澤東在批注中稱贊他是“唯物論者”。
姚崇是那一時代的杰出歷史人物,他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璀璨的一頁。
鄒容“提出了一個民主革命的簡單綱領”
1958年成都會議期間,毛澤東說:“四川出了個鄒容,他寫了一本書叫《革命軍》,我臨從北京來還找這本書望了一下,他算是提出了一個民主革命的簡單綱領。”在同一時期,有一次,毛澤東和當時《人民日報》總編輯吳冷西談論辦報問題時又說:“你們辦報的知道鄒容其人嗎?”“鄒容是青年革命家,他的文章秉筆直書,熱情洋溢,而且用的是淺近通俗的文言文,《革命軍》就很好讀,可惜英年早逝。”
毛澤東稱贊的青年革命家鄒容是四川巴縣人,生于清光緒十一年(公元1885年),出身于一個富商家庭。他從小聰穎好學,10歲時已經熟讀《四書》、《五經》、《史記》、《漢書》等。他的父親原指望他走仕途進取之路,但鄒容生活的19世紀80年代,是中國內憂外患、苦難重重的年代。少年的鄒容痛恨清政府的腐敗統治,憂患國家的興亡。他12歲參加縣的童生考試時,便對父親說:“臭八股,兒不愿學;滿場,兒不愿入。衰世科名,得之又有何用!”表露出他蔑視封建傳統思想文化的桀驁不馴的性格。17歲,他排除父親的阻攔,克服經費的困難,自費留學日本,學習先進的文化,尋求救國的真理。在日本,他由于參加愛國活動,并揭露了清政府駐日外交官的丑聞,不能安身,被迫回到上海。在上海,他參加了蔡元培等組織的革命團體愛國學社,結識了著名思想家章太炎,從此,他民主革命的思想更為激進。就在這時,他以“革命軍中馬前卒鄒容”為名,撰寫了《革命軍》這一被毛澤東稱為“提出了一個民主革命的簡單綱領”的革命宣傳品。當時,鄒容只有18歲。
《革命軍》全書20000字,包括緒論、革命之原因、革命之教育、革命必剖清人種、革命必先去奴隸之根性、革命獨立之大義和結論等七章。書中從中國上下古今的政治、學術、倫理、道德、宗教、習俗等談起,援引英、美、法等資產階級革命為例,論證:“革命者,順乎天而應乎人者也;革命者,去腐敗而存良善者也;革命者,由野蠻而進文明者也;革命者,除奴隸而為主人者也。”他大聲疾呼:“我中國欲獨立,不可不革命;我中國欲與世界列強并雄,不可不革命。”《革命軍》以“天賦人權”為思想武器,猛烈抨擊“皇權神授”的封建專制主義,提出了推翻清朝專制政體、建立中華共和國等25條革命綱領。因此,《革命軍》一出版,立即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先后印刷20多次,發行上百萬冊,國內外爭相傳閱,成為辛亥革命時期影響最大的革命宣傳讀物之一。
《革命軍》出版后的一個月,即1903年5月,《蘇報》轉載了鄒容的《革命軍自序》,其后,又發表了章士釗的《讀〈革命軍〉》、章太炎的《介紹〈革命軍〉》等文章,前者贊譽《革命軍》是“今日國民教育之第一教科書”;后者主張將此書“普及四萬萬人”。《革命軍》的出版與傳播,使清廷極為恐慌,這就引發了一起中國近代史上臭名遠揚的文字獄——“《蘇報》案”。
《蘇報》由傾向革命的湖南人陳范主辦。蔡元培等人組織的愛國學社成立后,《蘇報》每月從經濟上資助學社,學社成員則輪流為《蘇報》撰文,《蘇報》實際上成為愛國學社的機關報。從章士釗擔任該報的主筆后,在短時期內連續發表了許多尖銳激進的革命論文,如刊登鄒容的《革命軍自序》和介紹文章,特別是章太炎的《康有為與覺羅君之關系》一文,其中有“載湉小丑,未辨菽麥”,載湉是清光緒皇帝的名字。章太炎斥責光緒皇帝為“小丑”,把皇室親貴比作“蠢如鹿豕”,號召大家起來革命,這使清政府恨之入骨,“舉國上下無不震動”。1903年6月,即這篇文章發表的第二天,清政府通過上海租界工部局下令查封《蘇報》,指名拘捕章太炎、鄒容、陳范等。拘捕的當天,章太炎、鄒容都未在現場,他們完全有機會逃脫但并未躲避。章太炎在第二次拘捕時,慷慨就捕,說:“余人皆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鄒容則為了與章太炎分擔責任而自動投案。在獄中他們蔑視對他們的所謂審判,大義凜然,威武不屈,并且互相鼓勵,堅持斗爭。鄒容在獄中兩年,不幸被折磨致死,年僅20歲。章太炎被捕26個月后,刑滿出獄。
毛澤東對“《蘇報》案”的這段歷史非常熟悉,他曾多次談到“《蘇報》案”的始末。據吳冷西回憶,毛澤東曾舉鄒容、章太炎的事例對他說:“資產階級革命派辦報紙,都是不怕坐牢,不怕殺頭的。”由“《蘇報》案”談起,毛澤東還評論了一些資產階級政治家。他說:章太炎活了六十多歲,前半生革命正氣凜然,尤以主筆《民報》時期所寫的文章鋒芒銳利,所向披靡,令人神往,不愧為革命政治家;雖一度涉足北洋官場,但心在治經、治史,以國學家稱著;對于章士釗,毛澤東說,他是“清末民初的著名政論家,除擔任《蘇報》主筆外,還給其他許多反清報刊寫文章,其后赴歐洲游學,回國后在北洋政府任過教育總長等職。他的文章比章太炎的好讀,沒有那么古奧、怪僻,也較梁啟超謹嚴而有條理。抗戰中一直同我黨保持聯系,建國后同我黨合作,他自己說他‘反動而不反共’”。吳冷西體會:毛澤東“對這幾位清末民初的政論家講了這許多話,顯然他在青年時期對他們印象甚深,也同他自己從辦《湘江評論》開始一直寫過許多政論有關。他更多的興趣在于這些政論家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與文風”。
毛澤東多次閱讀章太炎和鄒容的文章,以及有關《蘇報》的材料,據當時為他管理圖書的同志記載:1958年2月,1961年7月,1963年3月、7月,5年間4次閱讀。他對章太炎和鄒容的英勇革命精神和筆鋒犀利的文章深為贊佩。故居藏書中有一本鄒容的《革命軍》,在書扉頁鄒容的肖像旁邊,毛澤東書寫著章太炎獄中贈鄒容的那首詩:“鄒容吾小友(弟),披發下瀛洲。快剪刀除辮,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獄,天地亦悲秋。臨命當(須)摻手,乾坤只兩頭。”表達了毛澤東對這兩位革命家的深深懷念。
(選自《毛澤東讀史:記錄和解讀毛澤東的讀史批注》/張貽玖 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0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