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晚秋、初冬交替之際,我從瓦窯堡出發前往西安,最后要到福建的福鼎市參加中國散文年會和《散文選刊》組織的一次文學活動。
到了福州,朋友把提前買好的動車車票給我,并送我到火車站。不料動車晚點,我從檢票口進去后,那列動車剛剛離開,以為我順利坐車走了的福州朋友也離開火車站了。
我改簽到下一趟,時間是晚上十點,而此刻才是下午三點多。我打算找張福州的地圖出去走走,這時朋友打來電話問我快到福鼎了沒?我不想給朋友添麻煩,說就要到了。朋友從電話里聽到火車站嘈雜的聲音,感覺不像坐在車上,便問我是不是誤點了?我如實回答了朋友,朋友說他們來接我。最后朋友買來汽車票,又送我上了車。我要把那張動車票留給朋友,讓他們去火車站退掉。他們說不用退了,讓我帶著留個紀念。
汽車上高速了,同樣是高速公路的兩邊卻是郁郁蔥蔥的樹,以及大大小小無數的湖泊,沒有老家高速兩邊的一點紅和群山起伏的莽原。風中帶著海洋的味道和濕潤,不像老家的清風透著涼和干燥。
到了福鼎已是華燈初上。
當地政府把此次活動安排得很好,每天的活動很詳盡地寫進會務指南的手冊里。第二天受臺風影響下雨了,不是陜北的滂沱大雨,而是淅淅瀝瀝的充滿詩意的雨。我們要去一個茶園栽種茶樹。每位作家栽一棵茶樹,樹上掛著我們的名牌,從此這棵茶樹就會以我們的名字而命名。那棵茶樹是白茶。白茶不是指茶的顏色是白的,而是一種近乎姓氏的茶樹。全國白茶種植不多,福鼎的白茶面積之大、茶葉功效之顯著都屬全國之最。
隨后的幾天里去牛郎島、太姥山、福建民居等地采風。印象最深的是太姥山。從山腳下就能看到兩座極像夫妻的夫妻峰。人們看到的是他們并肩而坐的背影,頭顱側對,好像在竊竊私語、好像丈夫摟著妻子欲要親吻,好像妻子累了就要倒頭躺在丈夫的懷中,好像四目對視脈脈含情……這一永久的定格,感動了每一位游客。有薄霧縈繞的時候,給這對忠貞不渝的夫妻又增添了些許浪漫和神秘的色彩。
我們的活動似乎總在白云繚繞的山腰間開展。穿過太姥山一線天的夾縫后,接到妻子打來的電話,說老家正在下雪。這個消息令我興奮,我當即把這個消息轉告了隨同的朋友。他們感到驚訝,此刻的福鼎依舊炎熱難挨,而陜北卻在降雪。他們饒有興致地向我打問陜北的很多情況,我一一回答。令他們想不到的是在陜北好幾個縣連續幾年來都是全國經濟增長百強縣。固守在他們概念中扎著羊肚子手巾、穿著羊皮襖、唱著信天游放羊的陜北人形象正在我的解說中一一瓦解。
陜北沒有茶樹,福鼎氣候最適宜生長白茶,據當地茶農說,在福鼎栽種白茶樹的成活率為百分之百。僅此,陜北就無法比較。陜北植物的成活率低到僅有的幾十種物種。幼年的記憶仍然十分強烈地刺激著我,那滿目蒼黃的大山深溝。幾十年來,一代又一代的陜北人在惡劣的環境中向往著美好的生活,年年在植樹,一代又一代地植樹,可是松軟的黃土表層在一場場暴雨中夾裹著樹苗被卷入山洪之中,造成山體裸露,沙塵遮天,河流斷流,這幾乎是陜北每年必遭的自然災害。
因此,對于一名渴望水與綠色的陜北人來說,來到福鼎,品嘗到被這方水土滋潤了白茶,心中滋味必然苦甜交加。
那次活動結束后乘飛機返回。飛機起飛后,我透過窗戶看到大海汪洋,海色漫延,看到那些島嶼上長滿的綠色植物,就想帶一滴水喝一點綠回家。飛機就要到達西安的時候,飛機下的群山上卻蓋著白雪。那是陜北的雪,一場在記憶和現實中永不會停息的雪。
就在本文結束的時候,我接到福鼎一位朋友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我今天去那個茶園了,她看到我和大家栽的白茶樹都很好。
責任編輯:黃艷秋
題圖攝影:施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