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為湖北省“萬名干部走萬村、入萬戶”活動駐巴東縣清太坪鎮(zhèn)工作組組長、湖北省旅游局副局長的民情日記片段。自今年3月開始,湖北省共派出了省、地市(州)、縣四級75110多名干部、18317個工作組,分別深入28000多個村送政策、訪民情、促發(fā)展,把黨的“三農”政策直接送到900多萬農戶手里,贏得了老百姓們的好口碑!
2011年3月21日凌晨周一小到中雪
山里的那個女娃
沒想到,早春三月,又下了一場雪。推窗瞭望,山上皆白。
人生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事,讓你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獲。我剛剛脫下軍裝轉業(yè)到省旅游局上班不到一個月,正好趕上如火如荼的“三萬”活動,局里決定由我?guī)ш犎グ蜄|清太坪鎮(zhèn)駐點。這對于我這個當了37年兵的軍轉干部來說,既是人生道路上難得的砥礪,也是我“尋根”的極好機遇。
早醒以后,心里總在牽掛著那個小女孩。
前天,我們在五組走訪,臨近黃昏,組長帶我們走進公路邊的一戶人家。樓是新蓋的,只有一層,平頂。剛進屋,我們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與一個小男孩圍著一張小方桌做作業(yè)。小女孩看有客人到來,主動放下手中的筆,取來紙杯,一人給我們倒了杯水。女孩長得很清秀,做起事來很麻利,落落大方。
這屋只有三間,中堂掛著毛主席像,老人家身披藍色呢子大衣,兩手插在褲袋里,俯視著祖國的大好河山,一派領袖風范。像的上方寫著“偉大領袖”,兩邊一副對聯(lián)“彤彤紅日民族正氣,巍巍青山歷史豐碑”。在大山里,很多家里都掛著毛主席像,他們感謝這位偉人讓他們的父輩翻身解放,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領袖像下邊貼滿了各類獎狀,仔細一瞧,全是小女孩在學校中獲得的,數(shù)學學習標兵、語文第一名、全科學習能手、學習積極分子。我問:“你叫譚江麗?”小女孩點頭稱是。“學習成績不賴啊,真不錯!”我豎起了大拇指。小江麗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
正說著話,小江麗的媽媽扛著鋤頭從地里回來。她媽媽是一個瘦瘦筋筋的女人,細挑身材,模樣周正,一看就是很能干會持家的主兒。她熱情地讓我們坐下,自己也搬了個凳坐了下來。她叫周慶仙,35歲。她男人叫譚學銀,在四川涼山打工。“打的什么工?”我問。周慶仙說:“打鉆唄,開挖隧道,還能有什么好差使?”“一年回來幾次?”“不多,就兩次吧,過年回來一下,過了正月十五就走,今年七八月份還要回來視一下。”她把看說成“視”。“日子過得怎么樣?”“馬馬虎虎。供兩個孩子讀書,我們又是從江西過來的。花錢買了宅地砌了房,還買了不到一畝地種田糊口。我家學銀也掙不了幾個錢,這樣下去要么不讓娃讀書,要么只有貸款。”我說:“千萬不能讓娃不讀書,這娃學習成績這樣好,不讀太可惜。”我說著,心里盤算著怎樣幫助這個聰明的孩子。“你家地址是白沙坪五組多少號?”“十三號。”“有電話嗎?”“有啊,她爸的。”“好,給我留下。”周慶仙趕緊叫小江麗拿本兒來。那本兒上寫著流利的英語作業(yè)。我說:“這不行,孩子的作業(yè)要交給老師的。”小江麗收起本兒,找了一張紙寫下了她家的電話。我也把電話留下。周慶仙說:“娃兒,趕緊謝謝伯伯。”女兒就跟著說“謝謝伯伯”。工作組正在醞釀著“心連心、送溫暖、結窮親”活動,這一家就作為我的首選吧。這孩子天資這么好,在這古樹堡讀書可能會誤掉,有可能的話應該幫助她去城里讀書,至少去野三關,我相信她將來會有出息。至少在走之前,我要把這門“親”定下來。
告別時,周慶仙硬往我們手里塞糖果。我說:“我們這么大人還吃糖啊。”周慶仙說:“這是人家結婚的喜糖,一定得吃。”“好啊,那我們也沾點喜氣。”
出得門來,我與組長說起這戶人家。組長說:“周慶仙很會來事,人勤快,挺能干,而且人緣也好,與鄉(xiāng)親們處得好。”
行進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頓覺一股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2011年3月26日凌晨周六多云
認識你真好——我的兄弟打工仔
在雙樹坪村二組走訪,我遇到了一個在外闖蕩搞工程的老板。他叫譚祖錦,36歲,生得剽悍壯實,血氣方剛,一看就是個經受過風浪的人。我們在他家圍著火爐,聊起了家常。我稱他為老板,他連忙搖頭,說他不是什么老板,至多算一個混得還可以的打工仔。他16歲就出去闖蕩,全國各地的工程都做,好地方、差地方都去,廣東干過,西藏也干過,現(xiàn)在貴州、山西還有幾百號人。在這些人中,百分之七十是老家的,跟著譚祖錦打工,比在家里刨地打口食強,也算是為家鄉(xiāng)做貢獻。說到村上的事,譚祖錦說:“希望政務要公開些,上邊的政策是好,但老百姓知道的少。我們這兒一二三組不少人在外打工,回家蓋了樓,修了路,那是我們自發(fā)的,一搭上新農村建設,都說是他們搞起來的,領了人來參觀,這樣下去,會把風氣搞壞,老百姓就不會相信政府。”說到這兒,我插了他的話:“你這話有些道理,你們在外闖蕩不容易,但歸根到底是黨的富民政策好,為家鄉(xiāng)做點貢獻也是應該的。”他聽我說完,又接著道:“現(xiàn)在上邊鑼敲得震天響,但到了下邊鼓都不響了。我們村搞新農村建設,村上花錢買了地搞村民廣場,但幾年過去了,地荒著,這不也是哄人嘛。上邊政策好啊,但有時來得快,走得也快,像學雷鋒,三月里來四月里走。不要認為我們已經超過美國,差遠呢。”問起對家鄉(xiāng)建設有什么建議,他說:“產業(yè)模式要改變,目前這種傳統(tǒng)的種植模式投入大,收益小,再過幾年,農田會板結廢掉,多搞點魔芋加工之類的。”問到他愿不愿意回鄉(xiāng)投資創(chuàng)業(yè),他忖了一會兒說:“愿意啊,只要有優(yōu)惠政策。”我說:“優(yōu)惠政策是有的,你可以先了解一下。”聽說我是作家,他說平時也喜歡文學,還寫過一些詩,開有博客。我們交換了博客地址,給了QQ號。這次訪民情,又多了一個朋友。
這些天忙得不亦樂乎,竟忘了加譚祖錦的QQ,今天一大早起來,翻開筆記本,覺得欠了賬。打開電腦,啟動QQ,在查找欄里找到 “浪漫的天空”,想必就是譚祖錦了。抽出他的資料,看到他的QQ簽名:故鄉(xiāng)花正濃,故里春抬頭,問君幾千里,步行要一秋,不禁拍案叫絕:“好詩,好詩!”
我與譚祖錦還沒有直接在QQ上聊過天,但我堅信,我們的友誼才開始。
2011年3月27日凌晨 周日 晴天
見證一個幸福的家庭
鄧中巧家算是當?shù)匾粦粲忻⒂袑嵙Φ拇髴羧思摇5谝淮稳ニ沂且粋€太陽快下山的傍晚。那天我們在白沙坪走訪了一天,太陽下山了,山區(qū)的暮色凝重起來。鄧中巧在路口等我們,一定要我們去他家吃飯,說陳書記也參加。鄧中巧我們見過一面,那是開村支兩委會時,他作為村民監(jiān)督委員參會的。本來,我們想返回清太坪鎮(zhèn),看他這么誠意,我們也就應了。
鄧家住在半山腰上,一排嶄新的樓房,全是原木結構,兩層樓從東至西,約有四五百平米。他先領我們樓上樓下看了個遍。如果從硬件上來看,搞個農家樂具備條件了。鄧家三女一男。孩子都很有出息,女兒鄧彩媛在巴東縣工商局,原先在縣旅游局當副局長,與我們是一條線。一個兒子也在外做事。這幢新樓是去年落成的,中堂里掛著一副對聯(lián)“風起水生筑巢引鳳,各族人民共同致富”,橫批“和諧落成”。老鄧不無驕傲地說,這副對聯(lián)出自他手。大家都投以欣賞的目光。許多時候,我們覺得自己很有文化,其實,真正有文化的還在民間。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播種、收割,把屬于自己的文化服務于他們的百姓。酒過三巡,我請老鄧的家屬過來一塊吃。老鄧跟我說,在他們這兒,女人是不上桌的。為什么叫堂客啊,就是在堂的一邊站著。這時他老伴送來一大海碗新鮮菜苔,往火鍋里加。邊加邊說:“你們好好地吃,好好地吃。”我說:“大嫂,你也一塊來。”她說:“那不行,我們這兒沒有這規(guī)矩。”看來,在這比較偏遠的山區(qū),男尊女卑還有著很大市場。大嫂快言快語:“我這一輩有兩個日子終生難忘。”我們都期待著她說下去。“15歲那年,我做紅衛(wèi)兵進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見;還一個在我60歲生日那天,我去天安門瞻仰了毛主席紀念堂。我這一輩子很辛苦,把四個孩子帶大,但我很幸福,他們個個有出息,孩子們都聽話。吃不愁,穿不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第三次見面是在一個雙休日,鄧中巧的女兒鄧彩媛從巴東回家,當過旅游局長的她,與我同組的童處長熟悉,一定要盡地主之誼。這次與上次不一樣,鄧家門口停滿了七八輛車,有鄧彩媛縣里的同事,有州旅游委的,也有鄉(xiāng)鎮(zhèn)村的幾個朋友。中餐按照山里的習慣,到下午兩點多鐘才開席。鄧中巧見我來到,顯得非常開心。他說:“歷朝歷代的官啊,都沒有共產黨的官這樣與百姓貼得這么近。山里的土家菜,花不了幾個錢,用的全是隨手取來的,地里的青菜苔、菠菜、香菜,都很新鮮,還有腌制的野蒜、魚腥草,都是就地取材,從山上挖出來的。”農家菜少不了土豆燉臘肉,不停地往里加新鮮蔬菜。酒過三巡,大家話就多了。喝酒喝到一定份上,老鄧的老伴來了。她一一敬酒,說起話來就一字,爽!聲音特脆,有著一副好嗓子,年輕時地道的土家幺妹子,村里鄉(xiāng)里縣里舉辦山歌比賽,她得過好多獎。老鄧說:“有什么好炫耀啊,你那歌詞不都是我寫的。”大家要大嫂唱一首,她說:“要得。”清了清嗓子就唱開了:
我在喲唱啦喲喂,
你呀你呀聽啦呀依喲喂,
民族歌謠哎嘿哎嘿喲,
遍山村噢啊依喲喂,
改革喲開放啰喂,
大呀大變樣啦呀依喲喂,
白沙坪村哎嘿哎嘿,
更漂亮啦呀依喲喂……
一曲未完,掌聲早就響起,老鄧早就忍不住了,最后一句與老伴一起和唱。從他們的歌聲里,我解讀著現(xiàn)代農民的幸福。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