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游而忘返,武帝過以樂留”的大澤山是膠東半島的一座名山,也是膠東海拔最高的山峰。
幾十年來,我多次到過大澤山,記憶深刻的只有三次。也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道,我就說說第三次上大澤山吧。
新世紀之初,聞大澤山的塔林、碑林已重新修復,上寺下寺按原貌復新,并被山東省旅游部門定為四A級景點。欣喜之余,擇秋高氣爽之日驅車前往。
從高家村后進山,新修的水泥路蜿蜒平整,景色一新。透過車窗,右面山上那尊巨大石佛安詳地躺在山上笑迎來客。車走佛也走,車轉佛也轉。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哈哈笑聲,增添了靈性和禪意。這次,我帶了相機,景點刻字由相機留下,省去了筆記的時間。
車子爬上半坡,停在停車場。停車場對面的塔林吸引來無數游客。據說原來有幾十座墓塔,年代可上溯到唐宋。由于人類和自然災害損壞,墓塔已剩十幾座,且分散幾處。座座墓塔造型別致,圖案精美。雖年代久遠,雕刻的紋飾依然清晰。它是上千年來,大澤山佛道興盛的見證,也是珍貴的歷史文物。可惜面對停車場,缺少森森松柏與萋萋花草,減弱了它原始的空靈和神秘。
從塔林上行不遠就到了新建的智藏寺。寺院紅墻灰瓦,山門高大。寺內有廊道、夾室。越門三重,有“天王殿”、“大雄寶殿”、“藏經閣”,類似杭州的靈隱寺。殿內供奉諸天王、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和十八羅漢泥塑神像。寺內和尚佛袍著身,手敲木魚,口中念念有詞。香客絡繹,煙霧繚繞。禪音洪亮的銅鐘,把游人帶入空靈虛幻的境地。相傳智藏寺很靈驗。據縣志記載:“歲壬寅,春仲大旱,十日焦禾,千里龜坼相屬。”萊州知府龍文明聽說大澤山智藏寺龍潭神應,便來智藏寺求拜祈雨。齋戒,沐浴,焚香后,在寺東八角琉璃井跪拜祈禱。傳說此井水深可通北海,終年不竭,人們稱為龍潭。龍文明儼然以一位虔誠佛徒自居,訟過赍疏,叩首拜謁。拜謁畢,見東南烏云忽合,密雨霏微,不幾天,便澍雨千里,土地滋潤。一位舊時代的父母官,不管他這種做法是否妥當,但那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親民愛民之心,尤為可貴。
智藏寺的重建,使周圍環境變得虛幻空靈。書法胡同仿佛貞良禪師、釋一庵禪師正在與名剎高僧們誦偈賦詩,傍石結茅的禪房里好似傳出慧尊禪師擊磬讀經之聲。乳泉下,“三界唯一心,心外無別法”的僧人們烹茗飲茶,講經說佛的遺跡,增添了濃厚的佛教色彩。
日照庵西面石碑林立,新修復的140多座功德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走在碑林間,目睹寫著“流芳百世”的碑文、立碑時間和立碑人,心想,這些文人賢士、達官貴人在追求某種信仰為自己樹碑立傳的同時,也為后世留下了文化遺產。歷史上,文氣禪意從來都是相通的。文氣重而禪意濃,禪意濃而文氣盛。那些學富五車才傾八斗的文人雅士,當才華橫溢,不吐不快時,就到一些知名的深山古剎賦詩刻字,或排解心中的煩悶愁緒,或為自己留名千古。我佩服古代文人們觀察力和想象力,往往一塊很不起眼的景觀在他們眼里都能辟出新意。日照庵后壁有一塊巨石,頂平如臺。石壁上有一小孔,下雨時,石頂上的雨水從孔中流出,像一只泉眼。清康熙進士王壯圖等在孔下題刻了“一勺”、“涌泉”、“石髓”、“止水”等字,給巨石賦予了靈性,為游人留下了情趣。
大澤山有這么多的墓塔、碑林、寺廟、石刻、詩賦、游記、佛事,可見唐宋以來文氣之盛,禪意之濃。民間傳說的秦始皇東巡祀月主;李世民射泉在大澤;范蠡隱逸桃花澗;漢武帝芝萊得靈芝;程咬金醉打黃桑店;楊斯玉練藝蓮花洞;赤眉軍扼守流云峽以及抗戰時期民兵大擺地雷戰等,這些文韜武略、名人軼事給大澤山的人文風光增添了厚重的一筆。我到過黃山、泰山、太白山、武夷山等。這些山之偉之大,大澤山無法與之相比,但它的秀麗娟美,文氣禪意,歷史久遠,文化積淀,一點也不比諸山弱。如果諸山喻作華貴的大家閨秀,那么,大澤山就是靈巧的小家碧玉,更加惹人愛憐。寫過《桃花扇》的著名劇作家孔尚任稱大澤山是“幻境靈區,足目難窮”,給予很高的評價。
往上攀著,走著,山坡上沒有了石階也沒有了路,游人們從圓滑的巨石上爬上爬下。過一線天,鉆九連洞,渡鳥道,攀天梯,走八步緊,跨哈呼哈,爬鷂子大翻身,經九曲十八彎才躍上主峰極頂。經過這段艱難險要的體驗,使我理解了那個“爬”字的含義。我趴在一塊巨石上,急促的心跳仿佛感到了大山脈搏的律動。松濤是山的呼吸,泉水是山的血液,白云是山的衣裳,鳥鳴是山的音樂。這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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