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小鳥做鄰居

作為大自然的寵兒，小鳥們是最快樂的。人是萬物之靈，倘若常年與鳥兒為伴，也算是人生幸事。

我的童年是在江南的水鄉度過的。那如帶的江水、茂綠的竹林、連綿的青山自然是鳥兒們的天堂。夏季多雨，每當霧鎖群山，布谷鳥鳴唱山谷，它告訴農夫犁田時莫忘蓑衣。正值雨后，彩虹飛架，青山格外蒼翠，成群的山雀跳躍飛翔，為萬里碧空增添動感。在江南的色彩里總有大雁的身影，在北國的雪原中常留小鳥的唱鳴。春到江南綠水如藍，平緩的江面上，無數帆船和竹排結隊遠行，那一行行水鳥總是依戀著浪花追尾，在空濛的江面上空盤桓低飛。還有那可愛的小燕子，世代與人廝守同居，屋下梁上，它們銜泥筑巢，滅蟲護糧，儼然是糧食的衛士。它那長長的剪尾在空中滑過，展示了小小生靈們的輕奇與飄逸，門檻上稚童的目光隨著燕子翻飛，嘴里呼喊著燕子的小名。鳥兒從來都是人類的朋友，它為爛漫的童年帶來歡樂，為人們的生活增添怡情。

也許與生俱來我就有鳥緣。六年前，我家從一個花香蝶繞的小院搬進了先生所在糧庫的孤獨的高樓。心中為新增的居室而欣喜，又為失卻的紫茉莉花叢而惆悵。推窗遠望，糧囤如草原上的蒙古包散落在眼前，成群的麻雀在空中歡呼飛旋，糧囤自然是鳥兒們的樂園。夜晚倦鳥歸林，踏著落日的余暉飛回到它們的暖巢。驚奇中我發現一對小小的麻雀停落在我家開啟的窗欞上，它們不停地繞著窗臺飛來飛去，最后鉆進窗臺上角的墻縫之中。我驚奇欣喜，失卻花叢反得鳥巢，也算奇事。樓群中有無數個窗口，然而在墻縫窗角中有小鳥同居者實為稀罕，與這一對小生命為鄰居是我們意外的收獲。

鳥兒們是勤奮的。清晨，天色微明小鳥已經蘇醒，一對生靈在小巢中竊竊私語，低喚鳴叫不停。不久它們飛出鳥巢在窗前飛轉幾度，好像問候窗內鄰居晨安，然后雙雙高飛遠去。它們時而貼在墻上，轉動著小眼睛，望著窗前花開花落；時而登上開啟的窗戶，隨風蕩來擺去。它們一代代生息繁衍，養育了一群群小小的生命，我們兩家同居一方屋檐之下，相安無事，互相為鄰，轉眼已有六年之久。

有一段時日，我突然不聞鳥兒們的啁啾，也不見它們飛動的身影，細細觀察方知上面六樓人家換了鋁合金窗戶，是他們施工時的意外騷擾把小鳥們嚇跑了，我心中好生惱恨現代人的富貴病，又惋惜小小的麻雀一家不知安身何處，于是心中默禱上蒼，眷顧小小的鳥兒一家，保佑它們平安歸來。

也許是我們的真誠與小鳥心靈相通，也許是小生命眷戀舊巢不忍離去，幾天后，窗前又見到那熟悉翻飛的鳥影，只是它們繞窗飛行卻不敢踏進它們的家門。我推窗立于窗前，它們也貼在窗外墻上與我相顧無言。我好生憐恤，把精選的小米撒在窗臺上，表示我的誠意，并告慰它們，騷動的災難已經過去，你們盡可放心居住。大概小鳥已體察到鄰居的真誠，終于帶領兒女們飛回我的窗前，舊時的暖巢又成了它們的安樂窩。

通過這一次的別離，我便格外地珍惜小鳥帶來的情趣。不久，先生單位以照顧知識分子的名義同意我們搬到新樓的好樓層中，然而我舍不得離開這一家小小的鄰居，我每天已聽慣了它們和悅的鳴唱，已習慣了它們繞窗飛行。因此，我不能舍棄這一方獨有的和諧而追隨俗世的豪情。鳥兒們似乎理解了我們長期共存友好生活的苦心，于是它們更是熱情地招呼我們，特別是周日，它們三三兩兩不忍遠去，總在窗前徘徊飛翔，更加密切了我們之間的交往。

盡管有人勸我換上新潮的鋁合金門窗，然而我深知我的鄰居喜歡安靜，不忍擾動它們平靜的生活。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