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親情散文,最好寫的是一個“情”字。人人都有感情,但怎么才能找好、找準我們的“情”呢?
很簡單,“情”,就是你最真實的、最無遮攔的、最心窩子里面的話。
我先舉一個例子。比如在本期當中,有一篇劉慶邦的散文,叫《不讓母親心疼》。一開頭,作者寫了父親去世后、正讀小學三年級的一天,母親對他說:“以后在外邊別跟人家打架鬧氣,人家要是欺負了你,你爹不在了,我一個婦女家,可沒法兒替你出氣。”言下之意,就是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得學會“忍”、學會“隱瞞”。正是這樣的一種心理,使作者接下來挨了別人兩次打:第一次挨過別人的打,作者“晚上睡覺時,直到吹滅了油燈,我才把汗褂子脫下來。第二天早上,天還不亮,我就把汗褂子穿上了”。甚至“直到母親去世,我始終沒把那次挨打的事對母親說出來”,這份孝發自肺腑。第二次挨打,“我”被別人用砂礓把頭砸出了血,長了疤瘌,后來被母親無意間發現了。作者想繼續隱瞞下去,不想被母親識破。作者寫道:“母親心疼得嘴嘖嘖著”、“你當時為啥不跟我說一聲呢”、“你在外邊受了氣,回來還是應該跟娘說一聲,你這個傻孩子啊!”文章最后,作者用了一個“抱”字,將母親對兒子所有的心疼、所有的母愛都概括了!
相比劉慶邦散文的細節取勝,周冬雨的《我有天下最好的繼父》一文,卻是靠故事取勝。在《我有天下最好的繼父》中,周冬雨講述了她和繼父長達將近10年的情感故事,對待繼父,作者從敵視、矛盾、半接受到完全接受的心理掙扎過程,看似平常,卻因了作者的一個細節而無比生動感人:“昏黃的燈光下,繼父光著膀子坐在沙發上,后背貼滿了膏藥,母親正將舊膏藥揭下來,換上新的,疼得繼父齜牙咧嘴。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沖過去問母親這是怎么回事。母親含淚告訴我:‘你叔叔為了給你掙培訓費,每天晚上都去建筑工地背水泥。100來斤一包的水泥,他要來回背50多趟。’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飽含深情地叫了一聲‘爸’。”一個讓繼父等了很多年的“爸”字,一個從養女嘴里猶豫了不知多少次的“爸”字,把父女兩代人的隔閡和對立徹底消融了。
真正讓我們記住的一篇好散文的,可能就是那么一兩句話,比如《不讓母親心疼》里的“直到母親去世,我始終沒把那次挨打的事對母親說出來”、“你在外邊受了氣,回來還是應該跟娘說一聲,你這個傻孩子啊!”比如《我有天下最好的繼父》里的“昏黃的燈光下,繼父光著膀子坐在沙發上,后背貼滿了膏藥,母親正將舊膏藥揭下來,換上新的,疼得繼父齜牙咧嘴”……這些話,都是作者掏心窩子的話,沒有任何回避或者害怕有損親人形象的話。正因了這些話,他們的散文才格外地溫暖、真實、感人。插圖: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