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遺忘的遠征

這是一支被有意無意地遺忘了60多年的中國軍隊。如果不是因為一部熱播劇，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仍然不會知道，在中國歷史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么一支驚天地、泣鬼神的軍隊。這就是69年前首支抗擊日軍于國境之外的中國遠征軍。

危在旦夕

國祚命懸一線

這場喋血遠征，得從一條路說起——滇緬公路。無法想象，沒有滇緬公路，中國抗戰(zhàn)的歷史將會如何書寫。這條穿過了中國最堅硬的山區(qū)，跨越了中國最湍急的河流，蜿蜒上千公里的運輸干道，對于中華民族的生存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生命線。

抗戰(zhàn)爆發(fā)后，由于中國的工業(yè)基礎薄弱，急需大量物資和外援，遂于1938年初修筑滇緬公路。來自滇西28個縣的20萬民眾，自帶口糧和工具，風餐露宿，劈石鑿巖，歷時10個月，在高山峽谷激流險灘上，沿滇西、緬北990公里的山野，用雙手和血汗修筑了滇緬公路。其間因爆破、墜巖、墜江、土石重壓、惡性痢疾而死去的人不計其數(shù)。1938年底通車，從此，滇緬公路成為中國抗戰(zhàn)的輸血管。

緬甸是東南亞半島上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的國家。西屏英屬印度，北部和東北部與中國西藏和云南接壤。滇緬公路是中國重要的國際交通線，日軍據(jù)此還可以威脅中國西南大后方。用當時的國民政府外交部長宋子文的說法：“倘若日寇進犯緬甸，斷我賴以生存之滇緬路，我后方軍民則無異困守孤城，坐以待斃……”

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軍迅速占領菲律賓、泰國、馬來西亞、印尼等地。1942年1月，8萬日軍大舉進攻緬甸，英國守軍告急。日軍進攻緬甸，既可以一舉切斷美英援華戰(zhàn)略物資以孤立中國，又可以占領美英在緬甸的軍事基地，伺機進攻印度，西進與德軍會師中東。

在強大的日軍面前，東南亞盟軍部隊節(jié)節(jié)敗退：新加坡淪陷，英、印、荷、澳聯(lián)合艦隊在爪哇海戰(zhàn)中戰(zhàn)敗，緬甸英國皇家空軍基地馬格威遭日軍轟炸毀滅……整個亞洲大陸乃至世界都面臨空前厄運。

鑒于緬甸局勢岌岌可危和英國殖民者堅持退守印度的利己主義立場，同月下旬，蔣介石在重慶主持召開的中、英、美軍事聯(lián)席會議上表示中國不日將出兵緬甸，與日本決戰(zhàn)，這一消息立刻震動了西方世界。英國政府也敏感地作出反應：“一旦緬甸形勢吃緊，愿與中國政府共同加強緬甸防務。”

在大英帝國的版圖上，緬甸無足輕重，戰(zhàn)略意義僅在于對印度構成一道外圍屏障。問題的復雜性恰恰在于，英國人雖自顧不暇，卻不愿中國盟友插手緬甸事務。英國人這種缺乏誠意的老牌殖民帝國的頑固態(tài)度注定使雙方合作從一開始就罩上互相敵視的陰影。

美國對英國人的短視和自私也很惱火，羅斯福總統(tǒng)決心說服英國人同中國人共同抗戰(zhàn)。為了協(xié)調英中軍隊的關系，美國還派出約瑟夫·W·史迪威任盟軍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

喋血滇緬

遠征軍國境之外痛擊日軍

1941年12月，國民黨政府根據(jù)《中英共同防御滇緬路協(xié)定》，應英國政府請求，以第5、6、66軍共10萬余人組成遠征軍。由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羅卓英和同盟國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約瑟夫·W·史迪威指揮，于1942年2月先后入緬作戰(zhàn)。

1942年2月，緬甸毛淡棉失守后大約兩周，滇緬公路上突然塵土飛揚旌旗飛舞，中國軍隊開始向緬甸境內大規(guī)模挺進。對于剛剛入緬的中國大軍來說，他們面臨的戰(zhàn)場形勢十分不利。連日來，從仰光撤下來的英緬敗軍如同潮水傾瀉。3月8日，仰光陷落，緬甸國門洞開，日軍長驅直入，盟軍一觸即潰。

敵人大兵壓境，僅以中國遠征軍收復仰光是不可能的，但若不能收復仰光，入緬作戰(zhàn)就失去目的，而緬甸失守的最大受害者仍將是中國。英國人答復：已命駐中東及印度軍隊增援緬甸，請貴軍火速開赴前線。事實上，這是英國人的花招，他們只想拿中國軍隊去當擋箭牌。

1942年3月20日，中國遠征軍第200師與侵緬日軍第55師在南緬平原上的距仰光50公里的同古城外發(fā)生激戰(zhàn)，在沒有空軍支援的情況下，以集束手榴彈、汽油瓶與4倍于己的日軍血戰(zhàn)，頂住了日軍12天的猛攻，殲敵近5000人。3月29日，一個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傳來：自私自利的英國人最終拋棄了中國盟友，他們在尚未通知友軍的情況下倉皇撤退，把同古側翼暴露給敵人。同時日軍增援部隊第56師團已經(jīng)星夜兼程趕到同古，歷時12天的同古大戰(zhàn)終以中國軍隊主動撤退宣告結束。

之后不久，他們又在仁安羌救出了包括英緬軍總司令亞歷山大在內的7000余名被圍英軍。據(jù)88歲的遠征軍楊伯方講述，他當時是一名汽車兵，負責運送士兵及物資，所在連隊配屬新38師，師長就是赫赫有名的國民黨將領孫立人。楊伯方到新38師不久，就參加了孫立人的成名之戰(zhàn)——仁安羌大捷。

仁安羌位于緬甸中部，是緬甸重要的石油原產(chǎn)地。1942年4月，日軍第33師團一個步兵聯(lián)隊堵住了英緬大軍的退路。英軍總司令一面命令炸毀油田，一面匆匆組織突圍。但突圍完全是徒勞的，英軍在陣地前面丟棄了大約兩千具尸體，卻始終沒能向前移動一步，只得向中國軍隊發(fā)出求救電報。

中國遠征軍司令部命令距仁安羌最近的在曼德勒駐守的新編38師解圍。當時新編38師全師才7000多人，而且分散在不同的防區(qū)，一時能調動的只有一個113團一千多兵力。

“孫立人果然勇敢過人，他命令113團連夜急行軍到仁安羌。我們晚上出發(fā)，一路狂奔，凌晨五點就到了。”楊伯方回憶說，突然出現(xiàn)的中國軍隊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死里逃生的英軍敗兵丟下車輛和武器向北潰退。中國軍隊在他們身后的仁安羌又堅守了三天，并救出被日軍俘虜?shù)挠④姽俦⑼鈬鴤鹘淌亢托侣動浾呶灏儆嗳耍詈笾鲃映烦鰬?zhàn)場。

盡管中國遠征軍浴血奮戰(zhàn)，取得了東吁保衛(wèi)戰(zhàn)、斯瓦阻擊戰(zhàn)、仁安羌解圍戰(zhàn)和東枝爭奪戰(zhàn)等勝利，但由于中英美戰(zhàn)略目標的不一致，中英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宏大計劃被同盟國之間不牢靠的戰(zhàn)斗友誼給斷送掉了。遠征軍陷于被動的態(tài)勢，英軍西逃印度，華軍固守國門，至5月被迫后撤。

艱難撤退

3萬英魂長埋“綠色魔窟”

1942年5月上旬，日本攻占密支那，中英軍隊開始撤退。日軍切斷了遠征軍的歸國通道，少數(shù)戰(zhàn)士跟隨美國統(tǒng)帥去了印度，大部分戰(zhàn)士在第5軍軍長、后遠征軍副總司令官杜聿明的帶領下被迫進入野人山，準備從那兒繞道返回滇西。

野人山位于中緬印交界處，綿延千里，縱深200多公里，山高林密，傳說中經(jīng)常有野人出沒，于是被當?shù)厝朔Q為野人山。這片原始森林還有另外一個稱號“綠色魔窟”。1942年6月，3萬多名疲憊不堪的遠征軍戰(zhàn)士走進了野人山。

在活著走出這片“綠色魔窟”的3000多名戰(zhàn)士中，只有一位女戰(zhàn)士。這位唯一走出野人山的遠征軍護士兵劉桂英的回憶，令人驚心動魄：走進原始森林后，戰(zhàn)士們才發(fā)現(xiàn)森林像大海一樣浩瀚無際，成千上萬棵生長了千百年的大樹巍然聳立著，層層疊疊樹葉遮住了天空，陽光都照不進來。而到了晚上，豺狼虎豹全都跑出來了，野獸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山谷里，聽得人毛骨悚然。更為恐怖的是，雨季的叢林是螞蟥的天下，戰(zhàn)士們走在路上，這些嗜血的魔王就昂著頭在樹葉上等候，人體一接觸到樹葉，它們就趁機爬到人身上來吸血。

進山十多天以后，熱帶原始叢林的雨季到來了，天天都下著傾盆大雨，道路泥濘不堪，戰(zhàn)士們舉步艱難，下山的時候就在泥水里滾。有時山洪“轟隆隆”地沖下來，一下子能沖走很多人。一個月后，部隊開始斷糧了，不少戰(zhàn)士被活活餓死。杜聿明只得把馱物資的100多匹戰(zhàn)馬都殺了。戰(zhàn)馬吃光以后，大家就開始吃皮鞋，吃皮帶，就連手槍套也成了他們的食物。當這些東西全都吃光以后，大家就只能夠靠樹皮和草根來維持生命了。越往山林深處走，山林就越顯得陰森恐怖，而更加可怕的事情也接連發(fā)生。瘴氣開始在軍隊里肆虐橫行，成千上萬名戰(zhàn)士倒下了。路邊和草棚里堆滿了戰(zhàn)士們的尸體，尸體散發(fā)出惡臭的味道，聞之使人暈眩。

當最后一名東倒西歪的中國士兵在1942年8月的亞熱帶太陽照耀下走出叢林，歷時半年的緬甸之戰(zhàn)才以盟軍免遭覆滅和千難萬險的撤退終告成功而結束。中國遠征軍分別撤到印度和滇西，其時只剩4萬余人，10萬遠征軍犧牲過半。陸續(xù)抵達印度的遠征軍番號計有軍直屬部隊五個團和新22師，總人數(shù)不足一萬。他們與先期到達的新38師一起改稱中國駐印軍，留在印度中北部的蘭姆伽基地接受整訓，由史迪威任總指揮，羅卓英任副總指揮，統(tǒng)轄鄭洞國的新1軍和廖耀湘的新6軍。退入滇西的部隊亦經(jīng)重新組編成滇西遠征軍，連同后續(xù)部隊，于1943年春重新成立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由陳誠任司令長官，黃琪翔為副司令長官，統(tǒng)轄第11、20集團軍及第8軍。

1943年10月，中國駐印軍為掩護中印公路，沿公路向緬北推進，經(jīng)10個月的苦戰(zhàn)，于1944年8月攻占緬北重鎮(zhèn)密支那。1944年5月，滇西中國遠征軍強渡怒江，沿滇緬路向緬北實施反攻。1945年1月27日，遠征軍與駐印軍會師于緬甸芒友，打通中印公路，至3月遂將日軍全部趕出緬北和滇西。此后，中國遠征軍返回國內。這樣，從中國遠征軍首次入緬作戰(zhàn)算起，中緬印大戰(zhàn)歷時3年又3個月，終于以勝利宣告結束。

二戰(zhàn)結束后，根據(jù)官方數(shù)字，中國方面在中緬印戰(zhàn)場上先后投入兵力達40萬人，其中還不包括相同數(shù)量的支前民工；英美盟軍投入陸軍30萬人，飛機2000多架，坦克、裝甲車3400多輛；日本累計投入軍隊40萬人，飛機800多架。其中，中國軍隊付出的代價最大——以近20萬人的傷亡，書寫了抗戰(zhàn)史上乃至二戰(zhàn)史上極為慘烈的一筆。

“吾軍欲發(fā)揚，精誠團結無欺罔，矢志救國亡，猛士力能守四方， 不怕刀和槍，誓把敵人降， 親上死長，效命疆場，才算好兒郎……”60多年過去了，《新一軍軍歌》的旋律依然讓人心潮澎湃，仿佛遠征軍將士們的昂揚與無畏正撲面而來。時間在流逝，老兵在消失。作為后輩，我們只能對逝去和在生的英雄們說一句：你們的名字也許不為人知，但你們的功績將永世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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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青年從軍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zhàn)云！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zhàn)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zhàn)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采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門楣生輝笑白發(fā)，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尚留余威懲不義，要使環(huán)球人類同沐大漢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