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花”與“國臉”

我一直想寫篇文章，發泄一下對這幾年在國外中國餐館里看到的所謂中國畫的不滿情緒!無論是法國、瑞士、意大利、西班牙，還是美國、俄羅斯、埃及、土耳其、柬埔寨。東南西北，只要是中國餐館，總會有些俗不可耐的中國畫，最常見的是“國花”牡丹，弄得我很是抬不起頭。身為一個中國的文化人，一個畫家，我總覺得很有些屈辱。我真想在某一個特定的什么場合向世界狂呼一聲：中國的文化不是這樣的!中國畫也不是這樣的!它們典雅、端莊、深厚，很有文化底蘊，它們才是中國精神和中國氣派的代表!

本來選擇牡丹題材、中國畫形式來裝點中國的門面并不錯。但它的質量應該是上乘的，因為外國人是通過這些門面來認識中國文化的。

如果說這些中國餐館的老板因為審美能力及經濟能力的緣故，錯誤地用了一些低劣的作品來作為餐館的臉面誤傳了中國文化尚且可以原諒的話，那么，我前年在西班牙皇宮看見的代表中國皇家水平的中國廳就使我不勝唏噓了：當我走進中國廳，我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無論是墻上的花樣還是天庭上的泥塑、人物、花鳥，那造型設色、風格趣味可謂“俗不可耐”。媚艷的“國花”自然又少不了。我就不明白了：我們的明代正是建筑、瓷器、磚雕、中國畫、民間工藝都非常輝煌的時期，既是西班牙皇宮邀請，與之對應的自然應該是中國皇家水平，怎么會落到這樣庸俗的地步呢?

新近出席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的中國畫學會成立大會上看到的“國花”牡丹就更令人忍無可忍了!在舉行國宴的金色大廳，也就是代表我們“國臉”的地方，赫然裝飾著一幅巨幅工筆畫“國花”牡丹。這幅“國花”從構圖、造型、設色、格調、畫面效果諸多方面考察，都無法與“國臉”相匹配。我倍覺受辱：怎么回事呢?我們不是有那么多的大師與名家嗎?怎么能容忍如此低水準的作品堂而皇之地作為我們的“國臉”展現呢?又怎能容忍在經濟上已經很“崛起”了的中國，其文化形象如此不堪呢?當然，我知道這幅巨作之所以能掛在這里，一定有它合情合理的頗具中國特色的原因。可是，我總覺得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具有深厚文化積淀的大國，“國臉”還是得要的。

我看著三百多位資深國畫家坐在裝飾成這種水準的宴會廳里舉杯道賀實在覺得有些搞笑。席間不免談到此話題，皆日“無語”。

一個國家是否受人尊重，當然要看它所擁有的物質基礎，看它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但還有更值得尊重的理由，那就是它的文化。畢竟人非低級動物。生存是一回事，精神又是一回事。高貴典雅的精神生活永遠是人類的崇高追求。試想如果希臘沒有雕塑，意大利沒有羅馬建筑，法國沒有盧浮宮，俄羅斯沒有芭蕾舞和巡回畫派，中國沒有詩詞、中國畫和瓷器，那是什么感覺?如果有，卻又都藏在“深閨”，而一味用一些低劣的東西搪塞我們的眼睛，那又是什么感覺?

盡管人民大會堂不是博物館，可它是集中反映中國人精神和物質狀態的地方，是最大的大雅之堂。它宏偉莊重的硬件總要匹配相適應的文化軟件才對。我無意批評此畫的作者，我相信完成如此巨作他花了很大氣力，而且這樣的作品也一定有它的觀眾群。我只是想說它放在這樣的位置不恰當，有失國格，有傷中國人的臉面。此種不匹配還有很多：如某些地方的政府大樓、五星級賓館等等。

到底用什么樣的作品來裝點這類代表國家形象、政府形象的廳堂才合適，我覺得這是個嚴肅的問題，是否應由相關的專家團而非某某主管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