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求知雅集副會長、萬玉山房董事長葉偉特先生是香港人,從上世紀80年代初期開始接觸玉器收藏,雖然身處玉器收藏世家的葉偉特最初對玉器生意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隨著自己對這一具有深厚文化積淀的領域的不斷了解,玉也與之結下了不解之緣,對于玉器尤其是古玉器的鑒賞也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收藏·拍賣》:您開始接觸玉器生意是先從鑒定開始的嗎?
葉偉特:那時候也沒有特意去學習鑒定,家里人說從小你也接觸了很多,我那個時代也沒什么玩具,上輩人給我一些好玩的玩意兒給我。后來給了我兩萬塊讓我出去照著家里的東西去買,沒有特意去教。那時候基本對東西的好壞有一定的判斷,知道工的好壞,知道玉質的好和差,但不用太去判斷年份,當時東西基本都是老的。
《收藏·拍賣》:現在的玉器市場是怎樣的一個狀況呢?
葉偉特:現在整個玉器市場比我們春秋戰國時還要亂,基本上先分兩類人群,首先是買賣舊玉器包括明清白玉和高古玉的一類,另外是買賣現代玉雕的一類,這兩大類沒有辦法摻和到一起,因為現在新玉比老玉貴,新玉的來源很多而且不缺少很好的材料,但這在古代時很難,古代的玉礦和現代不一樣,雖然古代也有好的玉料但是相對稀少,即使是當時的宮廷玉器的玉材也沒有現在這么好,這主要是因為來源、運輸、開采等等方面的問題。現在我們擁有的重型機械可以讓我們更輕易的獲得更好的玉料。
現代人賞玉的習慣是眼見為實,而顏色是最容易受吸引眼球的,所以玩現代玉器的以顏色為主,皮要紅,肉要白,而老玉老講究內涵,因為玉器經過一兩百年,甚至是三五十年后就會有一點顏色的變化,變得沒有那么白,所以沒辦法用現在的標準去欣賞老玉器,因為新老玉器的講究是不一樣。
還有我要再講一下,什么叫所謂的“仿品”,這要看他的動機,如果他是模仿某件東西做的一模一樣,不管從歷史的痕跡、重量、尺寸都一樣這才叫“仿品”,如果有自己的時代風格和演繹,就應該叫“傳承”,有一路是叫走仿古路線,不能動不動就給人家戴上“仿品”的帽子,這只是后來的生意人在作怪,說成是那個時代的東西,匠人沒有作怪。
《收藏·拍賣》:您個人鑒定玉器的要訣是什么?
葉偉特:從我的個人經驗來說,首先要判斷玉器的好壞,如果好壞都不能判斷,就不能判斷歷史;而現在人先判斷歷史,這是不對的,判斷年代是建立在玉器的風格和工藝上,先判斷工藝好壞,然后才能判斷它的時代特征。
老的玉器鑒賞不用太復雜,構成它的價值只有三點:一是工藝造型,因為玉器首先是藝術品,如果不講究工藝,藝術就沒有意義了;第二是材料;第三是講究歷史,每一個朝代都有自己的玉器精品和代表性玉器以及時代特征,就是所謂的“代代有精工”。但是歷史只是衡量玉器價值的標準之一,不是歷史長遠就值錢,現在新石器時代、春秋戰國、西周時期的玉器價格比不上乾隆時期的玉器,就是因為玉器是一種文化,如果沒有人類的行為及人類賦予玉器的人文價值,它就和我們門口擺放的一塊石頭沒有什么區別。
所以鑒賞玉器首先是有工藝造型,人類賦予它的內涵,第二材料,因為有玉石才產生出這個藝術,沒有玉石,就開不了玉石文化這朵花,所以一定要講究玉的材料,第三就是玉器的歷史。
《收藏·拍賣》:您在實際的鑒賞中也是使用這樣的方法嗎?
葉偉特:我的宗旨就是先工后料再歷史,而新玉完全與我們相反,井水不犯河水,現在的新玉領域就有人直接玩玉料了,但是紫檀木放在家里一萬年也是木頭,只有變成作品才有歷史價值。中國的玉匠大師兩三百年也出不了一個,而玉匠大師的藝術生命頂多有50年,就算從出娘胎到50歲也就50年,他的藝術生命的成熟期最多20年,那他能出多少件作品呢?我知道老一輩打磨一件東西就要一年多,所以精品留在世上不多,那是不是有精品玉器價格就應該上來,那價錢高是不是要講究工藝呢?答案已經不言而喻,所以不能說一件新石器時代的素的玉璧環就比這些要貴,歷史價值現在只有幾萬塊而已,所以還是工藝價值更高一些,歷史只是一個閑談,要么戰國要么乾隆,它只是多給了玉器一層歷史意義,歷史意義沒辦法呈現它的真正價值,高古玉器的歷史重要性比明清玉重要一些,如果用之前的三個條件構成高古的價值,工藝40分,材料30分,歷史30分;清朝玉器工藝占50分,材料40分,歷史占10分,明清玉器在六千年的玉文化中只是歷史來的一瞬間,他們的歷史不占很重要的價值。
《收藏·拍賣》:在這么多年的玉器生意中,令您印象特別深刻的是哪幾次?
葉偉特:我們這么多年有很多經歷都很精彩很震撼,很刻骨銘心,我們買過一件新石器時代的東西,現在在上海震旦美術館,這件玉器出現在市場上三次都被否定,被認為是仿品,最后我用很便宜的價格買到這件東西,后來也終有認同的人,并輾轉到了臺灣,后來被震旦老板收藏,這件玉器也是一件國寶級的重器,也是很稀有的一件藝術品,從4000多年的歷史來說,它的制造工藝已經達到了超凡的工藝水品,這也是當時印象深刻的,我們就是通過時代風格來判斷,而且用邏輯性判斷。
因為他的制作工藝是原始,他的造型是原始,他的拋光打磨的技術也是原始,從整件東西的圖案風格、制作風格以及材料全部都指向原始,所以我們認為這件東西是開門見山的原始的東西。而且工藝越復雜的東西越容易判斷,因為工藝越復雜做仿的破綻就越多,那件東西具有非常復雜的工藝,可以說是新石器時代玉器的里程碑,它是脫離原始玉器工藝的里程碑。其實這件作品也是因為宗教的問題迫使它出現,制作這件作品一定要有一定的熱忱,當時制作者可能就是一個匠人,宗教的熱忱才會驅使他做出這件東西,現在的人做不出這個東西。
《收藏·拍賣》:您做這一行,打眼叫做“吃藥”?你有這樣的經歷嗎?
葉偉特:這都是江湖在說的一些行話,說的比較刻薄,比較好玩。我們上世紀80年代用8萬塊人民幣買了一件東西,看上去非常老的東西,結果是新做的東西,而且這些人很厲害,他們放在農村里邊所以就吃虧了,后來我們才知道以前的古董商也把仿古玉放在鄉下;甚至古代傳下來的一種方式就是“種墓”,墓是老的,然后告訴買家這個可以試試看,你給我多少錢挖出來的東西是你的,這從宋明時就已經出現,到現在還有人中招,我來北京之前在香港還見到一批東西,他去買人家的種墓,而且深信是真的,說是親眼看著他挖出來的,是出土的古玉,其實他那些玉器書里沒有,也不是仿某一件東西,只是仿古工藝品,現在的很多匠人只有有限的水平,他們做出來當工藝品來賣,但是商人卻拿他來騙人。
《收藏·拍賣》:現在玉器行業中有很多的鑒定方式,看沁色就是其中的一個派別,你會使用這樣的方法嗎?
葉偉特:以前臺灣的學者講究玉器的沁色,說什么沁色就是什么年份,但是我認為是錯的,因為每一塊沁色跟我們的指紋一樣都是不一樣的,所以走這個方向尋找真相永遠尋找不到,他要沁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漢代、商代或者石器時代的玉器呢?看沁色的這個門派是沒有把握的,就算全部是出土玉這個門類里,一下子就駁倒他,例如紅山文化橫跨的歷史年份大概有4500至8000年,你看遼寧博物館的紅山文化都是沒什么沁的,良渚文化比紅山文化晚,但是沁得已經成粉了,如果兩件東西擺在一起怎么斷定他的年份?所以沁色沒有辦法定年份;前年湖南發生的一起盜墓案追回的文物,你看有幾件有沁?你去看南越王博物館的玉器沁的多厲害,照他們的方法說南越王墓的玉器是老的,但那是新的。你還要看徐州的楚王漢墓,那些玉器十有八九沒沁,你說是國家作假嗎?所以看沁就沒有什么了。
老玉器還有很多派,還有一派就是玩玉質的,老玉也有講究玉質好壞,新玉中講究玉質的那一派也是從這里分支出去的,他們對歷史不是非常懂也不是很重視,因為不懂所以講究玉質,所以就把現代和近現代的仿古的東西當成真品。他們會把宋仿漢、明仿漢、現代仿漢的東西,也就是傳承漢風的東西當成漢代的,每一代都有仿古的習慣,我們把他叫做“唐風”、“漢風”,但是東西都是后代的,我們通過風格就能判定這些作品的時代。
《收藏·拍賣》:現在也有很多人通過包漿來判定玉器的真偽,這樣的方法是否科學?
葉偉特:看包漿也是一路人,但老包漿怎么斷定呢?還是要判定玉器的造型才能判斷它的歷史,加入不參考玉器的造型,我把一件大的器物給你看一部分,你要是能說出是什么來,我把腦袋割下來讓你當球踢,玉質軟的容易出包漿,玉質硬包漿就出不來,現在可笑的是包漿和皮殼他們很多人還講不出什么分別,所以也可以理解他們說的包漿和皮殼只是不同的講法,因為我從來不注意這個,所以我聽到現在自己也搞糊涂了,他們對以是不是同一樣東西,我想應該不是同一樣東西,我姑且他是同樣的東西,就是出現跟橘子皮那樣的效果,或者很干很亮的效果,這一路人占的比重非常大是主流,第二主流是看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