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對任何方面來說都很棘手的問題。
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在接到筆者的電話以后,第一句話就是上面的那句。
為什么說棘手呢?
財政人都知道,作為自存在以來就被打上了小心謹慎、嚴于律己等等標簽的財政部門,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理論上的、空而泛之的討論。財政人似乎更擅長于把數字落到實處。
可惜,生態補償自提出之日起,就是一個讓財政人萬分糾結的詞語:沒有先例,沒有規章,沒有數字,沒有時限。
它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詞匯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因此財政人所謂的“棘手”,顯然指的是把這個只有骨架的詞語豐滿起來的過程。
在本期專題的制作過程中,我們找到了長江流域幾乎所有省市的財政人。盡管他們的說法不能代表一切,但至少可以為現在處于迷茫期的、制定生態補償機制的人們提供一條不甚清晰的脈絡。
目的是不再補償
“按照我的希望,我不愿意看到補償這兩個字?!苯洕鷮W家馬光遠說,雖然他并沒有過多深入的研究過這個課題,但是按照他的看法來說,“補償”這兩個字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悲壯的色彩。
什么叫補償?按照字面意義上來說,是用物質或行為來補充已經失去的部分的意思。馬光遠正是因為這個意義上表示困惑。
所謂補償,則必須先失去。而我們失去的,或者說我們從生態中攫取的已經太多。生態補償的提出已經經過了很久。2008年國務院就宣稱,今年經濟體制改革的重點任務之一是建立健全資源節約和環境保護機制,將建立健全資源有償使用制度和生態環境補償機制,建立和完善節能減排措施公示制度,并研究開征環境保護稅。兩年之后的2010年底,據稱2011年將開征的環境保護稅,讓所有輿論大肆宣揚了以后就靜止在了2010年的冬天。
而2011年的全國兩會,又將環境保護稅的開征推后到了十二五規劃運行期間。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落地開征?在我們采訪過的這些財政人和機構中,還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給我們一個哪怕相對模糊的答案。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所有人都表示,補償機制的建立是一個中期非長期的過程。原因在于補償的源頭。大禹治水時我國勞動人民即懂得改堵為疏。所謂補償,也只能在相對較短的一段時間內使得被我們破壞的生態得到恢復——當然,這個時間很明顯不會太短,但如果我們破壞的速度依然得不到遏止,生態補償機制就等于一個無底洞。因此所有人都建議,將生態補償機制的一個重點放在對生態破壞源頭的遏制上。重慶市財政局在其對流域破壞的各種材料中均明確表示,對破壞生態并不知悔改的個人和企業,一律以處罰上限進行處理。
看來只有以這種“高壓”模式抵制對生態的破壞行為,補償才不會是一個永遠無法結束的夢魘。
橫縱向補償機制
在本期采訪中,作為長江流域各階段的財政人,均表示可以接受下游對上游的財政補貼和補償。下游使用了上游嚴格保護的清潔水資源也罷,上游各省財政相對財力比較薄弱也罷,對上游的補貼計劃均表示沒有異議。
問題在于,在這種從未有過的橫向補貼上,應該采取什么樣的補貼模式?如果把長江黃河流域按照省分為各階段,以階梯式每省向上游撥付一筆資金的話,那么收益最大的當然是作為三江源頭的青海省。按照青海在三江源地區對保護我國水資源所付出的巨大努力來看,這也未嘗不可。另外也有人提出依照生態補償項目投入來分配下對上的補償額度,這也是一種說法。
但問題就在于,在生態補償機制基本不可能規定以省為單位的下對上補償額度的時候,提出這樣一種非常規的補償機制,其補償額度要如何確定?這也是現在這種補償機制只停留在理論階段的一個原因。
總之,這些財政人的共識是,橫向生態補償機制應當建立,但究竟以一種什么形式出現,現在來看還是個問題。
對比橫向補償,中央下撥生態補償資金似乎已經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據稱今年八月份生態補償機制就會報國務院批復,但根據中國環境與發展國際合作委員會于2005年組建的中國生態補償機制與政策課題組表示,生態補償應包括以下幾方面主要內容:一是對生態系統本身保護(恢復)或破壞的成本進行補償;二是通過經濟手段將經濟效益的外部性內部化;三是對個人或區域保護生態系統和環境的投入或放棄發展機會的損失的經濟補償;四是對具有重大生態價值的區域或對象進行保護性投入。生態補償機制的建立是以內化外部成本為原則,對保護行為的外部經濟性的補償依據是保護者為改善生態服務功能所付出的額外的保護與相關建設成本和為此而犧牲的發展機會成本;對破壞行為的外部不經濟性的補償依據是恢復生態服務功能的成本和因破壞行為造成的被補償者發展機會成本的損失。
另外他們表示,狹義的生態補償的概念與目前國際上使用的生態服務付費或生態效益付費有相似之處,應當作為同義詞對待。
自發補償和出路
在橫向和縱向的補償均未明朗的時候,各地財政已經在生態補償方面做出了自己許多年來的貢獻。
在我們的采訪中,并未發現有任何一個財政人表示這是我們財政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對于自己的家鄉生態補償,所有財政人都表示,即使國家不給補貼,那也要做。即使沒有任何利益模式,那也要做。生態補償,在完全自發的情況之下,已經成為了各地財政人的一種自身責任。
“每年的預算里也并沒有這么一筆錢啊?!敝貞c市財政局一位領導表示,每年生態補償投入的經費、資金,在壓縮到極致以后,一些必要的花費“也是從牙縫里省出來的”。
不僅僅是重慶,在本次涉及的長江流域各省市中,均存在著“純責任型”的生態補償。不能不說這是財政人自身的一種情操的體現。
在所有人都喊著要盡早建立生態補償機制的時候,一些財政人提醒我們:不要忘記補償生態對經濟的傷害。一些禁止開發區和限制開發區的設立,讓本就不算富裕的一些長江中上游省份,比如本期采訪的青海、四川、重慶等經濟發展和財政收入都造成了不盡相同的抑制和傷害。在要求中央對這些經濟受損的省份加以補償的同時,這些省份也在積極想辦法利用生態發現旅游業等生態和財政收入雙贏的產業。在一些并不適宜發展旅游業的保護區,各地財政也在積極的探索一條適合自身發展的路徑。
有人給這種雙贏的財政模式起名叫生態財政或者綠色財政,但到底何時可以讓全流域都實現這種生態財政模式,似乎還需要相當長時間的一段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