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上門女婿

一

我大學畢業后進入北方某省會城市的一家紡織廠技術科工作。4年前，經過自由戀愛，我和工廠里的女同事喬玲結婚了。我出身農村，家里兄弟兩個，而喬玲是獨生子女。結婚前，經過雙方父母的協商，我入住岳父家，也就是俗稱的上門女婿。

喬玲家以前是省城郊區的農民，隨著多年的城市發展，他們已經是城市居民了。雖然以前的莊稼地早就賣出去作房產開發了，但是，岳父家在自家寬大的宅基地上蓋的四層樓共六十多間房子，全部租了出去，每個月的房租收入就有一萬多元。

結婚半年后，我們紡織廠因為經營不善，需要裁減人，妻子是個普通的擋車工，她第一批下崗了。

妻子下崗后和我大吵了一架，說我真沒本事，連自己的老婆都照顧不了，嫁給我真是倒霉，還罵我上大學讀那么多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關鍵時刻一點都不頂用”！。妻子辱罵我的時候，岳父岳母都在場，岳母邊用眼睛狠狠地蹬著我邊嘆息說：“真是男怕干錯行，女怕嫁錯郎！嫁錯了就會苦一輩子的！”岳母的話殺傷力很大，簡直像匕首像標槍，但是，妻子的話殺傷力更大，簡直就像手榴彈，她糾正我岳母的話：“什么女怕嫁錯郎？我不是嫁個男人，我是娶了個男人，娶了個‘稀泥糊不上墻’的窩囊男人……”，他們母女兩個一唱一和無情地打擊著我的自尊心，岳父坐在沙發上悶頭抽煙，唉聲嘆氣的，看來是為找了我這個女婿而追悔不已！他們三個人像三座大山一樣壓在我心上，我感覺自己滿肚子的屈辱特別難受。

妻子下崗后，在岳父的資助下，在附近的一條街道邊開了個小超市，生意不錯。沒過多久，我也下崗了，我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每天在岳父、岳母、妻子三人的白眼中度日。我感覺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雖然表面上我有個家，但是，實際上，我感覺自己是寄人籬下。

我下崗回家后，在妻子的店里幫忙，每天在她的指揮下去小商品市場批發回貨物，搬運貨物。妻子動不動就因為一點小事情急赤白臉地訓斥我，超市里的店員都知道我在家里沒有地位，我妻子是老板娘，我只是個伙計。

二

其實，妻子開始的時候是向著我的，但是，長期住在娘家，她總不能和父母頂嘴幫助我吧？如果這樣，不但父母會“寒心”，就是親戚鄰居也會指責她“不孝敬”，胳膊肘向外拐！為了表示自己的孝敬，岳父岳母無端訓斥我的時候，妻子要么不吭聲，要么就是站在她父母那邊一起譴責我。開始的時候，妻子還暗暗安慰我，時間久了，她也被父母同化了，根本就不理解我的苦楚，常常無端地指責我。在這個家庭里，岳父岳母以及妻子，就是一個聯盟，她的親戚朋友鄰居，更是強大的后盾，我這個上門女婿只有受苦忍辱的命。

妻子生了孩子后，在岳母的授意下，要求前來探望的我母親留下來照顧孩子。

只要孩子一哭鬧，岳母就跑過來看個究竟，好像我母親虐待孩子一般。孩子尿了，岳母就指示我母親趕緊換尿布，那神情好像我母親是她家雇的保姆。

孩子生下后，需要給孩子入戶口的時候，岳父、岳母堅持要讓孩子姓喬，說什么當初讓我當上門女婿，就是為了給他們喬家生孩子的。當時母親很有異議：“孩子隨娃爸的姓，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啊！”岳母口口聲聲地說，我們喬家布置的新房，我們喬家裝修的房子，就相當于把你兒子“娶”到我家了，娶到我們家就是給我們喬家傳宗接代的，當時聚集在我岳母家玩麻將的鄰居們一聽都哈哈大笑，覺得我岳母這比喻太有意思了。見鄰居們都用笑聲捧場，岳母更得意了，她大聲說：“以后孩子會說話了，不能叫我姥姥，必須叫我奶奶。”，當時我母親氣得暗地里掉淚，我勸母親，現在是新時代，孩子可以隨父姓，也可以隨母姓，大可不計較。

三

既然岳父、岳母拿我不重視，鄰居自然也拿我不重視，到我們家借什么東西，明明我在家，不和我打招呼，多此一舉地給我岳父、岳母或者我妻子打電話，他們說借，來人就把電話遞給我聽，好像我是看家護院的家丁一般。

去年年初，在岳父家看夠白眼聽夠冷語的我賭氣在省城找了一家公司打工。眼不見心不煩，耳不聽心不亂，我就是為了盡量逃避那個沒有尊嚴的地方。我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就想干出點名堂給他們看看。我經常主動要求出差，全公司，就我出差的次數多，很多偏僻的地方我都愿意去。因為吃苦耐勞業績好。一年后，我被公司提拔為銷售部的經理。

我提拔為公司的銷售部經理后，岳父、岳母看我的眼神就變得慈祥了，每天我回到家后，他們就笑臉相迎，岳母還張羅著去給我熱飯，我告訴他們我在外面有應酬已經吃過飯了，岳母和岳父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夸獎我有出息了應酬也多了，岳父邊夸獎居然還主動給我沏茶醒酒。

但是，好景不長。今年年初，因為公司的產品出現了質量事故，上級主管部門開始調查，公司暫時停產。一聽說出事情了，經銷商不給付貨款，材料商堵上門要錢，銀行也追著要貸款。這么一整，好好的公司只得倒閉，我又回到了家里。

就在我最失意最痛苦的時候，岳父他們不是安慰我，而是又恢復了以前的態度。

我整天灰頭土臉地去超市幫忙。為了防范我，妻子居然不讓我沾超市的錢。有天中午，收銀員在吃飯，我就幫忙去收錢，在貨架后面查貨的妻子一看到我要收錢，立刻風風火火地跑過來要收錢，還差點碰翻了碼得很高的牛奶箱。顧客狐疑地看著我，好像我是什么壞人一般！我拼命克制住自己沒有對妻子發火。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問妻子：“你什么意思？你這么防賊一樣防著我？收銀員都可以大大方方地收錢，我就不可以，我還不如外人了？妻子說道：“當然不如外人，外人好管理，你這樣的人不好管理。收銀員收錢收少了，她得賠，如果你收少了，我怎么讓你賠？”聽她這么說，我的肺簡直就要氣炸了。

第二天，我就去應聘了。盡管工作不是很好找，但是，因為我以前有過銷售經驗，一個星期后，我還是找到了一份銷售工作。

這是一家白酒企業，在外地有著經銷處。我在公司轉正后，就申請去外地的辦事處工作。人事經理笑了：“你可真有意思啊，外地的辦事處都是他們當地人或者是未婚小青年。結過婚有孩子的員工，趕都趕不到外地辦事處，你倒好，主動申請去外地，既然這樣，那就滿足你的愿望。”

我到外地經銷處已經四個月了，中間回去過兩次，就是為了看孩子，然后就匆匆地返回經銷處。我感覺我對妻子已經沒有感情了，我們沒有了任何交流，都想不起，什么時候我們的眼神相遇過了。但是，為了孩子，我又不忍心離婚，我不知道我這上門女婿的身份還能保持多久，我還能在這樁婚姻里堅守多久……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