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壯美的景色只有攀登者才有資格分享。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認識攝影家劉培恩,我突然想到的是初唐名臣虞世南寫的一首詠物詩《詠蟬》中的一句詩“居高聲自遠”。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在北京攝影界,劉培恩是登上北京高點最多的攝影家。西山瞭望塔頂以及所有的山頭、國貿(mào)大廈一期二期樓頂、中央電視塔——幾乎所有能俯瞰和瞭望到北京更多景致的高點,都成了劉培恩攀登拍攝的地方。無論是燈火闌珊的除夕夜、禮花煙花奔放的奧運之夜,還是寒風料峭的晨曦,劉培恩總是能找到最佳的高點,以獨特的角度拍攝出讓人為之震撼的作品。
高起點來自對攝影的獨特思考
其實,對40多歲才摸相機的劉培恩來說,他的起點并不高,他的優(yōu)勢也并不大。但就是這個干什么都會去思考的劉培恩,卻在攝影上悟出了自己的門道,開辟出了自己獨到的境界。
劉培恩剛學攝影那會兒,純屬業(yè)余愛好。兩三年過去了,拍出的片子都沒有新意,一度自己也很迷茫,在攝影人群走向全民化的今天,怎么才能出人頭地,何時才能脫穎而出,使他很苦悶。怎樣才能有所突破?這是他一直思考的問題。
相機在不斷更新,但照片依舊是老樣子。有一段時間,他對自己的攝影之路產(chǎn)生了動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攝影之路的料。
突然有一天,他看中央電視臺經(jīng)濟頻道時,有位專家談到產(chǎn)品經(jīng)營時說了這樣一句話:“別無我有,別有我優(yōu),別優(yōu)我特,別特我絕。”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對他啟發(fā)很大,他想攝影也是應(yīng)該這樣,不能跟著別人的老路子走,那樣永遠也不會有出路。他把自己關(guān)起來,停下了手中的相機,琢磨照片如何創(chuàng)新,如何找到自己的角度。
北京西山以“三山五園”而著稱,春有花,夏有綠,秋有紅,冬有雪,風霜雪雨、云霧霞虹、亭塔樓閣,風景無處不在,美不勝收。但長期以來,眾多的攝影愛好者也已無處不到、無處不拍。對于“三山五園”攝影圈內(nèi)的人有兩種看法:一種叫“拍爛了”。這些人認為,多少年來多少代人已把這里拍的無數(shù),已沒的什么可拍的了。另一種叫“拍不盡”。這部分人認為常拍常新,大有拍頭。起初感到兩者說法似乎矛盾,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攝影的不斷認識,他認為后者的說法很有道理。同樣的景致如何去拍,這對一個攝影愛好者來說確實是一個新課題。
幾年的實踐使他不斷有新的感悟:首先不盲從,想好了再拍,腦筋要動在按快門之前,要胸中有圖;二是要善于發(fā)現(xiàn)新點位,尋找新角度,把握新時機;三是要多用逆向思維,舉一反三;四是要充分發(fā)掘、利用身邊的攝影資源。
劉培恩的家住在頤和園北面,他家的后面就是一座山,對他來說,在他家后山拍以頤和園作前景的照片,也許會有新意。2005年7月,他拿了幾張照片到圓明園找攝影家劉繼文先生請教,劉繼文先生當時看了說拍得很好,很有新意,問他能不能在這個角度再試拍張接片,看看效果是不是會更好。
劉先生也許可能是無意說的,但劉培恩卻心里“咯噔”一震。對啊,干嘛不拍張大片呢!回家后他就反復(fù)琢磨,如何在這個新點位拍好這張片子。他買了新器材,反復(fù)學習接片知識,做好了各項準備。作為軍人,他深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涵義,一點也大意不得。那段時間一有空他就上山,試看不同時機、不同高點、不同角度的不同效果,找到了最佳拍攝點。待到9月份,北京秋高氣爽,藍天白云,正是拍攝的大好時機,經(jīng)過四五次試拍,功夫不負有心人,在17日“中法文化年閉幕式”這天,終于完成了《昆明湖畔看北京》這張照片。
從此以后,以接片攝影的形式來拍攝北京成為他攝影的一個獨特風格,也在攝影圈里出了名。目前,他已在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拍攝了數(shù)十張北京城市風光的大型長卷攝影作品,其中《北京全景圖》長14米,寬1.2米,分別被國家博物館、國家圖書館等收藏。可以說,劉培恩成功了,他開創(chuàng)了攝影的新記錄,他也被業(yè)內(nèi)業(yè)外稱為“拍攝北京全景第一人”。
尋找制高點才有頓開的境界
劉培恩從拍攝獨特的北京景色中嘗到了甜頭,從此他把拍出精彩的北京作為自己的追求。他細心聽每天的天氣預(yù)報,自己察看天氣。別人還在呼呼睡大覺的午夜,只要感到天氣適合他的拍攝,無論冬夏,他就從自己居住的北京西北方向的青龍橋附近出發(fā),趕往高樓聳立的地方。幾乎所有城區(qū)相對最高的高樓樓頂,以及附近的山頂,都成了他征服的高點。
可以說劉培恩拍攝于2006年10月17日清晨的《北京晨曦》,是他付出代價最大的一次。這是他在新修建的北京電視中心大樓頂端,以豎構(gòu)圖形式轉(zhuǎn)拍,用14張單幅畫面拼接而成的。是他近百幅全景長卷攝影作品中試拍次數(shù)最多、拍攝難度最大的一次攝影。以西山作背景,從北京東南朝西北方向拍攝一張北京全景是他由來已久的想法。《北京晨曦》的拍攝難度主要有兩個方面:首先是天氣。超視角大跨度全景長卷接片攝影必須有高清晰天氣,北京地區(qū)出現(xiàn)一個高透視度、無云且風力小的天氣很難,尤其是早晨更難。他就這樣跑了十幾次去“碰”好天氣。再就是拍攝點位距所取景物距離和高度要適宜。拍攝點位近了難以拼接且畫面變形,高度不夠畫面缺少層次。北京電視中心大樓是銀泰中心大廈以東最高建筑,在主體45層拍攝由于高度不夠畫面變形嚴重無法拼接,在高出主體結(jié)構(gòu)以上正在修建的6層樓高的發(fā)射塔樓架上,通過多次試拍此高度和距離均沒有問題。在沒有平臺的情況下,劉培恩用鐵絲將三腳架捆綁在樓架外側(cè)進行拍攝。他以西山做背景,將銀泰中心、國貿(mào)大樓、京廣中心、京城大廈等北京現(xiàn)代建筑作前景,聚焦于中軸線上故宮、天壇、天安門廣場、古樓以及正在建設(shè)中的奧運村等,拍攝出來的片子畫面清晰,光線柔和,初升的太陽把北京照得光彩亮麗,在視覺上有很強的沖擊力。采取獨特構(gòu)圖,大布局簡潔開闊,景觀層次分明,讓人遠景可觀其勢,近景可識其質(zhì)。他抓住一年當中,北京大氣能見度最高的時刻,畫面焦點很實,作品信息量很大,在一個新的角度真實、客觀、生動地記錄了北京城市的總體概貌,表現(xiàn)了城市的整體美與特色美。
艱險之路采擷
新奇的花朵
說起頤和園人們都不會陌生,關(guān)于拍攝頤和園的照片恐怕司空見慣。不僅有在園內(nèi)各個角度拍攝的,也有從西山遠距離用長鏡頭拉的,更有航拍的。劉培恩想要展現(xiàn)這所世界園林獨具一格的境界。他翻遍有關(guān)頤和園的照片集,終于發(fā)現(xiàn)唯獨沒有見過在頤和園東堤圍墻以外近距離拍攝的照片。
依劉培恩多年的攝影經(jīng)驗,“同樣的景色景物,如拍攝點位、拍攝角度新了,片子就容易出彩”。他為找到這樣一個合適高度、理想角度的拍攝點位做過多種嘗試。上過中央黨校南院的瞭望亭,爬過芙蓉里小區(qū)的居民樓,登過38層的中關(guān)村中鋼集團大廈,但這些點位不是距離太遠就是高度不夠。有一天,是一個閑暇周末,劉培恩在園內(nèi)西堤散步時突然發(fā)現(xiàn)在頤和園東側(cè)豎起兩座“中國移動通信”塔,一個靠近新建宮門,一個靠近南如意門。這一發(fā)現(xiàn)使他喜出望外,于是次日就到這兩座塔跟底看個究竟,感到這兩座塔的角度和位置對拍頤和園比較理想,而高度是否合適只有上到頂部試看。點位找到了,找誰才能讓上?怎么才能上?這是個難題。他仔細揣摩了塔的結(jié)構(gòu),它是一個上邊小、下邊大的圓錐桶狀柱體,約50米高,最下邊內(nèi)直徑僅一米多,最上端內(nèi)直徑不足60公分,桶內(nèi)有攀梯,底部有一個特殊裝置鎖住的小鐵門。在塔的頂端有一到三層不等,由鋼筋焊接而成的網(wǎng)狀圓型漏空平臺。當時他試想把門打開爬上去看看,但沒有專門的開鎖工具門是打不開的。
經(jīng)過幾個月的周折,終于有了結(jié)果。負責通信塔的公司要求“為了確保安全上塔的人,一是不能有暈高癥,二是上前先辦一個登高證,三是要有公司人陪伴”,他出示了沒有暈高癥的證明,辦理了登高證。
劉培恩第二天早上不到6點就爬起來,天公作美,天氣正如他祈盼的那樣適合拍攝。上午8點半他提前到達預(yù)先約定的頤和園南如意門外那座塔旁,他仔細端詳著矗立在他面前的這座鐵塔,信心十足地想:“再過一會兒我將把你拿下”。9點鐘趕來的工作人員,檢查了一下他的登高證,打量了一下結(jié)實健康的他,隨后就用一個專用扳手熟練地打開了塔門,他說:“你自己上吧!”此刻劉培恩對自己也有些懷疑,但工作人員的鼓勵和這些天來的期待化為了無窮的力量,他鼓足勇氣:好,上!
柱桶內(nèi)在偏離中心位置有一個豎直鋼管,在鋼管左右交替焊有約10公分寬、能蹬、能抓的橫鋼板,其實這就是一個簡易梯子。因為空間狹窄,他沒能帶三腳架,只是背了一個右挎左斜的攝影包,起初的一二十米他爬得還滿順利,桶內(nèi)因只有微光看不清梯層幾乎靠手摸腳踹才能找到感覺,隨著高度增加,桶徑越來越小,僅有他身體的寬度,再背著攝影包已不能上行,于是他把包頂在頭上,越往上爬覺得身體四周越緊,幾乎貼著桶壁,一點點向上蹭。由于桶壁通風口較小,還有一些缺氧的感覺,身體有點吃力。腳每蹬上一步,嘴里就數(shù)一下,1、2、3、10、20、30、40……心里也在暗自鼓勁。20米、30米、40米……堅持!一定堅持!大約用了十幾分鐘已摸到上端出口,勝利就在眼前。先把攝影包從出口送到平臺,然后他再從桶壁口爬出去。由于是漏空平臺,人的懸空感增加,心里有些緊張,在風的作用下塔身的晃動更加劇了他內(nèi)心的懼怕,他的兩腿有些抖動,并且發(fā)軟,手扶桶柱外壁,身體慢慢站直。向下俯瞰,清晰碧透,一個全景、立體的皇家園林頤和園盡收眼底,一幅氣勢恢弘的全景畫卷展現(xiàn)在面前。當抬頭西望,美麗的西山近在咫尺,漫山的楓葉和黃櫨如霞似錦,清澈的昆明湖水碧波蕩漾。頓時,他心中豁然開朗,攀爬中的疲憊、恐懼感瞬間蕩然無存,此刻已被興奮、激動所代替。他迅速打開攝影包,拿出相機開拍。咔嚓,咔嚓,各個角度,不同構(gòu)圖傾注全身心拍攝起來,不到10分鐘上百張照片囊括相機。
其實,這些拍攝僅限于全景的局部,由于受上端平臺環(huán)形圍欄上間隔安裝的近兩米高信號發(fā)射器影響,無法拍攝寬幅全景畫面,要避開它們對鏡頭的遮擋,就必須提高相機的拍攝高度。怎么提高?只有將相機高舉超過發(fā)射器頂端,因為愈靠環(huán)臺邊沿晃動感和懸空感愈強烈,為克服心理害怕的因素,他把預(yù)先準備好的繩子一頭拴在腰部,一頭捆在桶體,每一次拍攝要屏住呼吸,然后回到環(huán)臺中間稍作停歇,看一下拍攝效果,這樣反復(fù)了幾次,確保拍攝的每張片子都有好的構(gòu)圖和準確曝光。等他下到地面,慢慢從塔底鉆出來的時候,已在塔下等候多時的工作人員立刻投來信服的目光。正如法國詩人勒內(nèi)·夏爾所說:“不同尋常的歷險,是我們共同的晨曦!”劉培恩這一次不同尋常的歷險,也為我們帶來了頤和園全新的晨曦。
記得去年深秋,我們一起上西山,尋找他拍攝《北京全景圖》的制高點。荒草和荊棘掩蓋了他曾經(jīng)獨自穿梭的道路。在幾乎沒有道路的樹叢里,劉培恩不怕野酸棗扎破手和臉,執(zhí)著地朝著那制高點攀登的勇氣和忘我精神令我感動:一個官職不低的大校為了自己的理想如此虔誠,還有什么能阻止他通向成功?夜深下來,我們在西山最高的瞭望塔上,俯瞰著萬家燈火的京都,原來壯美的景色只有攀登者才有資格分享。相信劉培恩向我們展開的將是更精彩的自然與人生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