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雙鞋

她想告訴她們，什么高跟細跟，尖頭方頭，所謂的款式不合，不過是一份借口罷了。其實她心里真正要找的，是一雙可以走向幸運的鞋子。

鞋架上滿是七彩繽紛、款式各異的女裝鞋。

“這里應該找得到。”她充滿信心，走進去，仔細挑選。

“這個，這個，都要6號。”叫售貨員拿兩雙過來試穿，她坐下來。

明知不會滿意，卻在難以拒絕美麗誘惑的心態下，她選了其中一雙高跟鞋。

雙腳一套進去，不過是三寸吧 ? 才走幾步路，她嘆息，妥協。“真的是太高了。”

自從29歲以后，她已經不再穿細跟鞋，不是不曉得苗條女人穿雙細高跟鞋的綽約風姿。

報紙雜志上頻頻推廣、游說、慫恿：“女性的柔美、優雅氣質散發在一雙細高跟鞋上。”刊登出來的廣告圖片充滿吸引力，鞋子的造型好看，穿鞋的女人明麗，一雙小腿尤其修長光滑。

她曾經做過傻瓜。受了誘惑，抑止不住，逛商場時，選了一雙大家看見都稱贊“充滿女人味”的細高跟鞋。

結果是一天班上下來，腳后跟破皮、出血，痛苦一個星期。

當時的男朋友小李是福建人，用閩南語嘲笑她：“愛美就不要怕流鼻水。”已經忘記了，是不是為這句嘲嘰而吵的架分的手。

眼前這雙鏤花尖頭鞋，看著非常漂亮時髦，穿起來一定追得上今日潮流。她腳一探，試走幾步，馬上搖頭。

這鞋后跟略高，但低過兩寸吧？不過，行走的時間一長，所有的重量都涌到腳趾頭去，五根腳趾頭一起被擠在一個窄小無比的空間里，無處容身的仄迫使腳非常難過。假如買下來，豈不找苦來吃？

事實上她曾經穿過類似的尖頭鞋，男友阿明不以為然：“又不是演阿拉丁神燈，搞什么嘛！這種鞋是上舞臺演戲才穿的啦。”她對說話時不顧人自尊心的男人缺乏好感，再加上有一次和同事去喝咖啡，偏偏遇見阿明牽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態度極親密，她不想面對他們，低頭，卻看見那個女孩子穿著一雙阿拉丁神燈的尖頭鞋。她替年輕女孩感覺腳趾擠成一堆的仄迫痛苦。

見她皺眉搖頭，反應敏捷的售貨員，馬上過去拿來一雙方頭鞋，跟是粗的，約一寸，鞋頭又是方形，從外表看，既笨拙又粗魯，雖然一腳穿進去，感覺里邊很舒適，但她連起來試試走一步的興趣也沒有，就說不要。

前一個剛剛分手的志偉，見過她穿這款鞋，問她：“這是在男裝部買的吧？”

她又惱又恨，不只對志偉，也對這款鞋。為什么男人開口都是沒禮貌的居多？說話直接表示為人坦誠老實？言詞雖然不需過于伶俐油滑，但一出口便傷人，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屬于教養的一部分？

今天出來是為了要換雙新鞋，沒想到擺在鞋架上看起來款式多姿多采，真正仔細觀察，鞋子的花樣也跳不出那幾個樣款。

“太不幸了。”男人的口齒傷害之外，還落得讓好友秀玲笑她的下場，“沒想到你的男友個個都對你的鞋子如此重視。”

嘆一口氣，她站起來，打算再到另一間鞋店去繼續尋覓。

離開前，她聽到背后兩個售貨員的對談：

“真難侍候。”

“可不是。”

“試了那么多，沒一雙是她要的。”

“簡直是來開玩笑的嘛。”

“她到底要找什么樣的鞋子？”

她想告訴她們，什么高跟細跟，尖頭方頭，所謂的款式不合，不過是一份借口罷了。其實她心里真正要找的，是一雙可以走向幸運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