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國際法規是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基本依據,但由于相關法規眾多,常被誤解、曲解或生搬硬套,文章通過總結分析近百年來文化遺產保護國際法規的發展演變,厘清國際法規對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的基本定位、對文化遺產利用方式的定位變化,以及對文化遺產旅游發展的態度與立場變化,結論認為,國際法規中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關系是不斷動態變化的,隨著保護工作對“利用”的依賴度不斷提高,文化旅游的雙面影響也不斷受到關注。
[關鍵詞]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國際規則;旅游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11)01-0081—08
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的矛盾關系始終伴隨著文化遺產概念的產生與發展,而文化遺產保護國際權威機構如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ICOMOS)、國際文化財產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ICCRoM)、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UNESCO)等多年來努力制定的各項國際法規正是制約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的國際規則。縱觀近百年來的文化遺產國際法規變化,可以看出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的國際規則演變,有助于學界更好地理解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關系,更清楚地了解國際規則的變化及其趨勢,以避免生搬硬套地理解相關國際法規。
本文選擇了近30部重要文化遺產保護國際法規,自1931年第一屆歷史紀念物建筑師及技師國際會議頒發的第一部關于文化遺產保護的國際法規《關于歷史性紀念物修復的雅典憲章》(The Athens Chafter for the Restoration 0f Historic Monuments)到2008年ICOMOS頒布的《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The Interpretation and Present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Sites),筆者在對法規原文進行仔細閱讀,并對國內現有相關譯文進行比較總結的基礎上,分析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國際規則演變。
一、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相關國際法規概況
(一)文化遺產保護的主要國際機構及其重要文件
有關文化遺產保護的決議和原則,多由ICOMOS所屬的國際學術委員會制定。自1931年至2008年,ICOMOs頒布的保護憲章共有16份,其他文件如宣言以及由ICOMOS國家委員會頒布的保護文件亦有20多份,其中較為重要的文件有1964年頒布的《國際古跡保護與修復憲章》(IntemationalChalter for the Conservation and Restoration ofMonuments aDd Sites),即《威尼斯憲章》(veniceChafter)、《佛羅倫薩憲章》(Florence Chalter,1981)、《保護歷史城鎮與城區憲章》(Chalter br theConservation of Historic Towns and Urban Areas,1987;即《華盛頓憲章》(Washington Charter))、《考古遺址的保護與管理憲章》(Charter for the Protection and Management of the Archaeological Heritage,1990)、《國際文化旅游憲章》(International Cultural Tourism Chaaer,1999)、《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和展示憲章》(The ICOMOS Charter for the Interpretation and Present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Sites,2008)、《關于原真性的奈良文件》(Nara Document on Authenticity,1994)、《澳大利亞保護具有文化特征的場所的巴拉憲章》(/he AustraliaICOMOS Charter for the Conservation of Places ofCultural Significance,1999;即《巴拉憲章》(The Burra Charter))、《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指南》(Management Guidelines for Wodd Cultural Heritage Sites,1993)以及《世界遺產地旅游管理手冊》(Managing Tourism at World Heritage Sites:A Practical Manual for World Heritage Site Managers’2002)等,都是本研究的重要參考。
UNESCO作為致力于教育、科學與文化發展的重要國際機構,亦在推動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方面做出了積極的努力,自1954年至2008年頒布了20多份有關文化遺產保護的公約、建議及宣言。其中,《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簡稱“世界遺產公約”)、《關于保護景觀和遺址的風貌與特征的建議》(1962)、《關于保護受公共和私人工程危害的文化財產的建議》(1968)、《關于在國家一級保護文化和自然遺產的建議》(1972)以及《關于歷史地區的保護及其當代作用的建議》(又稱“內羅畢建議”,1976)等均為本研究的思考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除UNESCO、ICOMOS以外,國際上還有一些地區、國家或組織制定了關于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文件,如歐洲理事會積累了歐洲地區遺產保護的共同經驗,也制定了大量憲章、宣言和決議,對本研究亦有一定的啟發。
(二)本文主要的參考文獻概述
本研究通過ICOMOS、UNESCO等官方網站搜集了近百年來關于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文獻,對法規原文進行仔細閱讀后,借助國內現有相關譯文加強理解,在對二者進行比較的基礎上,分別搜索了中、英文關鍵詞,如“利用”(use)、“展示”(presentation)、“闡釋”(interpretation)以及“旅游”(tourism)①等來獲取國際規則在處理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上的演變線索。
本研究參考了近30部重要文化遺產保護的國際法規,重點研究其中具有重要國際影響意義或能為本研究提供重要線索的文獻。主要包括:
《關于歷史性紀念物修復的雅典憲章》(The Athens Charer for the Restoration of Historic Monuments,1931),即《雅典憲章》(7he Athens Charter),是第一部關于文化遺產保護的國際法規,于1931年在雅典會議上通過,為第一屆歷史性紀念物建筑師及技師國際會議所采納。該憲章第一次規定了古代建筑的保護與修復的基本原則,是后來ICOMOS大會采納的《威尼斯憲章》的基礎,其重點內容主要在于如何通過行政和立法措施、現代材料與技術資源以及國際協作來實現歷史紀念物的保護。
《威尼斯憲章》于1964年第二屆歷史古跡建筑師及技師國際會議上討論通過,于1965年由ICOMOS認定為文化遺產保護方面重要的國際憲章,國際上古跡保護的權威性文獻,并對后來一系列關于歷史地區和歷史城市保護的憲章、建議等產生了重要影響,成為文化遺產保護的綱領性文件。《威尼斯憲章》是在二戰后社會發展日益復雜化和多樣化的背景下重新審閱和修訂《雅典憲章》的基礎上完成的,其重點內容不僅依然放在紀念物的保護方面,還擴展了“歷史紀念物”(historic monument)的概念,把歷史城市、歷史園林、歷史地區等亦納入古跡范疇,并更多地關注歷史紀念物保護的原真性和完整性。
在《威尼斯憲章》的基礎上,ICOMOS又于1981年和1987年分別通過了《佛羅倫薩憲章》與《華盛頓憲章》,作為《威尼斯憲章》的附件與重要補充。《佛羅倫薩憲章》是關于歷史園林與景觀保護的憲章,它在繼承《威尼斯憲章》精神的基礎上,對歷史園林的定義與目標、維護與保護、修復與重建、利用、法律和行政保護等進行了具體的規定,同時對歷史園林維護、保護和修復的原真性與完整性作了明確的規定。《佛羅倫薩憲章》的建議適用于世界上所有的歷史園林,并被ICOMOS于1982年登記作為涉及有關具體領域的《威尼斯憲章》的附件。而《華盛頓憲章》則針對歷史城鎮與街區的保護,它總結了《威尼斯憲章》頒布后20多年科學成果的一份集大成文件,詳細規定了保護歷史城鎮和城區的原則、目標和方法,成為《威尼斯憲章》的重要補充。
UNESCO于1962年在巴黎通過《關于保護景觀和遺址的風貌與特性的建議》,該文件最早注意到隨著戰后經濟快速增長,工業化、城市化以及舊城更新給文化遺產帶來的“建設性破壞”,并就此提出積極保護景觀與特征、保護歷史地區等相關措施建議。此后30年間,工業化、城市化進程給文化遺產帶來的威脅一直成為保護憲章、國際法規著重關注的問題。如UNESCO于1968年在巴黎通過的《關于保護受公共或私人工程危害的文化財產的建議》、于1972年在巴黎通過的《世界遺產公約》和《關于在國家一級保護文化和自然遺產的建議》、于1976年在內羅畢通過的《關于歷史地區的保護及其當代作用的建議》等,都是在世界各地重要文化遺產正遭受迅猛的現代化進程帶來的巨大壓力和破壞威脅的背景下形成的。其中,《世界遺產公約》最具有深遠意義。《世界遺產公約》旨在“建立一個依據現代科學方法制定的永久有效的制度,共同保護具有突出普遍價值的文化和自然遺產”。自其1975年12月17日生效以來,保護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問題,才受到世界各國政府和公眾的普遍關注和逐步重視。
20世紀90年代之后,國際憲章開始關注鄉土建筑遺產、歷史性木結構、文化旅游等特定問題和保護利用中出現的相關課題,對文化遺產的“闡釋”與“展示”工作亦開始予以重視。如ICOMOS頒布的《考古遺址的保護與管理憲章》、《國際文化旅游憲章》、《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等。文化遺產的“展示”與“闡釋”的表達首次運用于《考古遺產保護與管理憲章》,并廣泛運用于此后的保護憲章中,如《關于文化旅游的國際憲章》、《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闡釋”的定義目標做了清晰而詳細的闡述,并賦予二者豐富的內涵。在旅游開發日益興旺的今天,《國際文化旅游憲章》和《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這兩份文件在關于文化遺產的展示和利用的原真性與完整性、文化旅游的原則和管理指南上有著積極的現實意義。
由ICOMOS澳大利亞國家委員會1999年11月修訂通過《巴拉憲章》同樣具有廣泛的國際影響力。《巴拉憲章》在秉承《威尼斯憲章》的精髓并結合澳大利亞本國的遺產保護實際的基礎上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做出了較為清晰、具體的定義界定、原則闡述與內容擴展,不僅為該國的文化遺產保護提供了具體有效的指導,同時為ICOMOS各國家委員會為針對本國具體情況制定保護憲章提供了重要的借監意義。
二、國際法規對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的基本定位
文化遺產的“保護”一直是國際法規制定的基本原則和根本目的,而文化遺產的“利用”從一開始就被看作遺產“保護”的對立面而為國際所關注。隨著社會發展的復雜化和多樣化,處理“保護”與“利用”這對基本矛盾的關系越來越成為文化遺產保護國際法規制定的基調和重要目的。自《威尼斯憲章》明確肯定了文化遺產的展示和利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后,后來一系列在《威尼斯憲章》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國際、國內保護文獻也在不同程度上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做出相關的條例規定,并趨于將此作為憲章的重要組成部分進行具體的闡述、補充與擴展,而文化遺產的“利用”亦因此由被學界、保護機構等所“忽視”、“批判”漸漸過渡到被“重視”。
在處理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矛盾問題上,《威尼斯憲章》最早對二者的關系做出了基本的定位:保護與修復古跡的目的旨在把它們既作為歷史見證,又作為藝術品予以保護(第三條);古跡保護至關重要的一點在于使之永久地保存下去(第四條);而為社會公用之目的的利用古跡永遠有利于古跡的保護。因此,這種使用是合乎需要的,但決不能改變該建筑的布局或裝飾(第五條)(The conservation。f monuments is always facilitated by making use 0f them for some socially useful purpose, Such use is therefore desirable but it must not change the lay—out or decoration of the building, Article5)。亦即保護是利用的前提,利用的目的在于更好的保護以實現永久的保存。
自《威尼斯憲章》之后,《巴拉憲章》對遺產地利用方面的認識及二者的矛盾關系與定位做了進一步的突破與闡述,不僅為澳大利亞本國的文化遺產保護提供了具體有效的指導,同時為ICOMOS各國家委員會為針對本國具體情況制定保護憲章提供了重要的借鑒意義,具有較大的國際影響力。
《巴拉憲章》認為,保護建立在尊重現存構造、利用、關聯和意義的基礎之上,它要求一種最為必要,但是盡可能少的做出改變的謹慎方法(第三條);對一項重大的利用進行延續、修改或恢復原位可能是合適的,甚至可以成為更受歡迎的保護形式(第二十三條)。由此可見,《巴拉憲章》對“保護”與“利用”的關系進一步定位為:保護建立在尊重利用的基礎之上,謹慎的利用可以成為一種保護方式。
三、國際法規對文化遺產利用方式的定位變化
(一)對“利用”妁基本態度變化
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一直作為公共教育與遺產保護的重要手段被寫入章程。關于文化遺產保護的第一份重要國際文獻(即1931年的《雅典憲章》)在“教育在保護過程中的作用”中表明:“大會堅信,保護紀念物和藝術品最可靠的保證是人民大眾對它們的珍重和愛惜;公共當局通過恰當的舉措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升這一感情”(第七條)。這種“恰當的舉措”含蓄地表明了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的態度傾向。
《威尼斯憲章》在《雅典憲章》的基礎上肯定了文化遺產展示與利用的保護功能及其必要性,并提出其利用程度與范圍的條件限制。憲章的第五條明確提到:“為社會公用之目的使用古跡永遠有利于古跡的保護。因此,這種使用合乎需要,但決不能改變該建筑的布局或裝飾。只有在此限度內才可考慮或允許因功能改變而需做的改動”。
與《雅典憲章》相比,《威尼斯憲章》更多地關注歷史紀念物保護的原真性和整體性,并強調國際公認與合作的重要性。憲章開篇即明確申明:“傳遞其原真性(authenticity)的全部信息是我們的職責。”“古建筑的保護與修復指導原則應在國際上得到公認并做出規定,這一點至關重要。”《威尼斯憲章》強調:古跡的保護意味著一定范圍環境的保護。凡現存的傳統環境必須予以保持,絕不允許任何導致群體和色彩關系改變的新建、拆除或改動行為(第六條)。“古跡遺址必須成為專門照管對象,以保護其完整性(integrity),并確保以恰當的方式進行清理和展示開放”(第十四條)。
《威尼斯憲章》指出了文化古跡為社會公用的必要性,明確表明其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的肯定態度,盡管沒有提出如何利用與展示,但其所強調的文化遺產保護的原真性與完整性,成為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兩大基本原則,為遺產地的(旅游)利用與展示及其管理與評估工作奠定了綱領性的指導意義。
(二)“利用”一詞的出現與運用
早在1964年的《威尼斯憲章》中就出現了“利用”一詞,文化遺產的“利用”也因此確立其“合法”的地位。但直到1981年由ICOMOS與國際歷史園林委員會(IFLA)起草通過的《佛羅倫薩憲章》才開始關注文化遺產的具體利用。《佛羅倫薩憲章》首次把“利用”作為憲章重要的一部分進行具體的闡述,即憲章的第十八條至第二十二條。該憲章的“利用”條例明確表明了其在處理歷史園林的民眾利用需要與保護之間的關系的態度,一方面,它肯定民眾在園林的觀光、散步、日常游戲等活動的需要,另一方面,把維護和恢復園林真實性的主要工作置于民眾利用的需要之上。其認為,“雖然歷史園林適合于一些嫻靜的日常游戲,但也應毗連歷史園林劃出適合于生動活潑的游戲和運動的單獨地區,以便可以滿足民眾在這方面的需要,又不損害園林和風景的保護”(第二十條)。“根據季節而確定實踐的維護和保護工作,以及為了恢復該園林真實性的主要工作應優于民眾利用的需要。對參觀歷史園林的所有安排必須加以規定,以確保該地區的精神能得以保存”(第二十二條)”’。
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及人們對文化遺產地保護與利用關系認識的深化,文化遺產的“利用”內容和方式亦不斷得到深化與擴展。因此,國際文獻中對文化遺產地的“利用”的闡述方式后來逐漸被所涵括內容更為豐富的“闡釋”一詞所取代。
(三)“展示”一詞的出現與運用
“展示”一詞首次出現在《世界遺產公約》中。該公約申明各締約國領土內的文化遺產保護、保存和展示是國家的責任(第四條),并要求各締約國盡量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建立文化遺產的保護、保存和展示的機構,配備適當的工作人員和為履行其職能所需的手段;為保護、保存和展示采取這類遺產所需的適當的法律、科學、技術、行政和財政措施;促進建立或發展有關保護、保存和展示文化遺產的國家或地區培訓中心,并鼓勵這方面的研究(第五條)。
與《威尼斯憲章》相比,《世界遺產公約》不僅把“為社會公用之目的使用古跡”(亦即“利用”活動)具體表現為文化遺產的展示,并且把展示的任務上升到了國家的責任,同時提出了展示的必要手段與措施,即展示所需的機構、工作人員、培訓中心。以及適當的法律、科學、技術、行政和財政等各方面的措施,以實現展示的功能。
由ICOMOS頒布的憲章,自1990年的《考古遺址的保護與管理憲章》至2008年的《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展示”成為重要關鍵詞,其內容意義亦逐漸被擴展為“闡釋”活動的具體延伸。
(四)“闡釋”一詞的出現與運用
“闡釋”一詞首次出現在《考古遺產保護與管理憲章》(1990)文件中,“展示和資料信息應被看作是對當前知識狀況的通俗解釋(interpretation),因此,必須經常予以修改。它應考慮到了解過去的其他多種方法”(第七條)”。
“闡釋”一詞的概念在(國際文化旅游憲章》(1999)中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展。在憲章的詞匯表里,“闡釋”被解釋為“向游客或東道主社區解釋并展示東道主社區歷史遺址、物品、收藏或活動有形和無形的價值和特點。包括研究工作”。值得注意的是,全文有關文化遺產“利用”的表達都已被“闡釋”一詞所取代了。
《巴拉憲章》再進一步擴展了“闡釋”的內容。“闡釋”意指展示(present)一個地方的文化價值的所有方式(第一條)。闡釋可以是對構造的處理(例如維護、修復、重建)、此地的利用和活動、被介紹的解釋材料的利用三者的一種結合。《關于文化遺產地的闡釋與展示憲章》則對“闡釋”的概念與范圍作了最為詳細的解釋。簡單來說,“闡釋”就是指一切有潛力提高文化遺產地的公眾意識與理解的活動,闡釋進程的本身也是闡釋內容的一部分,而“展示”實際上是“闡釋”活動的具體化(presentation more specifically denotes the carefully planned communication of interpretive content)。
由此可見,“闡釋”一詞涵括了豐富的內容和意義,實際是對“利用”的深化和擴展,體現了國際法規對“利用”的態度和認識的重要轉變,即“利用”活動不再是對古跡單純的展示、改造和利用,一切有潛力提高文化遺產地的公眾意識與理解的活動都可理解為人類對遺產地的利用,但“利用”一詞已不足以表達這種豐富的內涵,“闡釋”一詞更為確切地把人類這種傳譯(包含翻譯和傳達兩個過程)文化遺產價值的活動過程歸結起來。因此,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過程,是文化遺產地的闡釋過程,也是文化遺產地闡釋進程中的重要內容。
(五)社區參與保護與利用
社區(community)在文化遺產地保護與利用過程中的地位與作用并不是從一開始就得到重視和認可的。直至1987年的(華盛頓憲章),社區的參與意義才被真正得到承認與重視。<華盛頓憲章》在其“原則與目標”部分首次提出:居民的參與(participation)對保護計劃的成功起著重大的作用,應加以鼓勵;歷史城鎮和城區的保護首先關系到他們周圍的居民(第三條)。在憲章的保護“方法與手段”中。它還強調“保護規劃應得到該歷史地區居民的支持”(第五條),“為了鼓勵全體居民參與保護,應為他們制訂一項普通信息計劃,從學齡兒童開始”(第十五條)。由此肯定了當地居民的參與是文化遺產利用和展示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繼(華盛頓憲章》之后,ICOMOS起草通過的各種文化遺產保護和管理憲章均把居民的參與作為遺產保護和利用的重要組成部分。如其隨后制定的《考古遺產保護與管理憲章》(1990)開篇即申明:考古遺產的其他構成部分是當地人民生活習慣的組成部分,對于這類遺址和古跡,當地文化團體參與其保護和保存具有重要意義。在憲章的整體性保護政策條例中,它還進一步要求:一般民眾的積極參與必須構成考古遺產保護政策的組成部分。涉及當地人民的遺產時這點顯得尤其重要(第二條)。另外,“在某些情況下,把保護和管理古跡和遺址的責任委托給當地人民也許是適當的”(第六條)。澳大利亞的(巴拉憲章)同樣肯定了當地居民的參與需要。“應該提供給人們參與一個地方的保護、闡釋和管理的機會。這個地方對于他們具有特殊的關聯。而他們對這個地方也具有社會的、精神的或其他文化的責任(第十二條)”總而言之,社區在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活動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四、國際法規對文化遺產旅游發展的態度與立場
(一)“旅游”是一把雙刃劍
發展旅游業是文化遺產展示與利用的重要途徑。而“旅游”一詞最早出現于UNESCO于1962年通過的(關于保護景觀和遺址的風貌和特性的建議)文件中,其第四十條就建議到:校外公共教育應是新聞界、保護景觀和遺址或保護自然的私人組織、有關旅游機構以及青年或大眾教育組織的任務。大會還建議各成員國將該(建議)提請受委托保護自然和發展旅游業的機構予以注意。UNESCO于1968年通過的《關于保護受公共或私人工程危害的文化財產的建議》再次提出:教育機構、歷史和文化協會、與旅游業有關的公共團體以及公共教育學會應制訂計劃,宣傳因為目光短淺的公共或私人工程對文化財產所帶來的危險,并強調這樣一個事實,即保護文化財產的項目有助于國際相互了解(第三十三條)。由此可見,20世紀中期,文化遺產地的旅游現象及旅游的教育與保護功能已經被國際組織與機構注意。
UNESCO于1972年通過的《世界遺產公約》是最早注意到旅游業給文化遺產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的保護文件,“……文化和自然遺產中受到下述嚴重特殊危險威脅……這些危險是:蛻變加劇、大規模公共或私人工程、城市或旅游業迅速發展計劃造成的消失威脅……”(第十一條)。在其緊接著通過的《關于在國家一級保護文化和自然遺產的建議》文件中,UNESCO針對“旅游業迅速發展計劃”問題繼而提出“涉及文化和自然遺產的旅游發展計劃的制訂應審慎進行,以便不影響該遺產的內在特征和重要性,并應采取步驟在有關部門間建立適當的聯系”(第十五條)。1976年通過的(關于歷史地區的保護及其當代作用的建議(內羅畢建議))同樣提到要防止旅游業的過分開發而造成的危害,“各成員國及有關團體……還應做出規定,采取措施消除因旅游業的過分開發而造成的危害”(第三十一條)。
這些國際保護文件一方面強調提防過度的旅游發展可能帶來的危害,另一方面又肯定了旅游利用的必要性。如《關于在國家一級保護文化和自然遺產的建議》(1972)提倡審慎制訂旅游發展計劃(第十五條),還提出“應建立志愿者機構以鼓勵國家和地方當局充分利用其保護權利并向它們提供幫助及必要時替它們籌措資金。這些機構應該同地方歷史學會、友好促進會、地方發展委員會以及旅游機構等保持聯系,還可以組織其成員參觀和游覽文化和自然遺產的不同項目”(第六十四條);“各成員國應就文化和自然遺產的保護、保存和展示進行合作,在必要情況下,從政府間和非政府間的國際組織尋求援助。這種多邊或雙邊合作應認真予以協調,并采取以下形式的措施:……提供學習和旅游獎學金,提供科技行政人員與設備……”(第六十六條)。除了UNESCO對旅游業予以了關注,ICOMOS于1976年通過的(文化旅游憲章)也認為“旅游業是一個不可逆轉的社會、人文、經濟和文化的事實”,它對歷史古跡和遺址存在著正面和負面的影響。
由此可見,到了20世紀70年代,國際遺產保護組織已經意識到旅游利用是一把雙刃劍,其不僅開始關注旅游發展的負面影響,并提出要審慎發展旅游業,積極利用旅游的保護與公共教育作用。
(二)“旅游”成為保護與發展的重要課題
隨著文化遺產地的展示與利用活動的日益膨脹,旅游作為展示與利用活動的重要途徑,也日益成為促進遺產地保護與發展的重要課題。過度的或沒有妥善管理的旅游發展可以威脅到遺產地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因此,旅游發展與遺產地的保護存在一定的矛盾,但隨著科學技術的提高及旅游管理知識的發展成熟,人們越來越意識到旅游業在保護和發展文化遺產地中的重要角色。其一方面承擔著公共教育的重要功能,另一方面能為東道主社區以及其他利益相關者帶來顯著的經濟與文化利益。實踐證明,旅游正日益成為文化保護的積極力量。
因此,如何協調旅游發展與文化遺產地保護的關系、如何管理與促進遺產地旅游業的合理發展以及如何協調各利益相關方之間的關系,是當今文化遺產地旅游管理與發展進程中的重要課題。由UNESCO世界文化遺產中心撰寫完成的《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指南》、ICOMOS于1999年通過的《國際文化旅游憲章》,以及2002年由UNESCO世界遺產中心出版的《世界遺產地旅游管理手冊》對解決上述問題作了有益的指導。
《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指南》主要針對如何為參觀者提供滿意的服務把“世界遺產地的參觀者”作為《指南》的其中一章內容進行闡述。《指南》從遺址維護、展示和解釋說明以及游客管理三大方面對如何滿足參觀者的需要、如何盡量避免人為破壞和損害以及如何接待參觀者等問題提供了具體的操作指南。
《國際旅游文化憲章》取代了1976版的《文化旅游憲章》,成為文化遺產地重要的旅游管理原則和指南,為處理旅游發展與文化遺產地保護間的關系、管理與促進遺產地旅游業合理發展以及協調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問題給予了重要的指導。
新的憲章開篇即表明其在處理旅游發展與遺產保護之間的關系的態度,即保護組織與旅游業必須采取合作的態度積極對話:出于對歷史文化遺跡共同的尊重和對此項資源脆弱性的擔憂,保護組織和旅游業必須以合作的態度一起工作,來保護和展現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修改過的憲章采用了一種合作的方式。來協調保護組織和旅游業的關系,避免傳統上保護工作中可能發生的緊張局面。它確認,對保護工作者而言,積極的對話可以使保護工作獲得更大進展,而不是將旅游簡單地視為被迫容忍的業務。”
“鼓勵公眾意識”被作為憲章的第一大原則進行具體闡述,進一步肯定了旅游首先應承擔公共教育的重要功能,“由于國內和國際旅游是文化交流最重要的途徑之一,對話應該為東道主社區成員和旅游者提供負責任的和管理良好的機會,使他們可以通過切身經歷來了解社區的遺產和文化”(原則一)。除了承擔公共教育的功能外,憲章還用兩大原則分別強調旅游要為游客與東道主社區提供利益的功能:古跡保護和旅游規劃應該確保帶給游客一段有價值、滿意的和愉悅的經歷(原則三)。“旅游和保護活動應該使東道主社區受益”(原則五)。這兩大原則致力于保證游客以及東道主社區的利益,可見游客與東道主社區首先是旅游發展中的重要參與者和利益相關者,應該首先保證他們的基本權益。
在管理與促進遺產地旅游業合理發展的問題上,憲章用了另外三大原則進行闡述。首先,憲章認為“古跡遺址和旅游業之間的關系是瞬息萬變的,隨時可能包含有沖突的價值。我們應該以一種可持續發展的方式來理順這些關系,為我們也為后人造福”(原則二)。在這個管理動態的過程中,還“應該有持續的計劃來評估旅游活動和發展對特別場所或社區循序漸進的影響”(第2.7條)。除了相關的保護組織與旅游機構外,“東道主社區和原住民應該參與到保護古跡和旅游的規劃中來(原則四)”,以此尊重他們的權利與利益。而在促進旅游業發展方面,其旅游推廣計劃必須是負責任的,“旅游推廣計劃應該保護和改善自然和文化遺產的特征”(原則六)。
除了上述提及的六大保護原則外,《國際旅游文化憲章》還對憲章的執行、評估與運用問題提供了詳細的參考方法,并為那些需要以一套始終如一的詞匯來使用和執行國際文化旅游憲章的人們提供較為全面的詞匯表。因此,《國際旅游文化憲章》成為了現今制定各種旅游管理手冊及旅游監測指標體系的重要參考指南。
《世界遺產地旅游管理手冊》正是在《國際旅游文化憲章》的原則指導下編著出版的。“旅游”由作為《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指南》的其中一章內容被闡述到2002年發展成為專門的管理手冊這一過程,正反映了“旅游”在保護與發展文化遺產地這一進程中的地位的重要轉變。該《手冊》不僅辯證分析了旅游可能帶來的環境影響、游客利用的共同影響(common impacts)以及給東道主社區帶來的經濟與文化影響(以負面影響為主),還著重闡釋了游客、東道主社區這兩大參與者與其他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強調他們同樣是遺產地旅游發展中的重要參與者,只有充分尊重與協調各方的權益,才能保證遺產地保護與管理進程的順利進行;不僅指出政治與管理目標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制定相關目標,還提出了解決旅游管理問題的戰略與具體方法等。
該《手冊》主要針對當前旅游活動中的諸多新問題、新矛盾應運而生的。不僅極大地彌補了過去各種保護建議、指南及憲章的片面與不足,還為當前各國文化遺產地的旅游管理與發展提供具體有益的操作指導。然而,這并不意味著該《手冊》直接適用于各國文化遺產地的旅游發展。各國應在國際各種重要保護憲章尤其是《國際旅游文化憲章》的指導原則下針對本國文化遺產地旅游發展的具體問題制定相對應的發展政策與解決方案。
五、結 論
縱觀近百年來的文化遺產國際法規變化,文化遺產“保護”一直是國際法規制定的基本原則和根本目的,而對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這對矛盾關系的處理也始終伴隨著國際規則的發展與演變。由此可觀察出國際社會對文化遺產的展示與利用的態度與定位的重要轉變:文化遺產的利用從“有利于保護”發展成為一種“重要的保護方式”;“利用”的內涵從“文化遺產的利用與展示”擴展到“文化遺產的闡釋與展示”;社區與居民在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的角色由被忽視逐漸被關注和重視;文化遺產的旅游利用與發展方式曰益成為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重要課題等等。
同時也不難看到,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關系始終是一種動態關系,國際法規對“利用”的方式內涵、強度與廣度都在不斷演變,但總的來看,對“利用”的態度越來越積極,“利用”對保護的意義、對公眾的教育意義都在不斷地提升,另一方面也由于全球性的文化遺產保護財政投入不足問題,“保護”工作對“利用”的依賴程度也在不斷提高,與此同時,對“利用”與“展示”的方式及其可能產生的影響也越來越關注,遺產保護工作者并不能簡單地否認“利用”的價值與功用,更多的是需要批判性地接受與規劃文化遺產利用的方式與方法、深度與廣度,并且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挑戰與完善國際相關法規,讓國際文化遺產保護的相關法規中有中國的聲音,絕不能教條地生搬硬套國際法規來指導中國的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