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臺灣地下黨遭破壞內幕

蔡孝乾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早年參加臺灣共產黨，當選中央常委。1932年，蔡孝乾進入中央蘇區工作，成為走完長征路的唯一一個臺灣人。抗戰時期，蔡孝乾曾任八路軍總政治部敵工部部長。抗戰勝利后。他奉命潛回臺灣，擔任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是臺灣共產黨的最高領導人。1950年1月，他被國民黨逮捕后變節，供出了臺灣省中共地下黨所有領導成員，并出賣了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中共高級情報官昊石將軍，引發震驚海內外的“吳石案”。可以說，蔡孝乾是中共臺灣地下黨組織遭徹底破壞的罪魁禍首。

經歷艱苦長征

蔡孝乾于1908年出生在臺灣彰化縣花壇鄉，1919年進臺灣彰化公立學校，畢業后留校任教1年。1924年春，16歲的蔡孝乾來到大陸，進入上海大學社會學系讀書。1925年，蔡孝乾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并組織在上海學習的臺灣學生，在大夏大學(1924年6月，廈門大學300余位教師和學生因學潮離校奔赴上海，成立“大廈大學”)創建上海臺灣學生聯合會。蔡孝乾積極參與組建臺灣左翼學生團體，有一定組織能力，在臺灣學生中有較高的知名度。1928年4月15日，幾名臺灣青年學生在上海組建臺灣共產黨，即日本共產黨臺灣民族支部，蔡孝乾當選為臺灣共產黨中央常委，并潛回臺灣負責黨的宣傳工作。不久，為躲避日本警察的追捕，他又撤離臺灣，秘密乘船來到福建漳州。

1932年，巾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東征進入福建漳州，蔡孝乾奉命到紅軍中工作。他見到了紅一軍團政治部主任羅榮桓，羅榮桓把自己主編的軍團內部刊物《紅色戰士報》交由他主編。1933年，國民黨軍隊對中央蘇區紅軍發動第四次“圍剿”，時任蘇區中央局組織部長的任弼時發電報邀蔡孝乾到中央蘇區工作。任弼時曾在上海大學擔任俄文教授，蔡孝乾那時選修過他的課，算是有師生之誼。蔡孝乾和一批臺灣青年很快趕到了當時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經濟文化中心福建汀州，見到了周恩來、任弼時，受到親切接待與歡迎。一天早上，周恩來偕任弼時來看望蔡孝乾，拿出兩本日文書讓他翻譯成中文。因為身邊沒有日文辭典，蔡孝乾感到有些為難。周恩來說可以到江西瑞金的葉坪中央教育部去借，那邊正在籌建中央圖書館，有大批日文書運到。

蔡孝乾愉快地接受了任務。他在瑞金中央教育部工作時，教育部代理部長徐特立負責主編蘇區學校的教材，蔡孝乾提了不少中肯的意見，都被徐特立采納。蔡孝乾在中央蘇區工作兩年多，接觸過不少黨政軍領導人，如周恩來、項英、毛澤東、劉伯承等。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被迫長征。蔡孝乾參加長征，1935年10月到達陜北后任反帝聯盟(后改為抗日聯盟)主席。蔡孝乾是唯一一位參加過長征的臺灣籍共產黨干部。

到了抗戰時期，蔡孝乾因懂日語，曾任八路軍民運部部長兼敵工部部長，戰斗在太行山前線，對日軍和汪偽軍隊進行攻心戰工作。后因形勢嚴峻，在黨中央“保存干部”的政策下，蔡孝乾被調回延安。1941年10月，東方各民族反法西斯代表大會在延安召開，蔡孝乾化名“蔡前”作為臺灣代表參加，當選為各民族反法西斯大聯盟執行委員會委員。

被捕叛變

在共產國際的組織架構下，臺灣共產黨雖然在組織體系上屬于日本共產黨的支脈，但它和中國共產黨的關系遠比和日本共產黨親密得多。日本共產黨在1933年就被日本政府查禁了，其新生力量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的1945年才再度崛起。而臺灣共產黨則在中國共產黨的協助和掩護下得以存活，所以抗戰時期中共和臺共屬“兄弟黨”關系。二戰結束后，這種關系發生了根本改變，臺灣重歸中國版圖，臺共也納入了中共組織，成為直接受中共領導的省級黨組織。

1945年，蔡孝乾奉命回到臺灣發展中共黨組織。不久，他向華中局請求，調中共地下黨員洪幼樵、張志忠等潛返臺灣。1946年5月，中共臺灣省工委在臺灣正式成立，蔡孝乾任書記，陳澤民任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洪幼樵任宣傳部長，張志忠任武工部長。臺灣省工委“緊密團結工人、農民、革命知識分子”，以“反美帝國主義、反國民黨官僚、實踐民主自治綱領”為口號，號召“全省各階級^、士組織廣泛的愛國愛鄉民主自治統一戰線”。

臺灣省工委成立后，積極發展黨組織。一開始，臺灣的共產黨員人數并不多，只有70人左右，絕大多數為高級知識分子，而且在日據時代就有豐富的斗爭經驗，其中不乏赴湯蹈火之士。

1949年，撤離到臺灣的國民黨政權為了保住最后一塊立足之地，以更加殘酷的手段鎮壓共產黨的活動，開始了國民黨在臺灣的白色恐怖時期。

1949年12月，國民黨成立“國防部總政治部”，蔣經國出任主任，對軍隊和保安機構實施特務控制。在這個機構的直接策劃下，國民黨軍警對中共地下黨組織展開大規模破壞。從1950年1月起，國民黨軍警相繼逮捕殺害多名地下黨員。不久，有“活閻王”之稱的國民黨軍統特務頭子谷正文，通過“滲透”到中共高雄市工委的特務，抓到了臺灣省工委副書記陳澤民，并從他身上搜出一本記事本，上面寫著蔡孝乾的代號“老鄭”。在審訊陳澤民時，谷正文套出了“老鄭”在臺北的住址。1950年1月29日，蔡孝乾被捕。國民黨保密局考慮到蔡孝乾身份特殊，沒有對他用刑，而是進行勸誘。一周后，蔡孝乾答應與國民黨保密局合作，趁敵不備順利逃脫。1950年3月，蔡孝乾再次被捕。

蔡孝乾第一次被捕時，國民黨特務從他公文包里的一本記事本上發現了一串名單，其中有“吳次長”3個字。國民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認為，“吳次長”便是國防部中將參謀次長吳石。由于吳石身居高位，與時任“臺灣省主席”陳誠是保定軍校同學，和時任“國防部”參謀總長的周至柔有莫逆之交，所以保密局不敢輕舉妄動。保密局進一步搜查，發現蔡孝乾身上有一張拾元的新臺幣上寫著兩個電話號碼，其中一個是他與中共地下黨交通員朱楓聯絡的。保密局立刻行動，先在舟山群島上逮捕了即將回到大陸的朱楓，3月2日報蔣介石批準，正式逮捕吳石。

蔡孝乾再次被捕后叛變，先后供出分布在臺灣島內各地的地下黨領導干部及由他直接聯系的普通黨員。據不完全統計，因蔡孝乾出賣而被捕的地下黨員有400多人，他們都被冠以“匪諜”罪名被捕，一些人被槍殺，中共臺灣省工委組織幾乎全部遭到破壞。

蔡孝乾叛變后不久，省工委武工部長張志忠被捕。省工委宣傳部長洪幼樵立即指揮各地未被逮捕的同志迅速轉移，整頓組織，保存干部，積蓄力量，并設法與中共中央取得聯系。得到中共中央指示后，洪幼樵準備撤離臺灣，就在他即將搭乘“四川”輪回大陸時，因蔡孝乾供出其行蹤，他在基隆碼頭被逮捕。

蔡孝乾、洪幼樵、張志忠等人被捕后全部關押在保密局臺北延平南路看守所。之后，中共臺灣省工委下屬組織相繼遭到破壞。據國民黨當局統計，先后共抓捕1800余人，不肯屈服者都遭處決。中共臺灣省工委在山區的一些武裝訓練營地也遭到國民黨特務破壞。最后一個“鹿窟武裝基地”隱蔽堅持到1952年，最終也在國民黨保密局特務和臺灣軍警的進攻下被摧毀。

1950年6月10日，吳石、朱楓等4人在臺北近郊馬場町英勇就義。“吳石案”是國民黨退守臺灣后的第一大政治案件，震動了整個臺灣島。吳石作為中共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最高情報人員，為中國人民解放事業作出了巨大貢獻，1973年周恩來總理力排眾議，由國務院民政部追認他為革命烈士。

生活腐化導致地下組織暴露

谷正文在評論蔡孝乾領導的中共臺灣地下黨時認為，共產黨在臺灣的地下工作之所以失敗，除了組織成員過于樂觀，暴露了行跡外，其主要領導人蔡孝乾的浮奢個性也是一個致命傷。蔡孝乾經歷了長征的艱苦磨難，回到臺灣從事地下工作，因臺灣有日本人長期經營的基礎，生活水平高于剛剛經歷了8年艱苦抗戰的大陸，他開始迷戀奢華生活，熱衷于聯絡臺灣上層工商人士。蔡孝乾的妻子去世后，他便與年僅14歲的妻妹馬雯娟同居，錢不夠花時還挪用組織經費。發展到后來，蔡孝乾競向臺灣島內一些富人炫耀自己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的身份，索要贊助，聲稱若給錢，臺灣解放后一定予以關照。從事地下工作競如此張揚，被敵特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除蔡孝乾個人墮落外，中共臺灣省工委對形勢估計錯誤也造成了指導方針的偏差。毛澤東在抗戰期間曾提出過我黨地下工作的16字方針，即“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周恩來同志在總結中共南方工委1942年遭破壞的教訓時也曾強調指出，地下黨不能同時兼搞武裝斗爭，因為二者的指導方針是矛盾的。可中共臺灣省工委卻違背了這些原則，急于建立武裝訓練基地，在工人和學生中不經嚴格審查就廣泛發展黨員，為敵特滲入地下黨組織提供了機會。

谷正文晚年撰寫了《中共臺灣省工委覆滅記——蔡孝乾、吳石系列潛匪案偵破始末》一文，對中共臺灣省工委的干部進行了點評，“在我與這些人的交手經驗里，蔡孝乾的人品最令我不滿；而張志忠后來雖然被判死刑，但是我對他的評價卻最高；至于洪幼樵則是一個溫和的書生；而原籍廈門的陳澤民，則給我深刻的好印象”。

據谷正文回憶，陳澤民、張志忠、洪幼樵等幾名省工委領導被捕后，曾在牢房中集體批斗蔡孝乾。張志忠指著蔡孝乾破口大罵，指責他生活腐敗，誘奸14歲的小姨子，侵吞1萬美金的工作經費，天天上波麗露西餐廳(臺北當時最貴的西餐館)吃早點，中午和晚上在山水亭餐廳吃山珍海味，吃過晚飯上永樂町看戲，完全是一副資產階級的嘴臉，竟然還敢到處張揚自己是共產黨在臺灣的領導人。陳澤民也指著蔡孝乾鼻子痛罵，“我們的失敗都是你蔡孝乾一個人造成的，你從來不曾交代你自己具有老臺共的身份，但到處都知道你是共產黨員，根本沒有辦法發展新關系”。

谷正文說，如果國民黨敗退臺灣之初，共產黨派來臺灣領導地下黨的人能有幾分周恩來或者羅榮桓的才氣，那么，國共在島內的這頁隱蔽戰線斗爭史，恐怕要改寫。

蔡孝乾叛變后，任職于臺灣當局“國防部”保密局設計委員會，擔任“國防部”情報研究室副主任兼“司法行政部”調查局副局長，1982年10月因病在臺北去世，終年74歲。

(責編 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