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跳不出的坑

提到北宋的杰出文人，人們會自然而然地想起歐陽修，他的《醉翁亭記》不知讓古今多少讀者為之傾倒。作為文人的歐陽修是幸運的，但作為官員的歐陽修卻歷盡坎坷。

歐陽修出生于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中進士。景祐元年（1034年），召試學(xué)士院，授任宣德郎，充館閣校勘。幾年后，歐陽修的好友范仲淹上章批評時政，被貶饒州。肩負(fù)言諫之責(zé)的右司諫高若訥不僅不主張正義，反而肆意詆毀范仲淹的人格。歐陽修氣憤不過，寫了一封信給高若訥，一番冷嘲熱諷之后得出結(jié)論：“足下非君子也。”因為這封信，歐陽修被貶為夷陵縣令。這是歐陽修第一次遭貶。

康定元年（1040年），歐陽修被召回京，再次出任館閣校勘，編修崇文總目，后知諫院。范仲淹、韓琦、富弼等人推行“慶歷新政”，歐陽修參與其事，提出改革吏治、軍事、貢舉法等主張。“慶歷新政”遭到守舊派人士的強烈反對。慶歷五年（1045年），范、韓、富等相繼被貶，為了徹底打垮改革派勢力，守舊派又將矛頭對準(zhǔn)歐陽修，偽造了所謂的“張甥案”，胡說歐陽修與外甥女張氏通奸，并霸占張氏家產(chǎn)。歐陽修再次遭貶，出任滁州太守。

皇祐元年（1049年），歐陽修再度回朝，任翰林學(xué)士、史館修撰等。至和元年（1054年）八月，與宋祁同修《新唐書》，并自撰寫《五代史記》（《新五代史》）。嘉祐二年（1057年）二月，歐陽修主持進士考試，堅決反對當(dāng)時流行的艷冶浮靡文風(fēng)，提倡“理實”的古文，遭到一些學(xué)時文的士子強烈攻擊，歐陽修毫不退讓。此后不久，他又官拜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出任刑部尚書、兵部尚書等職。

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宰相王安石推行新法。歐陽修并不反對革新，但覺得王安石一些做法可能加重老百姓的負(fù)擔(dān)，就寫了《言青苗錢第一札子》、《言青苗錢第二札子》，反對強行攤派，希望讓百姓自愿借貸，結(jié)果受到朝廷“譴呵”。熙寧四年（1071年）六月，歐陽修被迫致仕回家，只過了一年零兩個月，他便在積郁中離開了人世。

以現(xiàn)在的眼光看，歐陽修可謂德才兼?zhèn)洹Ｋ郧檎媛剩惺裁淳驼f什么。仁宗皇帝就曾對他敢講真話的品德表示過贊賞，說：“這些年我見識過不少人，一般人在擔(dān)任小官的時候，還肯對我盡心直言，可一旦有了較高的名譽地位，就會顧慮重重，不肯多說。像你這樣敢于說實話的人，實在太少了。”歐陽修為官也頗有政績。比如他任滁州太守時開發(fā)了幽谷泉，興建了豐樂亭、醉翁亭，還在豐樂亭附近修建練兵場，訓(xùn)練民兵保衛(wèi)地方；又下令維修毀損嚴(yán)重的滁城。對于政事，則實行“寬簡”政策，辦事遵循人情事理，只要將事情辦好就行，不追求表面的聲譽。短短幾年，當(dāng)?shù)鼐统霈F(xiàn)政通人和的局面。在朝廷任職時，他積極改革科舉積弊，扭轉(zhuǎn)了一代文風(fēng)。按理說，這樣的官員應(yīng)該重用，為什么會一再遭貶？原因很簡單：專制政治本身就是一種藏污納垢的政治，一個人越正直，越能發(fā)現(xiàn)里面的污穢，越想徹底改變它，這無疑會引起那些從污穢中得利的人不快，導(dǎo)致他們的集體反對。可以說，專制政治下不是沒有正直的人，但專制政治絕對不能容忍正直的人。

良知和正義斗不過邪惡，這是當(dāng)年的歐陽修跳不出的坑，也是專制政治中一切正直官員跳不出的坑。

（責(zé)編 關(guān) 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