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遼\\金\\元銅鏡略論 (下)

四、新技術的運用

宋遼金元時期銅鏡的鑄造完全采用不同前朝的鑄造方式，鑄鏡業出現重大轉折。這一時期除宋遼早期或極少數偏遠地區仍有部分銅鏡延用陶范鑄造外，絕大部分銅鏡是采用了簡單實用、成本低和鑄造周期短的砂型鑄造方式。這是宋遼金元時期科技生產力一大進步，是鑄鏡業重大轉折。這是因為砂型鑄造與陶范鑄造相比有如下優點：制范簡單、制作周期短、成本低、效率高。

這一時期磨鏡藥的普及使用使鏡銅銅質由高錫青銅變成高鉛青銅。這時期銅鏡銅質與前代相比成分差別很大。銅鏡除含銅量變化不大在66%-73%左右，含錫量普遍減少，最少的僅含5%-6%之間，一般在10%下浮動，最多也僅19.55%，鉛含量卻增多，最少的也高于唐鏡中的鉛含量，有的高達18.3%，甚至近24%，以前含量極低（不足1-6%）。

筆者認為，宋遼金元時期磨鏡藥的發明并廣泛使用為銅質改變提供了技術保證。我們知道高錫青銅銅質銀白，鑄鏡后只需加工鏡面（又叫開鏡）即可獲得銀光閃閃、光潔照人的鏡面，所以在未出現普及磨鏡藥以前的戰國、漢、唐鑄鏡，必須使用高錫青銅才能取得很好照容效果。但高錫青銅缺點是成本高，性脆易碎，在使用中稍有不慎即造成破裂損壞，幾乎無法修復。相信古人一直在尋找克服銅質缺陷的辦法，隨著磨鏡藥的發明，對鏡子本身銅質要求降低，大量制造只需考慮如何降低成本、增加使用壽命即可。

磨鏡藥成分現尚難最終確認，古人所講“玄錫”，有可能就是磨光鏡面的材料。由于在空氣中容易氧化，在使用一段時間后影響照容效果，所以在宋以后產生了專業的磨鏡工匠。

如一切器物的發展演變規律一樣，中國銅鏡工藝在經歷了初創、發展、中衰和繁榮階段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宋遼金元時期是中國銅鏡由盛轉衰的時期，盡管新的技術得到應用但是其后的銅鏡卻走向衰弱。衰落絕不意味著鑄鏡技藝的倒退，也不是銅鏡作為一種日常器具已走到了歷史的盡頭，而是多方面歷史原因交叉作用的結果。

其一，北宋先后與遼、西夏、金并立，南宋則先后與金、西夏、元對峙，處于不同政權控制和民族傳統影響下的官府手工業作坊和私人作坊更注重銅鏡的實用性，容易忽視鏡背紋飾的創新從而導致模式化的紋飾。這是這一時期和其后大量類型化銅鏡出現的原因。其二，技術的進步使用鑄鏡業的鑄造方式簡單實用，銅質也不再需要高錫青銅，買者賣者都更重視降低成本。但是由于成本降低和專業作坊的大量出現，定做銅鏡也使這一時期出現不少獨特化的珍品和孤品。其三，兩宋政權統治時期封建經濟發達，其他手工業門類，尤其是瓷器制作業的發展對鑄鏡業產生間接影響。銅鏡的大批量生產的需求使其在題材方面有所變化，生活化的題材大量出現。其四，宋代理學思想宣揚“存天理、滅人欲”，嚴重束縛著人們的思想。所以南宋以后特別是明清早期生活方式上追求簡樸，銅鏡制作也間接降低了制作成本，簡化了制作工序，從而降低了價格。使得銅器進一步走向世俗化、商品化，久為權貴享用的青銅鏡到了這一階段，開始得以普遍推廣和使用。私鑄鏡作坊為滿足一般市民消費需求、更注重銅鏡的實用性和自身的贏利，從此大量鑄造素鏡。

五、藝術價值的欣賞

宋遼金元時期政權更迭伴隨著面北對峙，這一時期大約歷時四百七十多年，此時也表現出各民族的空前融合。銅鏡制作也隨著社會變革風格各異，既有遼金元統治下的各少數民族獨具特色的銅鏡，又有宋朝所造的具有中原文化藝術風格的精美之作。

這一時期的銅鏡和前代相比構圖上突破了傳統規范格局。在表現手法上，出現自由活潑、富于變化的布局——獨體式、散點式、旋轉式、滿花式等，不再囿于中心對稱和左右對稱。突破內外區框束縛，給藝人以自由發揮表現的空間。

內容更加豐富是這一時期的一個主要特點，前面在介紹銅鏡題材時已經從題材方面較為全面的介紹了。但是這一時期的銅鏡不僅題材更為豐富，并且銅鏡新的造型、新的紋飾、新工藝不斷涌現，使其擺脫了前期銅鏡的拘謹風格，把自由、豪放、新穎的新氣象納入銅鏡并不寬闊的天地。

這個時期的銅鏡藝術風格著重寫實，構圖新穎，藝術審美趨向生活化。人物故事、雙魚、盤龍、花卉等內容貼近生活，惹人喜愛。宋代銅鏡裝飾藝術在中國古代銅鏡工藝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尤其是花枝鏡和花鳥鏡，圖紋纖細清新、描繪逼真具有強烈的現實感和韻律節奏感。在當時大量流行神仙人物故事鏡，表現最多的是中原地區民間廣為流傳的神話傳說和歷史故事，流行蒼樹老翁、仙姑神女、云煙樓閣、潺溪泉水、嶙峋山巒、嬰童嬉戲、商販趕驢的圖樣，活像一幅幅寫意山水人物畫。它以自由活潑的手法和細膩抒情的氣韻，展現了令人陶醉的美景，給人以藝術視覺享受，很符合現代人審美要求，也為現代人所深愛。

在已出版的各種專著及論文中，對戰國、漢和唐，乃至其它早期的銅鏡研究已頗為深入，但對后期特別是宋遼金時期的銅鏡著力卻很少，一直以來不為研究者所重視。事實上這一時期的銅鏡自有其鮮明的藝術風格和獨特的時代特征，所鑄鏡中之佼佼者，實不遜于其它時期的精品。

現在人們收藏已不再滿足幾十年前那種注重資料多少的狀態，而是十分注重銅鏡的藝術美，欣賞精品，看重稀有品，這無疑是審美意識提高的表現。這一時期精品鏡比漢唐時期罕見得多，這是因為宋遼金時期除了人們觀念上更注重實用外，也和采用鉛成分含量高的高鉛青銅有關。高錫青銅和高鉛青銅差異較大，高鉛青銅銅質質地松軟、表成粗糙以及本身的光潔度差有關，再加上砂型鑄造很難鑄造出如陶范鑄造這樣精美花紋。所以，宋遼金精品鏡更難得、更珍貴。

六、收藏市場的新看點

各大拍賣會多設有銅鏡拍賣專場，盡管戰國鏡、漢鏡和唐鏡仍是拍賣會上的寵兒，但是宋遼金元的銅鏡收藏有轉熱的趨勢。2007年幾次拍賣會上銅鏡的成交量有所下降，但是價格卻是有所上揚。宋遼金元的銅鏡在拍賣會之外的私下交易是非?；鸨┑?，其精品的價格是直追戰國漢唐銅鏡的，這使這一時期的銅鏡有極大的升值空間。

宋遼金元銅鏡由于大量生產和單獨定做的情況并存所以導致精品和一般藏品并存，其價格相去甚遠。大多數宋遼金元精品銅鏡都在收藏家手中，并未重新流入市場，這就造成拍賣中宋遼金元精品銅鏡較少。

目前銅鏡較瓷器、書畫等收藏品而言價格是相對較低的，價格升值空間較大。宋遼金元銅鏡在銅鏡收藏中價格偏在中位，宋遼金元時期銅鏡當前價位普遍在數百元、上千元，精品也不過幾萬或幾十萬元，這與漢唐精品鏡相比有很大差距；與其他種類古玩相比更是低廉。宋遼金銅鏡不乏精品，隨著人們的日益關注，這一時期的銅鏡必將物有所值。目前價格偏低的主要原因是對于這一時期的銅鏡認識不夠，隨著廣大藏家的深入了解和學術界研究的介入，這一時期銅鏡的精品有望趕超戰國漢唐銅鏡精品銅鏡的價格。

宋遼金元的銅鏡題材豐富，工藝翻新是其不容忽視的新看點。由于宗教題材的世俗化和生活的詩意化，人物故事大量出現。宋遼紋飾中花卉占有很大比例，花枝鏡運用細線、淺雕技法，線條纖細秀美，花枝布置疏密得當，花紋繁多，錯落有致，通面富麗堂皇，絢麗多姿。與南宋對峙的金朝，為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制鏡業在一段時期內呈現出多樣化風格，其代表和創新是雙魚鏡。龍鳳祥獸和禽鳥也是這一時期銅鏡主要題材之一。各式銘文咒語鏡、異形鏡和仿前代鏡等都使這一時期的銅鏡有其特定的時代特點。繁縟的紋飾被生活化的場景所取代，鏡背的紋飾增添了花藤枝蔓、魚龍潛游等生活畫面，許由巢父、犀牛望月、柳毅傳書等簡潔的敘事反映出尋常百姓的樸素情感。這些時代的縮影今天看來尤為珍貴，時代的變遷豐富了古鏡之美。

隨著對于宋遼金元銅鏡題材文化意義的解釋，銅鏡與這一時期的社會生活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深入了解了文化含義之后再來品位其藝術價值則意味更為悠長。從故事形象的含義、畫面的構圖、歷史背景和藝術史等多角度來了解宋遼金元銅竟之后使其價值得到更為充分的展現，這樣其市場行情也可以得到更為準確的定位。

七、學術研究的多角度切入

目前，對于宋元時期銅鏡的研究現在僅僅是初期階段，研究多還停留在對于題材的描述和形制的欣賞上，從文化史的角度切入的研究成果還是較少的。這一時期的銅鏡從文化史的角度切入進行研究面臨著以下幾個困難，即這一時期宗教史、民俗史和戲曲史的研究滯后導致許多相關資料的缺失使銅鏡題材的確定缺乏進一步的佐證。這一時期金石文的興盛使很多銅鏡上的文字不夠規范，難以釋讀，進而也影響對于銅鏡的深入解釋。筆者建議研究者結合宗教史和民俗史等資料對銅鏡從文化解讀的角度對銅鏡進行深入研究，反過來也可以促進這一時期的宗教史和民俗史的研究。同時，銅鏡也為這些研究的深入提供了必須的實物資料。結合這一時期的政治經濟背景和地域文化差異進行研究是非常必要的，對于銅鏡的研究應該是建立在當時真實的各種背景集合的基礎之上的。

歷史事件對于當時生活的影響、民俗民風的體現、地域欣賞差異以及民族審美特點等問題的深入思考都是對于銅鏡研究的深入提供更高的平臺，而這些方面的研究借助銅鏡等實物的形象與文獻相互印證才能夠得到更為確切的發現。盡管銅鏡屬于文化范疇，但是從其它角度的研究來切入也是非常重要的。

比較藝術史的研究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切入點，宋遼金元時期的書畫研究和瓷器研究已經開展了較為深入的系統研究，從不同方面進行論證的專著和論文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有相當的積累，那么我們從書畫和瓷器的共同背景入手結合相似的圖式對銅鏡進行解析是一個很好的研究方法。戰國、漢唐銅鏡的研究相對于其它時期的銅鏡研究而言有了相應的成果，從這些研究成果入手探討研究方法或提取原始的銅鏡圖式則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切入的較好的點。把地域差異和民族特色結合藝術史來進行研究同樣是揭開宋遼金元時期銅鏡面紗的一個不容忽視的方法。

宋元時期銅鏡的研究不僅可以豐富這一時期的工藝美術的研究，同時可以為這一時期文化藝術史的研究提供另一個系統的參照。通過對于銅鏡的深入研究使我們能夠對宋元社會可以有更為直觀的了解。所以，加強宋元時期銅鏡的研究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

八、小結

對于宋遼金元銅鏡的關注已經由收藏家擴大到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不同角度切入的研究對于我們全方位的了解這一時期的銅鏡提供了一個更高的平臺。對于這一時期精品銅鏡的研究是帶動整體研究的龍頭。這里收集了各地重要的精品，是為了給進一步的研究展現實物的風采，也是給廣大收藏家提供一部較為全面的參考圖錄。同時，把宋遼金元的精品銅鏡公布出來可以使大家欣賞這一時期的銅鏡精美的藝術。（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