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今的藏品不外乎兩種:一種是傳世品;另一種是生坑器,考古界稱之為“出土器物”。傳世品是指流傳于世的藏品,沒有入過土,器物表面沒有土沁,只有流傳于世時在空氣之中自然氧化和人為把玩留下的包漿。生坑藏品——出土器物的器表包漿與傳世品完全不同,因為器物在土中長時間埋藏受到土中酸堿的侵蝕有一定的土沁,而呈現出一種亞光。瓷器有剝釉開片,銅器有綠色的氧化銅銹。以出土器物-遼代綠釉盤(圖1、2、3)為例:這件生坑器釉面呈一種亞光的狀態,不但有細碎的開片,而且胎骨上還有明顯的土壤板結鈣化的現象。另外口沿等部位還有剝釉的情況,60倍目鏡下從開片的縫隙中可見板結鈣化的土壤顆粒。這件唐代黃釉罐(圖4、5)也是一件出土的器物,從這件藏品上我們可以看出:黃釉之上有一種失光的現象,這種失光和人為酸浸的完全不同,有一種溫潤自然的感覺,是一千多年在地下埋藏土中酸堿腐蝕所造成的。而且罐的口部有明顯的磨損痕跡,包漿溫潤泛油,是入土之前人為摩挲使用的結果。這種藏品介于傳世和生坑之間,這件唐代黃釉罐原來為某人生前所使用,去世后入土隨葬。后來為人所掘取,繼續流傳于世。所以這種藏品既有傳世的特征,也有生坑的特征。我們為了很好的斷定藏品的年代,有必要學習和了解一下考古界對器物的斷代方法。然而考古是官方的一種行為,個人幾乎沒有機會參與其中,可是掌握和了解這種技法又是每個藏家必備的一種知識,所以我們只能通過各種渠道來學習。例如參觀一些考古發掘工地,感受一下考古現場的氣氛,多向一些考古界的朋友請教;參觀各大博物館的出土器物;或者訂閱一些考古雜志、報刊,將自己的藏品和同時期出土的器物進行比對,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久而久之您就會覺得受益匪淺。
收藏和考古的目的都是為了準確地判定藏品與出土器物的年代,從而進一步研究當朝的經濟、文化、政治、習俗甚至軍事等諸多領域的信息。考古界和收藏界雖然屬于同一個行業,但是它們的鑒定方法卻是各有長短。如果二者能互通有無方能達到更為完美的效果,可是現實卻是:二者各自為政,甚至相互脫節,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而去,相互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比如器物的部位名稱、紋飾、釉色、質地等稱謂都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所以一個優秀的藏家既應該懂得考古知識,又要精通收藏的門道。
綜合來看考古學主要分為二大類:一類是地層學,另一類是類型學。地層學是以地層的堆積分布來考量的,所有的地下土質都是呈層狀分布的,由表土和一層層土組成,這些土層無論從顏色上還是從松軟度上都有明顯的區別,特別是土層中所包含的雜物,考古稱之為“包含物”,各層都不一樣。它們的厚度在20—100厘米之間,甚至更厚或者更薄。沒有經過人為擾動的土層,自然堆積的地層都是這樣分布的,這一現象的出現主要是因為風動、水浸和人為堆積造成的。考古界把這些地層編上號碼,自上而下1、2、3……以此類推。分布在最上面的1號地層年代最晚,越往下的地層年代就越早。譬如1號地層是“現代堆積”;2號地層是“民國堆積”;3號地層是“明清時期的堆積”……以此類推。通俗一點的講:就是越往下的地層越久遠。考古界判定地層的年代是以該地層中包含物(土壤中包含的雜質,如炭粒、瓷片、銅錢、陶片等)來推定的。譬如地表層(1號地層)土中含有紅磚塊、塑料殘片還有青花瓷片等包含物,就不能以青花瓷片的年代為準,反而要以紅磚塊和塑料殘片的年代為準,所以就判定1號地層為現代堆積層。這是因為青花瓷片可能被后人翻動到地表層,而紅磚塊和塑料殘片則不可能被清代人翻動到下一地層中,因為那個時代紅磚和塑料制品還沒有發明。
地層時代的判定對出土器物的斷代至關重要。如果一個墓葬上面覆蓋著明代地層,那么這個墓葬的年代一定是明代或者早于明代,所以墓葬中出土的的器物也一定是明代或者早于明代。那么這個墓葬為何不是清代或者民國時期的呢?這是因為:清代的墓葬晚于明代,必然覆蓋于明代地層之上,或者將明代的地層挖穿,而不能跑到明代地層之下。這是因為明代時期清代的人還沒有出生,也就是說:明代的東西清代人可以繼續沿用,也可以出現在清代墓葬之中,而明代的墓葬之中不可能出現清代的物品。
所謂的類型學:就是器物的類型。其中包括器物的形狀、質地、制作方法和工藝等。器物之間相互對比排隊,從而來判定它們的年代。譬如商周時期流行的器物有甗、鬲、觚、斝、爵、觚;戰國時期流行的器物有鼎、豆、壺、盤、匜;漢代流行的器物有盤、碗、罐、灶、倉。通過地層的疊壓關系和器物類型細致的比對,更能判斷出每個器物的詳細年代,例如:漢代早期、漢代中期和漢代晚期。每個朝代流行的器物都有所不同,就好像服裝一樣:清代流行長袍馬褂、旗袍;民國時期流行中山裝;解放初期流行軍便服;80年代流行西裝。每一個時代都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烙印,是后世所無法復制的,即使是仿制成型也是形似而神不似,我們的藏品也不列外。
考古界依靠地層學、類型學來判斷出土器物的年代,是十分科學的,準確率很高。這些只限于出土器物,收藏界稱之為“生坑”的器物,這些出土器物基本上沒有贗品,偶爾有后世仿制前朝的東西。可是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考古專家見到的都是出土器物,開門的真品,很少見到現代仿品和贗品,這就限制了他們鑒定藏品的水準。有的考古專家自命不凡,對收藏界根本不屑一顧,如果拿來一件傳世品或者仿品他們就不知所云了,這是因為他們缺乏這方面的知識,正如有的藏家所說:不識假,何以識真?如果不是主動的去接觸這些傳世藏品,他們對傳世品和造假仿制品的鑒定水平就不能提高,將永遠停留在原有的水平之上。其實考古工作者對文物和藏品的鑒定有著得天獨厚的先決條件,他們只要稍加學習,其鑒定水平就會有一個質的飛躍。所以考古家和收藏家相互交流是十分必要的,只有這樣才能互通有無提高自己的鑒賞能力。
相對而言收藏界對出土器物的鑒定就遠沒有考古界方便了。因為考古界是官方的一種機構,他們不但擁有大量的豐富的出土文物,而且同一口的文物單位還可以互通有無。手中掌握著合法的發掘權,隨時隨地可以對一些認為對課題研究有價值的地域進行發掘。幾乎每個文物單位都有一批自己館藏的珍品。不但如此,這些部門還擁有豐富的圖書典籍和資料可以隨時查詢。那么收藏界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因為收藏是個人行為,沒有合法的發掘的權利,這就意味著對生坑藏品出土文物失去了一項重要的鑒定指標,那就是地層堆積的參照。所以要想做一個高水平的藏家,就要有更為精到的水準。這些水準來自于長時間學習的積累,通過各種渠道來增長自己的知識,切忌剛愎自用狂妄自大,只有虛心學習鑒定水平才能達到一個較高的境界。這是一條充滿艱辛之路,只有通過不斷的實戰,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才能實現。
收藏家對傳世品的鑒定是強項。對傳世品的鑒定沒有地層學的參照,只有通過類型學來完成,這就需要藏家有更為犀利的眼光,有人說“收藏拼的就是眼力”其中不無道理。這種眼力是知識長期積累的一種體現,所謂厚積而薄發,這就需要我們不斷的豐富自己的知識,譬如歷史知識,藏品的質地,制作工藝,藏品的時代的特征,畫片紋飾的特征,以及釉料彩繪的用材以及所使用的工具,繪畫的技法和風格,銅器的鑄造工藝等等,尤其是器表的包漿尤為重要。例如這件傳世的“同治款粉彩缸”(圖6、7),包漿溫潤自然,釉面比生坑瓷器要亮一些,器身有曾經使用的痕跡,尤其是蓋鈕等部位尤為明顯,底部有使用時擦拭留下的油漬和塵灰粘結的現象。還有這件“醴陵窯民國彩瓷盤”(圖8、9、10),其底部既有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磨痕,又有油漬的浸痕,圈足的磨痕與人為造假用砂布磨挫的不同,鑒定時用手沿圈足底“趟”一遍,如果沒有擋手澀滯的感覺才是自然形成的。
有人說“鑒定出土器物是藏家的軟肋”,其實也不盡然。藏家們完全可以通過不斷的學習來彌補自己的不足,從而達到雙贏的目的。反之考古家也需要不斷的深入藏品市場對傳世品、仿品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才能提高自己的鑒賞水平。如果一味的自高自大閉門造車是不能進步的。所以考古和收藏應該能互通有無才能更好的提高我們的鑒定水平,練就一雙“神眼”。總之無論是考古還是收藏都是對中華文化的一種保護和傳承,單靠國家考古單位的官方行為,還是遠遠不夠的。只有通過民間藏家的介入才能更好的方方面面的保護好我們的傳統文化,使之更有持久性,更具有普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