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素有“海天佛國”之稱,自然風光秀美,傳統人文迷人。悠久歷史積累了豐富多彩的歷史遺存,其中歷史建筑分布有序、形態各異,與自然景色相互和諧,與傳統人文彼此映襯,如同一幅迷人畫卷勾勒出普陀山“海天佛國”的秀美景象。
普陀山佛教歷史建筑為數眾多,門類多樣,按所用材料可分為非木結構和木結構兩種類型,其中非木結構多用石材。普陀山處在大海之中,咸霧颶風,即便石構建筑也難以長期存留。經過調查發現,普陀山現存非木結構建筑歷史最久者是坐落在普濟寺東側的多寶佛塔。元元統二年(1334年)皇孫帖木兒不花“施鈔千錠”,當時寶陀寺(今普濟寺)住持孚中懷信購蘇州太湖石建造。其次是普濟寺前蓮花池間的永壽橋,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由朝廷派駐普陀山督造官御用太監張隨建造。明清兩代非木結構建筑頗多,但留存至今者甚少。時人民國技術進步,非木結構建筑開始采用水泥、鋼精等新興材料。普陀山南端海岸牌坊為民國時建造,就是內撐鋼筋、外溶水泥,迄今堅挺如初。
普陀山歷史建筑大多采用木結構。除環境、氣候等原因,明清時期因“倭患”、“孤臺”長期海禁而“空白”,現存木結構歷史建筑皆清初海禁以后所建,主要有寺廟、庵堂、茅蓬三種形式。外觀各有差別,之間等級森嚴。不同背景文化,互相依托共存。全山有普濟、法雨、慧濟三大寺,普濟寺因位置近傳統碼頭又稱“前寺”,法雨寺居山之北側又稱“后寺”,慧濟寺位于佛頂山巔故稱“佛頂山寺”。就中國傳統寺廟“伽藍七堂”形式,普濟、法雨兩寺堪稱典型。兩者局部略有差別,基本格局相同。平面由中軸線貫穿南北,主要殿宇居中,次要建筑分列兩側。整體對稱布置,主從關系明確。依山取勢營造,臺地逐級抬高。主要殿宇均采用中國古代除宮廷建筑以外的最高規制,臺基高聳寬大,面闊五至七間。明、次三間隔扇,飛椽戧梁翼角。八坡重檐歇山,琉璃筒瓦鴟吻。
普濟寺居百步沙西,為全山文化中心,占地面積近兩萬平方米。第一進殿宇正山門,又稱御碑殿,面闊五間,藻井天花。內置萬歷、康熙、雍正三帝御碑各一,示皇恩浩蕩。第二進天王殿,面闊五間,明間一改隔扇,采用板壁嵌入對開門,古樸典雅。迎面未來佛彌勒,背向護法韋馱天,兩側四天王象征風調雨順。祈“風調雨順”,意義多在政治層面。中國古代靠天吃飯,“有糧則安,無糧則亂”,風調雨順寓意國泰民安。兩殿之間東側鐘樓,西側鼓樓,四重檐,歇山頂。晨鐘暮鼓,發人深省。第三進即普濟寺主體建筑圓通殿,面闊七間,重檐歇山,除宮廷建筑以外規制頂級。殿內可容香客千余而被稱為“活大殿”。明間供奉觀音坐像高8.8米,兩側分布觀音三十二應身像,以示慈悲。第四進藏經殿,面闊七間,上下兩層。上層藏經,下層供奉三世佛。
法雨寺居千步沙北,占地面積約一萬二千平方米。天王殿居寺之中軸線殿宇之首,殿前院落寬大,正前不設山門而作圍墻隔斷。在寺之東頭設山門天后閣,以迎合中國古代建筑“聚氣”理念。主體建筑圓通殿為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皇帝恩準拆明代金陵舊宮而建。明間九龍藻井及屋面琉璃黃瓦乃明宮舊物,富麗堂皇,為今普陀山鎮山之寶。
慧濟寺位于全山最高的菩薩頂,占地面積約六千平方米。原為慧濟庵,嘉慶元年(1796年)敕改庵為寺。受地形局限,改寺后格局難以改變,只是主殿升格為面闊五間的單檐歇山頂形式。雖然等級提高,卻非帑金建造,所以規模、樣式相對普濟、法雨兩寺主殿遜色不少。慧濟寺主殿梁架與眾不同,采用廳堂分心式五柱十架椽結構,屋面陡峻,曲率較大,氣勢恢宏。處“海天佛國”最高位置,供奉佛祖釋迦摩尼,寓意佛主“色究竟天”。普陀山三大寺,慧濟寺建寺歷史較短,普濟、法雨兩寺主要殿宇規模宏大、金碧輝煌,建筑規制明顯高于其他建筑,乃皇帝賜帑、官紳效仿、政策扶植之結果,是古代統治階級權力和意志的集中體現。
庵堂,是普陀山傳統建筑形式之一。根據分布特點,可以認為庵堂是普濟、法雨兩寺文化輻射作用的結果。它往往由寺廟出資或寺廟僧眾社會化緣籌資建造,與寺廟存在從屬關系,但又相對獨立。庵堂有庵院和堂室兩種形式,區別在于前者基本功能以供佛為主,有獨立佛殿。后者以僧寮(出家師父居處)為主,沒有獨立佛殿,只是在正屋明間辟出佛堂供佛。浙東沿海習慣將正屋明間稱之為“明堂”,所以明間辟佛堂者被冠以“堂室”或“堂屋”。普陀山傳統庵院并非一定是尼姑庵,而是對等級低于寺廟、高于茅蓬,由出家僧者籌資建造的佛教建筑的稱謂。既有尼姑庵,也有和尚庵。一般由山門、佛殿及兩側廂房圍合成院,多取山前臺地為基,前后空間往往受到局限。即便后續有拓展要求,也只得向兩側發展。個別地勢開闊,或開發佛殿后山坡地形成前殿后堂三進兩院格局。為了顯示等級低于寺廟,普陀山民國以前庵院佛殿建筑盡管體量容許宏大,規制卻受到嚴格限制,只能采取面闊三間、雙坡硬山形式。且裝飾簡單,青瓦屋面。佛殿多半前置廊軒,明間常見內五架結構,將原來六架之第五瓜柱改成拈金柱落地,便于兩柱之間搭建佛臺。佛臺之后接雙步或三步梁,以至回旋空間充分。堂室主要分布在普濟寺東、西兩側,舊稱普濟寺“東寮”、 “西寮”。普陀山現存堂室多建于晚清,民國少許,一般由連體樓屋圍合成院,類似高級別墅。院落規整,落落大方,多少帶有西方文化色彩,乃時代特征。例如位于普濟寺東側的興善堂,正屋兩層明間佛堂,兩廂三層重檐結構。與正屋對面廡廊圍合成一小院,高雅別致,是普陀山一道亮麗風景。晚清以后稱謂始亂,少數具有獨立佛殿的庵院被稱之為“堂”,也有不具備獨立佛殿的堂室被稱之為庵。時至民國,舊制破除,個別庵院佛殿出現面闊五問、四坡歇山形式,雖說與眾不同顯得別扭,卻是時代發展的真實寫照。普陀山庵堂建筑不具備寺廟那樣輝煌的“官家”文化背景,自身與寺廟又存在從屬關系,等級自然不能與寺廟相提并論。然而庵堂建筑規制上的“低”恰恰是為了突出普陀山寺廟殿宇建筑等級上的“高”,以示對皇恩的感激,對皇權的遵從。
普陀山的茅蓬不是指茅草覆頂的小屋,而是對形式類似與清末民初浙東民居的小規模佛教建筑的稱謂。茅蓬源于舟山民間對觀音信仰的熱衷,建造資金也出自民間。舟山民間觀音信仰由來已久,明清之后更是家家拜觀音。瞻仰觀音、守望觀音,逐漸由原先的精神層面升格到后來的日常必行事務。到普陀山朝拜觀音自然也成為舟山民間觀音信仰的重要內容之一。對當地民眾而言,在普陀山搭建一含守望觀音就能與觀音更加貼近,更易獲得觀音的神力護佑。此外,晚清、民國舟山民間時有搭建小宮小廟以為生計,此類茅蓬在普陀山為數不少。茅蓬建筑形同民居,樣式各異,有一屋一院,也有數屋成院。建筑多半采用穿斗結構,青瓦屋面。明間佛堂,次間、廂房起居。用材不甚講究,制作尚欠精細,很少能保留至今。普陀山原中山村委和龍壽庵之間有妙音蓬保存尚好,結構完整。正屋兩廂圍合,坐西朝東面海,院落雖有搭建,結構未曾改變,乃今存茅蓬典型。茅蓬建筑民間籌資,民居形式。雖然后期由普濟、法雨兩寺發給供養,統一管理,但其文化淵源仍在民間。
據史書記載,唐成通四年(863年),日本僧人慧鍔從五臺山請得一尊觀音圣像,本打算出舟山乘西太平洋季風返回日本。船至普陀山蓮花洋面遇風濤受阻,慧鍔以為菩薩不愿東渡,便留像于普陀山潮音洞側,時有張姓漁民舍宅供奉,為觀音落戶普陀山之始。其實觀音形象如何落戶舟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觀音信仰這一文化形式落戶普陀山后,與普陀山所在舟山群島原文化融合形成新的文化形式所表現出的強大生命力。觀音信仰宗旨“大慈大悲”、 “救苦救難”是一種富有現實主義色彩的慈悲情懷,非常符合飽受磨難中的海島居民所祈盼的神祗形象。 “慈悲”能予海島居民焦躁情緒以安撫; “救難”能予海島居民面對災難以勇氣。很快觀音就成為了舟山海島居民心中的保護神,觀音信仰文化成為了舟山海洋文化中的重要內容。海洋環境變幻多端,古代海上作業兇險往往突如其來,生死存亡一瞬之間。在這種生存環境中,海島居民更加關注的是生命能否延續,而非來世脫胎輪回。因此,更加富有現實意義的觀音信仰成為了舟山海島居民賴以生存的精神砥柱。雖然明初、清初朝廷下令長期海禁,但民間展復普陀山觀音信仰文化的志向卻始終不斷。
明隆慶六年(1572年),五臺山龍樹寺僧真松“得宮保大學士嚴養齋支持,命郡守吳太恒發給文書,許為住持”,“于多寶塔西山窩內重建寶陀寺(今普濟寺前稱),規制不廣”。又“明萬歷二年(1574年),真表‘違禁’上山,重建寶陀寺于太子塔西稍內山麓”。“神宗,萬歷十四年(1586年),遣內官監太監張本,御用太監孟廷安,赍賜皇太后刊印續人藏經于寶陀寺,立靜室五十三處”。“萬歷三十年(1602年),發帑金千兩,更造藏殿。三十三年(1605年),又發帑,以舊基淺隘,遷麓就廣”。可以看出明初長期海禁造成普陀山人文環境的嚴重頹廢。后雖有真松、真表等大師的不懈努力,但最終在復興普陀山觀音信仰文化中發揮關鍵作用的還是統治階級的權利和意志。正因為如此,普陀山才有可能真正開始階躍性發展。萬歷三十四年,時譽“棟宇巍峨,金碧輝煌”。
清初海禁之后,僧眾歸山復業。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康熙帝南巡途經嘉興,定海總兵王大來啟奏普陀廢墜狀,康熙帝賜帑金千兩遣使建蓋山寺。從康熙二十二年僧眾開始歸山到二十八年皇帝南巡長達七個年頭,王大來啟奏時仍以“廢墜狀”稱之,可見單憑僧眾努力、民間支持,是難以使普陀山復興的。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康熙駕臨杭州,傳旨普陀“山乃朝廷香火,所有未完之工,以是帑金為之領袖,務令天下臣民,共種福地,住持須竭力圖成”。御書“普濟群靈”、“法雨天花”,改普陀禪寺為普濟禪寺,鎮海禪寺為法雨禪寺。雍正九年(1731年)準浙閩總督李衛奏,發帑金七萬兩,重建普陀。
普陀山觀音信仰文化實際是以舟山海域環境特點決定的舟山民間信仰文化為基礎,結合中國佛教文化,植入朝廷為代表的官文化這三種文化元素的結合體。與之對應,普陀山歷史建筑呈現出茅蓬、庵堂、寺廟三種形式。文化背景不同,建筑規制迥異,之間等級森嚴。寺廟規制頂級,規模宏大,用材講究,制作精細,彰顯統治階級權力和意志。庵堂為佛教弟子所建,規制受到嚴格限制,是介于中國官文化與民間信仰文化之間中國佛教文化的建筑代表,文化意義在于佛教層面。茅蓬與民居無二,建筑形式、建造資金源于民間,是舟山民間信仰文化的真實寫照。普陀山歷史建筑猶如一個“內部規制明確,整體等級森嚴,各自角色其中,相互依托共存”的有機體,是普陀山觀音信仰文化內在要素的外在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