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丫三對半

　　天空演繹幸福的信仰。古老的白沙亙古不變，腳丫赤裸著在這里留下深淺不一的足跡，蔓延出成長的軌跡。
　　——楔子
　　
　　第壹對搖擺
　　
　　天很藍，云很白，風很涼。
　　可以聽到風吹過的聲音，一絲一絲的，很清脆。什么時候又開始喜歡風了？我也不記得了，只是相信，那是風鈴在搖晃枝丫。干凈的旋律是它藏匿的軌跡。
　　微曲的食指鉤住被風鈴擺到嘴角的一撮頭發，伴著耳麥里蟬翼般的鋼琴曲，冷靜回憶：什么時候又開始喜歡鋼琴曲了？
　　鋼琴曲適合寧靜。那樣清澈的旋律屬于一個人的世界。當世界靜下來，伴著風去聽。感覺要在馬爾代夫蔚藍的海上獨自擺弄自己簡陋的小船，停在那兒，跟著水的波紋搖擺。馬爾代夫的海讓人有種見了就要撲上去的沖動，可得慢些，你不敢撲上去的。你會羞愧的，見了這澄澈的海。
　　小時候，學的是小提琴。那種感覺是澎湃而又有激情的，低沉不下來。
　　某天和朋友說起自己學過小提琴，他一副鄙夷的樣子。不得不承認，我沒有音樂家的氣質，甚至連我自己都懷疑曾經學過琴。那是爸選的樂器。他說輕巧，上大學也能帶著，一輩子都不會丟掉。還說，我會喜歡的。我懵懵懂懂，點頭答應。
　　小孩子永遠都受不了糖衣炮彈的誘惑。
　　棕色的木質緩緩流瀉出古典的香味，f孔鏤出獨有的華麗的浪漫，素裹的四根弦胖胖瘦瘦站在靜默的黑指板上，很高貴的樣子。“很洋氣吧！”我想這是當年最質樸無華的糖衣炮彈。
　　從第一堂課后便開始抱怨。該死的老師，該死的課，該死的烏漆麻黑的五線譜，該死的ADEG弦。可我每天依舊得練。一小時，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當某天發現自己看到曲譜就很自如地拉上手后，竟萬分高興。我不是不喜歡它么？
　　坦白地說，我有努力，帶著憤恨的努力。
　　輕巧的小提琴并不柔和，這是我固有的想法。即便是梁祝的愛情，纏綿的外衣下包裹的是兩顆堅貞的心。我帶著情緒練習，一次次折斷琴弦，斷了的弦打在我臉上，生疼。后來，弓也偶然斷在曲譜的某一節上，換了一把，又斷了。之后就沒有再學了。和琴沒有關系，只是不喜歡那個授課的老師。老師的技法手法都好，但我在他的調教下卻總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后來，碰到了很好的老師，卻沒有勇氣再拿起琴了。
　　打開琴盒，灰塵已經很厚了。弓上的馬尾泛出念舊的黃色，散落在琴弦上，很孤獨。弓斷在那兒一動不動，弦也松了，手指微撥，不復有美妙的音色。唯一不變的，是棕色的木。心一陣疼，合上放回原處。我不是不喜歡它么？
　　某天從JJ那里聽到《天空之城》，鋼琴和小提琴協奏曲。我不由自主地重新拿起它。
　　問JJ，好聽么？
　　我說，上大學我要帶上自己的小提琴。
　　爸爸說對了，終究說對了。可他不知道，我還喜歡鋼琴。他不知道，我在成長中要經過怎樣的搖擺，而他經過怎樣的等待。
　　我還會在鋼琴曲的寧靜中，搖擺在馬爾代夫不可褻瀆的澄澈的海上。還有風，或者更多一些。
　　
　　第貳對跳躍
　　
　　某天晚自習下課，旁邊某同學借了個破MP4塞著倆破耳麥在聽，那破腦子還不知道怎么使這破玩意兒。我不忍心啊，把MP4拿過來想幫她看看，她一把奪回去，大叫：“我自己弄！”我回叫：“好的！”過了半會兒，MP4小心地跳了過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剛要幫你弄，你還咬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半晌，“我什么時候咬你了？”
　　“狗咬呂洞賓”。我埋頭掇弄著MP4，頭也不抬地說。
　　“你說話，真跳躍……”我聽到她在小聲嘟囔。
　　“是嗎？”我看著她。
　　“是的，準確地說，你很跳躍！”她說話的神態顯得很勇敢，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嬤嬤說這樣的話不是第一次了。偶爾會說：“你人很好，很善良，我覺得好多同學都喜歡你。”偶會又說：“你好兇！你兇個鬼啊！見這你都煩！”偶爾會綜合起來說：“我覺得你好的時候很好，兇的時候嚇死人！”我知道，嬤嬤這樣說不是她有問題，因為雯霏也說我對她“忽冷忽熱”。我越來越發現，自己不正常。
　　就像我覺得JJ很好，他會幫我們組織的英語小冊子畫封面而耗費一中午的時間，可我見了那個“目錄”，還是忍不住大叫：“字寫得這個樣子，還寫‘目錄’啊！”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會捧著飯盒過來，叫我吃他的菜。他還送了我兩包種子，一包是太陽花，一包是滿天星。可我要不就是分自己一半的菜給他，要不就是跟他四五周不說一句話。
　　徒弟也很好。每天見了我都會叫師傅，可我只是微微應一下，就和旁邊同學走了。生日的時候，他送了我一個很神奇的手表。現在想想，我大概都沒主動叫過他的。
　　還有好多的受害者。
　　嬤嬤說她永遠也不知道我心里是怎樣想的，我也真的想在這一秒知道自己上一秒是怎樣想的。雅靚說，她覺得我有雙重性格。我無法理解。
　　我沒有要故意去冷落誰，我只是以為自己這樣隨性，別人不會在意。
　　對不起，所有愛我關心我保護我的人。也許我下次還是會這樣忽冷忽熱地對待你們，如果是這樣，我先說聲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還在成長。
　　
　　第叁對 喜歡
　　
　　喜歡是內心莫名產生的一種情愫，沒有道理可講。
　　到南京雨花臺，鬼使神差地花五十多塊錢買了兩袋石頭。朋友不可思議，問我原因，我啞然，不了了之。某天把它們放到盛了水的透明小缸里，頓時覺得里面充滿了鮮活的生命。每顆雨花石都有一個故事，它們的故事藏在自己的花紋里，一點兒也不妖嬈。它們只是石頭，沒有太多人會在意其中的故事。可我看到那些含著淚的蛻變，漸漸成長，漸漸成熟。淚隨著雨水去了，綻放成淡淡的獨特的花，開在自己身上。
　　喜歡“雨花石”這個名字，還有它們的故事。
　　偶然經過某條街道，瞟見某個商店櫥窗，某個沙漏。那不是我喜歡的模樣。裝飾得明媚而晃眼，白凈得令人生畏，絲毫不敢把玩的樣子。我喜歡沙漏上下有兩塊木質的深棕色的底板，永恒地散發出自然縹緲的香。玻璃要足夠干凈明亮，足夠看得清晰。靈動的細沙要明朗的顏色，比如黃。
　　這樣，足夠我去回味很久，明媚卻毫不張揚。
　　看著時間的細沙輕巧地落下，在下邊造下一座屬于自己的金字塔。瀟灑地翻倒，又瀟灑地開始，繼續另一個屬于自己的城堡。
　　還喜歡小海豹。那些長著純白皮毛的小家伙，那些還不能游泳的小家伙。喜歡它們安然地躺在厚厚的冰層里，期待成長。兩只圓溜溜的黑眼睛瞇成一條線，胖胖的雪白的身子趴在雪堆里，嬉笑著長大。再厚的冰層它們也不知道，只是夢想早日將胎毛褪去，長出美麗的斑紋。
　　大概，喜歡就是一種信仰。我喜歡這樣的信仰，我信仰這樣的成長。
　　
　　剩下半對延續
　　
　　天空還是那片藍，在我的頭頂，看著千萬人走過，現在看著我。
　　白色沙漠也有千萬人走過，我走的卻是絕無僅有的一條道。燙腳，卻很美麗。
　　赤裸的腳丫在這里踩過，一對又一對。剩下這半對，永遠懷著欣喜的心情等著下面的半對，繼續前行。
　　我的成長很純粹，就這樣簡簡單單，慢慢長大：一只腳丫期待著另一只腳丫，牽起手一起走，蔓延到最幸福的地方。
　　領隊短評：作者以“腳丫”來喻自己的青春成長歷程，構思新穎。不管青春歷程中我們有怎樣的情緒、信仰，但都依附著我們真實的內心，亦“明媚而不張揚”。青春在一串“腳印”中迤邐前行。事例信手拈來，又各具代表性。語言清新雅致，涉筆有情，可讀、耐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