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不熟悉米高梅三個字對于電影工業(yè)的意義,但是小朋友們知道《貓和老鼠》帶來的樂趣,歌舞片控明白《雨中曲》的意義,公路電影迷知道《末路狂花》的地位,文藝青年心里《亂世佳人》、《魂斷藍橋》已無可代替,即使你不看電影,你肯定也聽過邦德和他的《007》……然而,這些情懷都會隨著2010年11月3日,米高梅宣布破產而變得模糊,無處寄托。
輝煌:雄獅奧利的光榮與夢想
盡管不想拾人牙慧,但是還是不得不山寨威廉·曼徹斯的《光榮與夢想1932—1972年美國實錄》這一標題。米高梅是美國文化地標之一,緬懷它1924年至2010年所走過的86個春秋,思緒中彌漫著激動與異樣。米高梅的標志,是一頭名為奧利的雄獅,它臥在金色膠片叢中發(fā)出一聲獅吼,承載的卻是好萊塢百年的光榮與夢想。
有個關于米高梅片頭廠標獅吼的流言:獅吼一聲是獨立制片,米高梅只管發(fā)行:獅吼兩聲是純粹米高梅制造,獅吼三聲是米高梅年度巨制——這只是一個美麗的謠言,但是卻說明了一個現象——食客吃了雞蛋覺得味美才會去關注下蛋的雞,影迷們對米高梅電影鐘情,才會去八卦那獅吼到底有幾聲,音量有多少分貝。
豆瓣有個小組“像電影一樣生活”。電影潛移默化,影響了我們對生活的態(tài)度。而米高梅對我們的熏陶從小到老蹣跚學步時,米高梅就在《貓和老鼠》中和我們一起痛并快樂著的和調皮搗蛋的小鄰居要寶,當我們青春年少對未來不知所措時,米高梅又化身《畢業(yè)生》和我們一起迷惘,一起笨拙成長:當女同胞還在滿足于家庭主婦的定位時,《末路狂花》就開始誘導她們從格式化的生活中逃離,打開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引爆封印在內心的TNT,而米高梅巨星金·凱利在《雨中曲》跳踢踏,在大街上踢、在車頂踢、在椅子上踢,讓整個世界都成了他舞蹈的布景,他用他的腳步,把米高梅踢進了新時代,為歌舞電影踢出一個未來,也讓每一位影迷對自己的未來信心滿懷
不經意間,米高梅已融進了我們生活,當我們習慣用米高梅電影中的橋段來為我們平淡的生活增添詩意時,才發(fā)現詩意的米高梅卻再也跟不上時代的步調。它拍攝了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亂世佳人》,借費雯麗之口說“明天會有希望”,自己卻已活不到明天它曾引領電影業(yè)潮流,但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已淪為二流,塑造了《洛奇》這一打不倒的美國精神典型,進而讓自己成為美國標簽后,自己卻不堪40億美元債務重負而垮掉,發(fā)起成立了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推出奧斯卡獎,并先后200次折桂奧斯卡金像,如今的奧斯卡如日中天,但米高梅卻跌入破產的深淵。
那獅吼聲代表的是米高梅的光榮與驕傲,一吼過后,時間已過去86年,再而衰,三而竭。如今獅王奧利已老,夢想曾經照進過現實后,米高梅已過了做夢的年紀,也沒有了做夢的權利。
雖然近二十年來,米高梅已不再是好萊塢主流電影公司,在眾人眼中早已經是明日黃花,但當真正看到它壽終正寢的那一天時,情感上還是不能接受。畢竟它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影公司。它那標志性的獅吼,曾經和悍馬一起,分別代表美國的軟硬實力。然而,一年前悍馬馬失前蹄,今天獅子吼也將成絕響。
米高梅是好萊塢黃金時期的代表,也可以說,米高梅成就了好萊塢的黃金時期。我們都是看著米高梅電影實現電影啟蒙的一代,看到米高梅英雄末路的這一天,我們也只有一聲嘆息。
衰落:昔日王者的偏見與哀愁
米高梅的血脈中蘊含著冒險基因,這一點來源于它那從廢品收購踏足電影業(yè)的創(chuàng)始人路易斯·B·梅耶。米高梅的每一次輝煌與危機,都來源于冒險。
因為看到了明星的光環(huán)效應而不失時機的開創(chuàng)了“明星演藝制”,把克拉克·蓋博、伊麗莎白·泰勒、凱瑟琳·赫本、瓊·克勞馥、葛麗泰·嘉寶等一大批明星招至麾下的米高梅有底氣喊出“這里的明星比天上的星星還多”。第一次繁榮持續(xù)了三十年,拍攝出了《魂斷藍橋》、《亂世佳人》、《叛艦喋血記》等一大批經典。但是明星制也有其缺陷,明星不一定都是票房保證,也有成為票房毒藥的可能,而且明星向來都是擇木而棲。當1948年《反托拉斯法》重劍一出,砍掉了米高梅電影發(fā)行、放映這兩條腿,也切斷了米高梅的生存根基。看到米高梅不再是全能戰(zhàn)士,變成跛腳巨人后,眾明星紛紛出走,“明星制”崩塌后,米高梅陷入了危機。
幸好米高梅看到了有聲片契機。他們就把主要精力投入到歌舞片的拍攝中,拍攝出了類似《歌舞大王齊格菲》、《雨中曲》等一大批經典,歌舞片讓米高梅得以中興,以至于一部歌舞片發(fā)展史變成了米高梅的獨角戲。但是隨著電視的產生,歌舞片甚至整個電影工業(yè)都很快也變成了一種半死不活的東西。作為電影工業(yè)的代表,米高梅面臨著電視這一全新物種的挑戰(zhàn)。
他們的應敵方案是翻拍一部經典米高梅影片,以大制作把觀眾重新拉進電影院。這部電影就是《賓虛》,它奪得了奧斯卡至今無人能破的十一項大獎,也賺足了夠米高梅揮霍十年的錢。更重要的是它讓米高梅養(yǎng)成了每年一部大片的傳統(tǒng)。而正是這一傳統(tǒng),把米高梅送上了斷頭臺:《賓虛》宣告米高梅進入了大片時代,而經歷1948年《反托拉斯法》之劫的米高梅已變成了一家單一的制片公司,不再財大氣粗。一家獨立制片公司來拍攝大片,這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因為拍一部大片就等于壓上了全部家底。每一年都用全部身家來投一次骰子,這不僅需要勇氣,也需要碰運氣。這一次,米高梅壓錯了寶,自《賓虛》之后,米高梅出大片必虧,一虧就是十年。
在連年虧損,債臺高筑時,還想著傾盡所有,試圖拍一部大片來扳回一城。這種作風在《風語者》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投入很大,場面很“賓虛”,但質量卻很次,票房也很虛。導致米高梅高層引咎辭職,米高梅也耗盡了最后一絲元氣。但是即便破產,米高梅依然沉醉在“大投入,大產出”的迷夢中長醉不醒:在破產保護申請保護中要求劃出4000萬美元用于《霍比特人》這樣的大制作,還念念不忘讓最新版《007》在2012年重出江湖。
你可以把這看成陌路英雄的傲慢與偏見,但我更相信這是遲暮美人的凄美與哀愁。
米高梅在2005年被索尼收購以前,是好萊塢八大電影公司中碩果僅存的獨立制片公司。它以它昔日霸主的傲氣延續(xù)著獨立電影的骨氣,卻沒有守得云開見月明。一直是獨立制片公司的米高梅在很長時間內幾經轉手。雖然它執(zhí)著地認為自己是為電影而生,但是卻從沒有遇到過真心喜愛電影的老板,甚至在轉手的過程中遭遇美國賭王柯克·克爾科里恩這樣的惡夢——他以米高梅之名開賭場,一度讓米高梅成為賭博的代名。
為了尋找資本的最大化,克爾科里恩兩次將米高梅轉賣,又兩次買回,他賺得瓢滿缽盈,但卻讓米高梅元氣大傷。第一次下嫁時代華納74天,卻在被取走1986年前拍攝的所有影片版權后遭到拋棄。第二次被索尼娶走,然而后者看中的也只不過是其片庫中4100部電影,而其高達40億美元的債務卻“事不關已”——如果說米高梅是好萊塢電影花園中的花魁,那么她的人生后半段就是在不斷的遭遇陳世美。每一次失敗的婚姻過程中,他們都踐踏了她殘存的青春后揮揮衣袖走人,只留下風燭殘年的米高梅暗自淚流。選擇破產,是因為她已對整個資本市場的郎情妾意心灰意冷。
米高梅的破產,宣告最后一個獨立制片公司堡壘已被拿下,電影工業(yè)進入了資本為王的時代,電影公司徹底淪為了資本附庸。而資本追逐的則是利益最大化,拍攝電影只是獲取利潤的手段,電影本身好看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電影能產生的邊際效應。為了追求更多的電影衍生產品,他們往往以犧牲電影質量為代價。比如 電影《特種部隊》上映時,大眾關注的已不再是電影本身質量而是電影衍生品,有影評人在評價《特種部隊》時甚至不評價電影內容,而是高呼:“賣玩具的又來了!”
當米高梅的喪鐘敲響時,一個文化符號又一次成為了記憶。而與這記憶為鄰的,是有關《讀者文摘》申請破產保護的新聞,《商業(yè)周刊》被廉價出售的報道——外界評論說,這是紙媒消亡的前兆。如果這個設想成立,那么作為電影工業(yè)符號的米高梅破產,是否也是電影工業(yè)將蕭條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