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區的臉色(組詩)

　　楊樹，原名楊曉華：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會員、敦化作家協會副主席、《雁嗚湖》文學雜志主編。作品散見于《詩刊》《詩選刊》《星星》《詩歌月刊》《詩潮》等一百多家報刊。曾獲中國作家金秋筆會一等獎、中國魯黎詩歌獎、延邊“金達萊”政府文藝獎、第八屆“石花杯”延邊文學獎、中國優秀圖書獎、“三蘇”杯詩歌大賽三等獎、延邊詩詞二等獎等多種獎項。著有詩集《爬滿心樹的青藤》《季風》《渤海的月亮》《雁鳴湖之戀》《詩探索》，散文集《留不住斜陽》等。
　　楊樹的詩從自然中參悟人生，表達豐富的個人體驗和思考。在山水之中，他不斷發掘具有象征意義的主題，將之深刻揭示，形成極有特色的個人寫作風格。——天風
　　
　　黃昏之后
　　
　　天空已低到山的領口
　　群山就像一峰峰駱駝
　　密密匝匝
　　穿過
　　黃昏的尾部
　　人像烏一樣歸巢了
　　山里靜了
　　幾顆星星掉進溪水里
　　諦聽著大地汩汩的鼾聲
　　月色垂下閃亮的梯子
　　接小溪里的星星回家
　　星星守口如瓶
　　只眨著眼
　　到天亮也不肯說出人問的秘密
　　
　　山區的臉色
　　
　　幽靜的清晨躲在霧中
　　依稀露出山區的臉色
　　一條小溪從我腳底
　　搖搖晃晃走過漱洗著
　　唱了一夜的嗓子
　　山區的清晨
　　靜得有些神秘只有
　　看不見的鳥兒在互問早安
　　就像是吹起了響亮的哨子
　　風總是懶散地在山后
　　歇著腳草叢中探出一些
　　不知名的花腮邊的淚
　　隨著夜色退下
　　山區的臉色
　　像一汪少女的眼睛
　　在那純真的眼中
　　愛情
　　經常會不期而至
　　我真怕一轉身之間
　　那清純寡欲的臉會沾上俗色
　　天邊一幅變幻不定的浮云
　　只能是大山偶爾遮雨的頭巾
　　
　　背影
　　
　　身后的寂寞由秋一力擔當
　　身前的默契鋪就一路金黃
　　成熟的日子閃開一條筆直的路
　　相扶相攜
　　從春走到秋
　　那黃葉的盡頭
　　也許就是情感的出口
　　不必轉身
　　你就能走到天涯
　　黃色的天下有一排排黃色的夢
　　松軟的黃葉
　　堆積成秋天的陪嫁
　　封存為遠行的細軟
　　在風中飄零的幾片樹葉
　　化成蝴蝶這前生的伴侶
　　在林間走成
　　這一生不需回頭的背影
　　
　　小鎮夜雨
　　
　　那長長的街道在晚間
　　又被洗刷了一遍
　　雨后的小鎮，是白天的翻版
　　在睡眼朦朧的路燈下
　　是一張昏黃的老照片
　　雨水洗掉了小鎮喧鬧的前身
　　和被反復洗刷的事物
　　歷史注定會重演的
　　好比臉上流下的淚水
　　已把上一次的激情掩埋
　　這個小鎮是一件精致的中國瓷器
　　可惜卻盛滿了夜雨
　　盛滿了一夜的絮語和一路的奔波
　　它寂寞地黑著臉，想著我
　　我是它明亮的心事
　　我在臺燈下靜靜地聽著
　　這小鎮滴滴答答的心跳
　　這抽泣的夜雨終于停了
　　像停住了小鎮綿密的鼾聲
　　我不知道這一路的跋涉將歇在何處
　　可我總覺得，它沒有走遠
　　它留下了濕漉漉的氣味
　　留下了清新和卷土重來的借口
　　
　　冬青
　　
　　冬天已鋪開畫紙
　　冬青則是我筆下的春天
　　嚴寒是你的孿生
　　是你故鄉土壤的味道
　　你是春天的發絲
　　是山村的新娘
　　那一團鮮活的綠
　　比春天的綠更加晶瑩
　　翠綠的生機在樹枝做巢
　　白雪做被孵出眼底的驚喜
　　但你生來不是被人欣賞的
　　你的存在是為了人們的健康
　　與松柏為鄰和生命賽跑
　　你引領的不僅僅是一個春天
　　
　　夢的顏色
　　
　　大雁羞澀地把叫聲
　　藏進了草叢
　　湖水暗下來，靜靜地反思
　　一天的波動和不安
　　你反芻的天光
　　如一湖幽藍的夢
　　蓋在身上的中國綢緞
　　像我憂郁的眼睛
　　隔湖望去
　　那忽明忽滅的燈光
　　像渴睡的眼
　　更像她摸不透的心思
　　她閃爍不定的話語
　　一如這抓不住的顏色
　　每一片藍，都含在我眼里
　　每一滴水，都浮起她的夢鄉
　　
　　林海速寫
　　
　　有風的時候，林海一路奔跑
　　要逃出山的圍困
　　無風的時候，林海卻依著山勢
　　停在那里
　　林海在天地間
　　把自己展開
　　展開自己繽紛的色彩
　　這是用矗立來排列的生命
　　并且在每時每刻
　　都會潤色或補充生命的圖畫
　　你胸裝萬千氣象，借助于
　　山的厚重、草的溫柔
　　把承重和依托建立在
　　陽光都躲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