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神色自若地主持《非誠勿擾》,嘉賓們談笑風生,你一言我一語,而孟非是一座山,山巋然不動,風或浪不過是繁華過眼。
孟非其實是一個普通男人,五官平凡,乘公共汽車上班,也會去擁擠的菜市場買菜,和菜販聊天,什么大蒜又漲價了、綠豆又跌價了。
孟非很低調,低調到甚至不對任何媒體透露妻子和女兒的名字。倘若記者一路追問,他會淡淡地回答:“我只結過一次婚,太太是我同班同學,我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一家人都很普通,很幸福。”
“剩男、剩女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在哪個年代,都有到了年紀不結婚的人,區別在于他們是主動還是被動。”
孟非主持江蘇廣播電視總臺電視頻道《南京零距離》時,針砭時弊,有話直說,南京市民親切稱他為“城市平民的代言人”。現在,孟非有了新名號——“電視月老”。
“月老”孟非在《非誠勿擾》舞臺上,將一場場相親大會主持得華麗精彩。游泳教練不一定擅長游泳,主持相親的孟非從未相過親,他的婚姻和相親無關。
和妻子相遇時,孟非還在讀中學,他和她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孟非文筆好,每次老師都把他的作文當范文朗讀。總有同學找他借作文簿,尤其是女同學。有個女生借閱的次數最頻繁,天長日久,一種別樣情愫暗暗滋生。和所有戀愛的男女一樣,孟非和她都無比珍惜對方,寂靜歡喜,默然相愛。
7月高考,孟非落榜了。“讀不了大學沒關系。”她安慰孟非,“只要肯努力,一切都會很好,不過是或早或晚的事。”成功,不過是或早或晚的事。愛情呢?真的愛情,不因世俗流轉,說好了在一起,就是一輩子。
孟非決定去深圳打工。那時的深圳是淘金者的天堂,卻不是孟非的天堂。他好不容易尋到一份臨時搬運工的差事,薪金很少,還得時常忍受工頭的責難。他打電話給她,說自己的不如意:“我不想一輩子都做搬運工。”“那就回來吧,回南京。”她說,“這里至少不必受人生地不熟的苦。”
她所能給他的,只有鼓勵以及不變不移的愛。這就很好了,艱難時的鼓勵比榮耀時的贊美更有力量。落魄潦倒的孟非,慶幸自己至少還擁有不離不棄的愛情。
孟非回到南京,應聘進一家報紙印刷廠,成了一名小工。心有大夢想,不怕起點低。孟非從最卑微處開始,一步步前行。1992年下半年的一天,孟非工作時一不留神將手卷進了印刷機。搶救及時,他的手終于保住了,但由于這次工傷是建廠以來最大的一次事故,車間領導受到上級的嚴厲批評,孟非失業了。
她來看孟非,抱著他哭。孟非也落了淚,他感到失敗——他如此勤奮卻事事不如意。她說:“我們結婚吧。”她要和他朝夕相對,迎接人生的所有苦樂。半年后,有情人終成眷屬,她做了他的妻。
站在《非誠勿擾》的舞臺上,孟非看著一個個單身男女來來去去,他祝福尋到愛的以及尚在尋找愛的人。走下舞臺,褪去一身光輝,他是個普通男人,家中有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等他回家吃飯,享受最世俗的溫暖和熱鬧。他會在廚房里給妻子一個深情擁抱,會在臨睡前親吻她,道一聲晚安。這不是做作或矯情,他愛她,感激她。
孟非說,有一次閱讀《史記》“呂太后本紀”,開頭這樣寫道:“呂太后者,高祖微時妃也。”他心頭一動,又記起清人戴名世那句“兩人微時,日相聚于茅屋中”。他走出書房,進臥室拍醒妻子,望著她,認真地說:“我愛你。”妻子正睡意昏沉,這情話來得突兀。她看著他,臉上有詫異,但想來她的心里應該是歡喜的。此時,他的心早已波瀾起伏——相識于微時,相愛于騰達。
他是這樣想的,日后也是這樣做的。
“女人有時真的讓人搞不懂,比如說甜言蜜語這件事,如果你嘴很甜,女人會說,這種油嘴滑舌的男人靠不住;如果你嘴不甜,女人又會說,哪個女子不喜歡男人說點甜言蜜語呢,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怎么跟你過日子呢?”
誰都沒有分身術,當一顆心全撲在事業上,難免會不知不覺冷落身邊親愛的人。有那么一段時間,孟非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從辦公室回到家,要么窩在書房里讀書,要么上網瀏覽新資訊,很少和妻子相對而坐,說說家事或只是隨意聊聊。
妻子漸漸心生不滿:“工作自是要忙,但除了工作,我們總還有一些別的事要做。”他們吵架,妻子吵鬧之后便回娘家,一住幾天,孟非三番兩次去接。
有一天,岳父請孟非到書房坐下。一席長談,孟非幡然覺悟——女人其實是用耳朵生活,男人得給這雙耳朵灌溉綿綿細語,親的熱的甜的蜜的,使她的心像水里的茶葉一般舒展開來。
那之后,孟非交了,他已懂得將生活腳步放緩,再忙都要留一些時間和妻子聊天,哪怕三兩分鐘也好。有時,他也會將工作上的事向她說起,聽取她的意見。
1999年,江蘇電視臺突然任命孟非擔任《南京零距離》主持人,孟非驚呆了。主持人,這是他的人生目標,可當他真的接近目標時,卻無法抑制內心的緊張感,對自己的能力也產生懷疑。妻子鼓勵他:“你當然可以。只需把你平日最本真的東西自然展現出來,別的無需顧慮,總得試試才好。”
道理是不差,但第一次直播那天。最后5分鐘開始倒計時了,孟非突然想對領導說,這會兒不干成嗎?但他知道,電視機前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其中一雙就是妻子的。她陪他一路走到現在,她對他有期望,他不能退卻,是的,總得試試才好。
那一夜,幾乎是江蘇電視臺有史以來最壯觀的一夜,攝制組的電話幾乎要被打爆了,觀眾紛紛感嘆從未見過如此有個性的主持人:光頭,言辭犀利,幽默,親切。
那天晚上,孟非錄完節目就回家了,等待他的是妻子的擁抱。她用擁抱告訴他,他成功了。
孟非從不認為自己是名人,他上班工作,下班回家,陪伴妻子。他知道她需要他,正像他需要她。兩個人坐在客廳里,一個看報,一個調低了聲音看電視,不時地隨意聊天談心。
婚姻需要一些甜言蜜語,滋潤平淡生活;生活不需要甜言蜜語,有時只要兩個人靜靜地坐著,偶爾深情對望,這婚姻就是幸福的。
“如果你的妻子突然關心起你的收入和開支,那么,你得小心了,你的婚姻生病了。”
有一天,孟非發現妻子突然變了。像爛俗的電視劇情節一樣,妻子翻他的口袋,看他的手機短信。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妻子竟然很在意金錢了,要求他的工資悉數上交,每一項開銷她都要盤問清楚。
夫妻之間變得尷尬、陌生。然而,事出必有其因。這一點,孟非心知肚明。
一天晚上,孟非給妻子打電話,讓妻子不必做晚飯了。他邀妻子出來,說是有事商談。妻子到了約定的茶館,一眼望見坐在孟非對面的那個漂亮女子,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傳言果然是真的。她轉身就走,不想再看見他們。
孟非望見妻子,大步趕上她,把她拉回茶館坐下,向對面的漂亮女子介紹道:“這是我老婆。”又轉頭笑著對妻子說:“這是我同事。人們都說我愛上了她,是的,我愛她,不過是平常的同事欣賞之愛。”
所有的誤會,都消解了。是的,她應該相信他。愛一個人,就要予以信任。
婚姻其實是功利的,男或女,沒有哪一方真的情愿無私付出而不計回報。給了愛的,都想著收獲同等或更多的愛。在《非誠勿擾》節目里,孟非將自己的寶貴經驗說給那些前來相親的嘉賓們聽。
譬如主持《南京零距離》,孟非敢說敢言,可這畢竟是新聞節目,很多話題是敏感的,沒有誰知道會生出怎樣的不測。孟非自己并不在乎,但妻子卻為他擔驚受怕。她愛他,不想他有任何不好的事發生。他好,她才能身心有所依靠。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功利?不過,這是值得擁簇的功利。
孟非成為名人是從《南京零距離》開始的,而讓他成為紅人的卻是《非誠勿擾》。最紅的,往往最有爭議。不少觀眾打投訴電話,說孟非是個新聞節目主持人,主持這等俗氣的相親節目,實在墮落。
孟非口里說著對外界評論不在乎,內心到底做不到心平氣和,夜晚甚至會失眠。妻子安慰他:“任何節目如果用心做,做到了精致,大俗也能大雅。《非誠勿擾》不過是一個承載不同聲音的平臺,收視率一路攀升,就說明它有存在的價值。你也要能聽取不同的聲音,男人是需要話題的。”
男人是需要話題的,這話說到了孟非的心坎上。不爭議不精彩,一邊倒的輸或贏也不精彩。
當《非誠勿擾》受到越來越多的批評時,孟非想脫離這些紛紛擾擾,做個無牽無掛的旅人去四處看風景。他將這想法說給妻子聽,妻子沉吟一下:“好啊,你是該給自己放個假了。名或利一輩子都爭不完,人的一輩子實在短暫,多一些時間給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孟非還能做什么呢?他緊緊地擁抱妻子,知他者永遠是她。
“觀眾都說我說話有深度,其實最有深度的是我太太。”孟非說,“她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必有驚人之語,使我很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一個男人,有妻如此,人生至大福事。名或利如風沾衣,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懷一顆平常心,過平常生活。
編輯 彩 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