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小提琴

家鄉寄來地攤貨

在紐約留學的第二年，父親的公司破產了。那把用了三年多的小提琴不識時務地“罷工”，怎么也修不好，不得已，舒小樂給父母寫了一封信。

一個月后，舒小樂收到一個包裹，來自大洋彼岸。白色的包裹上到處都是醒目的黑字：貴重小提琴，請輕拿輕放。

舒小樂激動得滿臉緋紅。她激動地對同學說：“小提琴，我爸爸寄來的！”幾個同學湊過來，看著她抖抖索索地打開包裹，只看了一眼，就不屑地離開了。

舒小樂愣愣地看著那把小提琴。沒有華麗的包裝，連商標都沒有，一看就是便宜的地攤貨。“這樣的小提琴，根本就沒有資格在如此高雅的音樂學府里出現！”有個同學小聲咕噥。

舒小樂窘得滿臉通紅，真想抓起小提琴，丟進垃圾桶中。但是，父親的公司破產了，今后也許要過一段苦日子。想到這兒，她強忍淚水，默默地把包裹包好，塞到床底下，再也沒動過。

過了幾個月，杰克遜教授找到舒小樂，說學校將舉辦小提琴大賽，考慮到她對小提琴的把握，有著其他同學所沒有的準確和細膩，希望她能珍惜這次機會，去賽場上一展才華。

舒小樂低著頭，好久沒說話。

杰克遜教授很納悶，問：“有什么問題嗎？”

舒小樂吞吞吐吐地說：“教授，我的小提琴壞了，我沒有小提琴。”

杰克遜教授說：“可是，我聽同學們說，你爸爸給你寄來了一把小提琴。”

舒小樂咬著嘴唇：“它是一把地攤貨，根本就拿不出手，我怎么好意思用它去參加比賽呢？”

杰克遜想了想說：“據我所知，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小提琴生產基地。這些年來，中國制造的小提琴在國際上頻頻獲獎，好多產品都是高品質和低價格的完美結合，你爸爸寄來的說不定是一把好琴呢。快，去把小提琴拿來，畢竟床底下不是它該待的地方。”

舒小樂跑回公寓，拿來小提琴，交給杰克遜教授。杰克遜教授接過小提琴，輕輕放在桌上，找來一塊潔凈的棉布，將它擦拭得一塵不染。他用這把小提琴演奏了一曲，說：“這把琴很好，完全可以與名牌小提琴媲美。”

沒想到杰克遜教授對這把琴評價這么高，舒小樂愣了。

杰克遜教授雙手捧起小提琴，把它交到舒小樂手中，說：“你完全可以用它參加比賽。對，就用這把中國琴。”

演奏會上驗真琴

從杰克遜教授的辦公室出來，舒小樂心里充滿了信心。走過一條林蔭小道，她索性坐到臺階上，演奏起來。舒緩的樂曲在林間回蕩，不多時，周圍就聚集了不少同學。他們看看舒小樂，又看看她肩頭的小提琴，很詫異，簡直不敢相信這么優美的曲子是從這樣的地攤貨中流淌出來的。

舒小樂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剎那間，演奏的興致蕩然無存。

幾天后，小提琴大賽開始了。舒小樂第一個走上臺。她環顧四周。不遠處，杰克遜教授正用殷切的目光看著她，讓她信心倍增。收回目光時，舒小樂卻發現，前排的幾個同學正在竊竊私語。這幾個同學是她的室友，她們的聲音雖小，卻格外清晰：“喂，你看那地攤貨，多寒酸呀，與這華麗的大廳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這些話深深地刺激著舒小樂，她的身心再也無法融入到音樂中去。

這次大賽，舒小樂輸得很慘。賽后，杰克遜教授找到她。舒小樂慚愧地說：“教授，我……”

杰克遜教授笑了笑：“不要自責了，比賽發揮失常，這種事兒很常見。我這次來，是想借你的小提琴用用。一個月后，我將舉辦一場個人演奏會。到時候，我想用你的小提琴演奏。”

舒小樂驚詫萬分，猶豫片刻，還是將小提琴交給杰克遜教授。

一個月后，杰克遜教授的個人演奏會如期舉行。杰克遜教授用那把沒有商標的“地攤貨”演奏了一首又一首華美的樂曲，贏得一陣又一陣掌聲。演奏會結束后，一位細心的記者發現了那把小提琴的不同尋常，前來采訪杰克遜教授。

杰克遜教授拿著小提琴，來到舒小樂面前說：“這把小提琴是這位同學的。”

這次演奏會，對舒小樂觸動很大。此后，用那把小提琴演奏時，她坦然多了。不管面對多么挑剔的目光，她都能心無旁騖地演奏。她的小提琴演奏水準大幅提高。一年后，學校又舉辦小提琴大賽。舒小樂以一曲《心在遠方》征服觀眾和評委，獲得第一名。

小提琴后藏父愛

拿到獎金后的第二天，舒小樂請了個假，登上回國的飛機。

一進家門，舒小樂就嗅到一股刺鼻的中藥味。她扔下包裹，放下小提琴，一頭沖進屋子里。昏暗的房間中，父親躺在床上，發出痛苦的呻吟。母親坐在他身旁，端著一碗中藥說：“老頭子，快，趁熱喝了吧。”

舒小樂的闖入驚擾了兩位老人。他倆不約而同地回過頭，見是女兒，驚得半天沒合攏嘴：“小樂，你回來了？”

舒小樂心里一酸，哭著喊：“爸！媽！”

晚飯后，母親偷偷告訴舒小樂，父親是累病的。公司破產后，要債的人堵上門來，老兩口賣掉公司，又變賣了大部分家產，但還有不小的缺口。為了早日還清欠債，父親沒日沒夜地工作，終于累倒了。

母親輕描淡寫地說：“孩子，不要擔心。大夫說沒大礙，喝幾劑湯藥就好了。”

舒小樂這才放下心來，把獲獎的事兒告訴父母，并拿出3000美元塞給母親，說明年學校還會舉辦小提琴比賽，到時候她還會獲獎，就不用給她寄錢了。說著，舒小樂拿過小提琴，給父母演奏起了那首獲獎的曲子《心在遠方》。兩位老人都不懂音樂，卻聽得很認真，仿佛虔誠的教徒。

演奏完，舒小樂高興地說：“爸、媽，我就是用這把小提琴獲獎的。”

父親的目光落在小提琴上：“我們給你寄去的那把？”

舒小樂點點頭。

父親靜靜地看著小提琴，喃喃地說：“公司破產后，我一直在外打工，聽說我打工的那個鄉鎮是全球最大的小提琴生產基地，世界上每三把小提琴中，就有一把是那里生產的。那里的小提琴大部分銷往美國。出國之前，上面根本沒有商標。一到美國，它就會被貼上名牌商標，價格飆升好幾倍，甚至幾十倍。寄給你的這把小提琴，就是我親手制作的。”

舒小樂低下頭，輕輕地撫摸著小提琴，剎那間，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后來，舒小樂獲得過許多大獎，每次使用的小提琴都是這把沒有任何商標的“地攤貨”。

（摘自《中外故事》2010年第10期圖/郭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