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黑豹樂隊經紀人郭傳林談到王菲時說:“別人都以為她特傲,其實她什么事兒都不是特別善于參與,一般不愛開玩笑,比較冷的那種。讓她幫忙,她能做的,就點點頭;做不到的,決不答應。做完,她也不會邀功,不會到處說這事兒是她幫著辦的。”
當時,王菲是黑豹樂隊鍵盤手欒樹的女朋友。王菲幫助黑豹樂隊聯系到香港公司,順利在香港發行唱片。樂隊感謝她,她只是說:“這是你們努力的結果。”
王菲唱過一首歌叫《討好自己》。事實上,一個在藝術上有創造力的人,不能太過欣賞別人。老看到自己的不足,會忽略自己的東西。王菲就很專注于自我感受,發現自己。
和王菲合作多年的制作人張亞東說:“王菲永遠不按劇本走,你不能限定她。在錄音棚,很少有歌手能一次把歌唱完,大多數人錄音都是截來截去,你都錄疲了。王菲不一樣,她就是不愿意按照慣常的方式出牌,總會給你意料之外的答案和結果。她的好多做法挺反商業的,也許這就構成了她的魅力。有的人叛逆是行為上的,有的人叛逆是骨子里的。王菲的叛逆來自她自己的需求,她在不同時期做了很多我覺得叛逆的事情。《天空》那張唱片非常好,做下去啊,結果,接下來的《浮躁》太奇怪了,路數完全不同。”
王菲以前開演唱會,話很少,神秘感和音樂之間形成的氣場很迷人。她在臺上的魅力不是向觀眾展示她與音樂的關系,想用音樂討好觀眾,拉近與觀眾之間的距離,而是相反。
張亞東說:“她的固執、真實、不討好別人,我認為是特別有魅力的。對于媒體、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你要對我好點,不然我滅你。但她就不對你好,相對就更醒目。音樂不可能討好所有人,能討好所有人的未必是多真實的音樂。人人都有讓別人認可自己的心理需求,每個人說話都會盡量選擇一些不招人反感的詞。王菲不是這樣的人,她完全在自己的狀況里,這種情形才比較可貴。”
1992年,王菲突然決定放下一切,去美國讀書。走之前,她找當年新藝寶的老板陳少寶喝茶,說:“我不管了,不開心就不唱了,我反正對香港歌壇沒有興趣。”陳少寶現在感慨:“她這種心態后來都紅了,一般香港歌手不敢想。”
也許,王菲一開始就明白,中國人對流行音樂的理解也就是鄧麗君那種《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采檳榔》式的民間小調。她曾受到一些另類女歌手的啟發。在她看來,只要能為我所用,并且能很好地把握,何必在意這東西來自何處。但是,她的音樂從沒偏離主流。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王菲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倒像一條章魚,把觸角伸向各處,恰如其分地抓走她所需要的一切。
以港臺流行音樂環境為標準來看王菲,她的音樂顯得過于另類。但是,王菲很清楚,她從不是另類,只是不喜歡那種商業包裝出的流行,要用稍微出格但又能被人接受的方式與模式化商業對抗。以內地流行音樂環境為標準來看王菲,她顯得有些時髦。這就是王菲的聰明之處,她在流行與搖滾之間、內地流行文化與港臺文化之間找到一個點。這個點就是兩者之間的差異,這種差異讓她在整個華語地區找到一個平衡。
如果說鄧麗君在20世紀70年代獲得整個華語地區聽眾的認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的歌聲代表著華人的共同審美,那么,王菲獲得華語地區聽眾的認可,是因為她集不同華語地區的不同審美于一身。她從來不會因為喜歡某種音樂而變成這種音樂的傳聲筒。她會博采眾長,為我所用。王菲的成長背景和出道的環境已遠非鄧麗君時代那樣單一,音樂審美與市場也逐步細分。作為內地土生土長的歌手,她對時尚很敏感。北京搖滾樂的氛圍,讓她對音樂的理解比港臺歌手更專注。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年輕時生活的環境——北京,時尚方面很落后,但音樂氛圍很好。到了香港,她盡可能在外形上脫胎換骨。她知道如何用時尚手段彌補她與香港藝人之間的落差。香港缺乏搖滾樂的氛圍,這使王菲比香港歌手對流行音樂有更多了解。在香港,她能聽到很多內地音樂人聽不到的音樂,能看到內地人看不到的音樂景觀。揚長避短兼取長補短,造就了王菲。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10年第33期圖/葉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