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費掉的舊時光

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睜開眼睛就開始摸手機，看有沒有他的短信，有就喜歡，沒有就有點嗔怒。于是，發短信過去，早晨就發十多條。有時，一邊洗臉一邊發，一邊上衛生間一邊發，在外面吃早餐也發，明明有一堆事情，卻不干。

站在他樓下喊他：“下來，我們去春天里玩。”好像思春的小女孩，穿著單薄動人，就為了看起來好看。粉紅色的春裝，第一天上身，當然要給他看。小腿凍得有些疼，不管，誰讓他說穿絲襪的女人最動人？

他下來哄她：“不行呀，有事。”

“有什么事呀？我就是你的事。”她又撒嬌又恐嚇，就是要去看春天的花。他請假，一張嘴全是謊話：“我老家有點事兒，今兒個就不過去了。”

兩個人去看郊外的花兒。一路上說著話，沒完沒了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才不管說了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好。是的，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花兒有什么好看的？還是要看人。看了杏花看梨花，梨花看了呢，整個夏天就全都是花了。那也有原因，你就是我的花兒，我就是要看你。

沒有理由地想膩在一起，大段大段的時光都被浪費掉了，并不覺得可惜，因為此時此刻，他陪著你，你伴著他。不發一語，喝點紅茶，吃個蘋果。她總嫌味道不夠，讓他一口口喂。愛到濃處什么都化不開了，吃黃連也是甜的——只要有他一起吃。

每天在一起十幾個小時，天也荒了，地也老了，廢了耕，廢了織，可是心里美滋滋的。只要能看到他，什么都好。

他問：“什么是愛情，怎么覺得離了一分鐘心里就難受？”她說：“愛情就是和你愛的人一起把時間浪費掉，而且，浪費得特別有情有理，特別光榮。”

最熱烈時，他們每天膩在一起，早晨起來就奔出去，半夜才回來。連父母都看不過去了，打電話給單位：不至于加這么晚的班吧？

剛在一起說了幾個小時的話，下樓時卻忘了，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于是再上樓推開門說：“有句話忘記告訴你了。”

“你說。”

“嘿嘿，”他說，“我愛你。”

她跑過來抱住他，不讓他走，說：“上班晚了就晚了吧，反正是晚了。”他一猶豫，又留了下來。

放大假好像有了更充分的理由，兩個人列出無數計劃，去看這個同鄉那個舊友，去哪里旅行看古跡，最后的結果是，七天哪里也沒去，就窩在72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臉對著臉，眼對著眼。最后，她懷疑起來，我愛的這個男人是男人么？他怎么長這樣？好像長相都忘記了。

愛迷糊了的人，總覺得時間不夠。才在一起多長時間啊，怎么就分開了？

愿意和一個人把時間生生浪費掉，哪怕一點有意義的事情也不干，哪怕只是臉對著臉發呆，那一定是繁花似錦的愛情，開到極致，那些枝丫根本就看不到了，而時光大把大把地掉到地上，所以會一起來就是一地舊光陰。這舊光陰，如此刻骨銘心，也許一生一世只有一次，他記得，她也記得。

（摘自《中國青年報》圖/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