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那么短,遺忘那么長

A

你知道什么叫作一見鐘情嗎?那就是陸喬第一次看見喬茜的感覺。

其實像陸喬這樣身經百煉的校草級別男生，絕對沒有人相信他會一見鐘情。當然，陸喬也并不是傳說中那么不堪。他只是除了太帥之外還有一些些的驕傲和自負，對于那些不停歇給自己寫情書的女生，好好男生即使不接受也不應該當面回絕，可是他偏不，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而那些喜歡的過了一陣子發覺也慢慢變成了不喜歡。

是不是長得太帥的男生都是沒有長久性的，或者說是太年少，到底不曉得自己要的是什么。所謂年少輕狂所謂游戲人間。

于是所有的不喜歡和曾經的喜歡漸漸形成了怨念，女生們暗暗詛咒，最好最好有那么一日有這么一個絕情女生，讓他知道什么叫作傷心欲絕。

機會終于到來。可是，那只有陸喬自己才知道。

初二年終考試后，學生被分成提高班和普通班。陸喬趁中午自修那會兒跑去死黨的提高班找他打球，不想卻看見那個女生站在前面分發老師批閱后的試卷。

小個子的她把頭發全部束起來，扎成一個小球團在頭頂后方，在冬日陽光的照射下顯出好看的褐色。看見他在關著的門外不知所措的朝里張望，于是好心的跑過來打開門探出腦袋，“你要找人嗎?”喬茜是不認識陸喬的。他們不屬于一個圈子，雖然陸喬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可是剛剛轉學過來不過三個月的喬茜來講，陸喬是個陌生人。

男生報出一個名字，于是女生點點頭，回過去往里面喊了一聲，退出身子。一會兒，死黨就出來了。

籃球場上的打得熱火朝天之際，女孩子的微笑始終在腦海里散不去。

“剛才那個是誰?”問的人沒頭沒腦還要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哪個?”死黨顯然是過于投入籃球了。

“就是那個發考卷的那個。”

“噢。轉校生，可是聽說成績超好，摸底考試考了年級第二。”

“叫什么名字?”

“問那么清楚做什么，你不會是喜歡人家吧?”

“切。不說拉倒。”他又拿出那種慣有的無所謂的態度來。

“喬茜啦……接球!”

球進籃筐的那一剎那，預備鈴響了。

之后，陸喬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初二那個暑假放假之前，全年級迅速傳遍，陸喬和葉秋羅在一起了。

B

葉秋羅和喬茜一樣是初二下半學期開學不久才轉到這個市重點學校來的。當然，當初，喬茜憑的是成績，葉秋羅憑的是家境。

后者長得漂亮，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打扮也入潮。轉校來的第一天，在操場上上體育課時，有一半的男生都是在看著她的。還有一半礙于女朋友的壓力，可是還是會不時偷偷的瞄上兩眼。

所以，這樣的女生自然而然入選了學校的校花行列。入校三個月后被學校文藝部吸納參加了新年晚會的排練，作為合唱隊的領唱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晟當中位置。

而陸喬亦是在那次晚會上注意到這個女孩子的。雖是早有耳聞，但是看見之后，還是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名副其實。

兩人正式的遇見是在后來的一次全校性的春游上。陸喬那群男生里有一個人同葉秋羅所在的那群女生中的某些人是熟識的，看見女孩子們在草地上休憩于是上前招呼，再然后就是禮貌性的彼此介紹。

都是一個學校一個年紀的同學，有些還是學校的風云人物。介紹的時候，有一些女孩子就有在背后有小小的騷動和議論。當輪到陸喬時，同學說，“這個不用介紹了吧，大名鼎鼎的陸喬是也。”

于是反倒弄得男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曉得該說HI還是或者裝酷到底。這一刻，突然抬頭看見葉秋羅，正巧也是直直地看著他。

陸喬大體就明白了個大概。

之后就有人建議“不如一塊兒去玩吧。”一大群男生和一大群女生浩浩蕩蕩就走啊走啊。再然后，大部隊漸漸分散開來，自由組合成三三兩兩的男學生同女學生進行小團體活動。這里面就有陸喬、葉秋羅、喬茜和陸喬的死黨。

那日風和日麗，游樂園中人流如織。葉秋羅她們在陸喬他們建議下離了隊去坐據說極為刺激的過山車。葉秋羅跟在男生的后面，看見陸喬那高挺的背影，還有垂在身體兩旁的手。葉秋羅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么好看的手指，白皙而修長，還有干凈粉透修剪整齊的指甲。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喜歡上跟前這個男孩子了。

而之后的輪到他們坐過山車的時候，葉秋羅存心找了個理由說臨時一下子不舒服。于是就需要有一個男生陪喬茜去坐過山車，另一個留下來照看葉秋羅。百分之五十的賭一賭，之后贏得了百分之一百的結果。陸喬極為紳士的提出做留下的那個。

當喬茜和死黨在坐過山車的時候，陪著葉秋羅坐在休息區的陸喬突然有一句沒一句的問她，“那么你和喬茜也是死黨嗎?”

那個名字如此自然而然不經意的流瀉出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牢記在心里面，讓葉秋羅意識到所有的一切也許并不是偶然。

女孩子雖然成績沒有喬茜好腦袋也或許沒有喬茜聰明，但才不是傻瓜。于是露出燦爛的足以殺死人的微笑，“嗯，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C

葉秋羅沒有撒謊。

如果把時光機撥回到小學開學的第一日，就會發現那兩個女孩子坐在教室右邊的第二排。長頭發的葉秋羅因為媽媽走開的緣故小聲嗚咽，于是那時還是短頭發的喬茜就安慰她，“你媽媽等下就會來接你的啦，不要哭了嘛。”

然后就交上了朋友，并且一交就是那么多年。

多久以后即使葉秋羅的成績沒有喬茜那么的好，可是喬茜不論是考進哪所重點學校，葉爸爸也會有辦法花錢讓女兒也進入那個學校。

初二下半學期，喬茜無緣無故地想要轉學，而葉秋羅動用了爸爸的關系，一起跟著到了現在的學校。

那么多年，我只有你一個好朋友，所以才不要和你分開。

那日春游中的過山車事件，葉秋羅沒有告訴喬茜。

這或許是她們做朋友至今她對她隱瞞的第一件事情。這或許是一個開端。14歲的少女，慢慢開始有了自己的心事和秘密，只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喜歡的人。這與友情無關。可是，是不是真的無關呢。

而所有的流言蜚語經歷了一整個漫長的暑假后如同發酵一般膨脹開來。那些男生女生們信以為真的認為校花校草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于是，有些想追葉秋羅的男生就消失了，而有些想偷偷遞給陸喬情書的女生也退縮了。

消息傳到男主人公耳朵里已經是九月過掉大半的事情，校園里的空氣中彌漫了桂花的香氣。死黨質問他為什么這次要如此守口如瓶，并且狠狠地拍了男生一下子，“你這個家伙，哈，下手還挺快，又摘到一朵校花嘛。”

正在喝佳得樂的陸喬被拍得嗆到了，“你說什么?”

“學會裝死了是吧?還不從實招來!”

“哪有?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吧。”

雖然對于摸不著頭腦的“緋聞”有些惱怒，但是對于會以前會突然冒出來向自己當面表白的女生數量縮減的效應，陸喬還是蠻享受的。

而對于同樣“摸不著頭腦”的葉秋羅，陸喬心中想。難道不應該說一些慰藉的話嗎。畢竟女生對于這類無中生有的事情總會比男生要來的尷尬些吧。

D

因為是無中生有，所以不久之后就平息下去了。那些退縮的和消失的不知什么時候又冒了出來，如同當初一樣突然。

喬茜為自己的女友打抱不平，“什么跟什么嘛，怎么會扯上你們兩個人呢?不就是出去春游了一次，還真是麻煩……”

走著走著說話的時候，路過高中部看見有個年輕的男老師從對面那棟樓走出來。喬茜就突然不說話了。

“他走過去了哎。”

“看見了。”

“你確定你喜歡他嗎?”

“嗯。”

喬茜記起十歲出頭那年第一次看見他，大一的數學系尖子被當教授的爸爸在課堂上一眼相中，想要收作關門弟子好好培養，于是邀他來家中吃飯。可是，他一定是記錯了時間。來的太早了。

小小的她開門看見男生，有一點點地尷尬和生疏，“我來找喬教授。”

“爸爸和媽媽出去買東西了，還沒有回家。”

“噢。”

“你要進來等他嗎?”

“好的。”他閃進她為他開的那條道，“謝謝。”

不知道為什么，喬茜從男生的眼光里看到一絲絲的憂傷，平日里并不顯山露水。可是心思細膩如她卻瞬間驚覺。

即使很多年以后，喬茜依舊記得那個冬日下午，陽光很暖。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大男生在房間里一人坐了一端的沙發，彼此不說話。再后來大人們就回來了。

之后會經常看見他，總是在爸爸的大辦公室里，整日一門心思的做學問，不怎么愛搭理別人，即使是自己導師唯一的小女兒，他亦不知道要可以去迎合討好。

男生難道不知道嗎，她對他有好感，只要一些些的微笑，她定能樂上好久。可是從來沒有。

快畢業時，他沒有按照爸爸所期望的繼續深造。有人問他的打算，他只是淡淡地從成堆的草稿紙里抬起頭來，“也許，會去××中學做數學老師。”

那所學校的名字印刻在喬茜心里面，不久之后在飯桌上和爸媽提出要轉學，理由堂而皇之，“那是一所市重點，升學率很高的。”

“可是，你原來的學校也不是重點嘛，況且，那所學校離家那么遠。”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喬茜終于說，“可是，現在的這個學校學風不好，有很多同學都在談戀愛……”

話音剛落，媽媽扭過頭對爸爸說，“明天你給老王打個電話吧。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等喬茜升到初三，他就真的進了這所學校的高中部做數學老師。

他叫林亦笙，學生喊他林老師。

開學第一周，女孩子下課在學校小賣部門口聽見有高中部的女生在不遠處議論，“新來的林老師好帥哦。”

E

中考的結果，基本就是意料之中。

喬茜早在兩個月前就接受了班主任提出的直升本校的建議。而剩余的時間便天天和葉秋羅黏在一起幫她補習功課。

高一開學后的摸底考，喬茜存心漏做了兩道算術題，降低了20來分的成績同葉秋羅分在高一(3)班。而事先，葉秋羅就讓老爸去學校教導主任那兒打聽過，三班四班的數學老師是林亦笙。

頭天上課，班主任挨個兒點名，直到“陸喬”時，兩個女孩子同時怔了怔，回頭看見那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后排。那名字在所謂的“緋間”之后漸漸淡下去。經歷過中考的洗禮，回頭再看，男生的皮膚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頭發則是理成了清爽的三寸板刷。他還向著兩個女生招了招手以示友好。

喬茜發覺葉秋羅看的出神，就故意逗她，“喂，你不會真的喜歡他吧。”

“神經!”葉秋羅朝喬茜白了一眼，模樣似乎有些動氣。于是喬茜自知說錯話，就吐了吐舌頭。

這個小動作卻被陸喬收在了眼睛里。

下課的時候，他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遇見那兩個要好的形影不離的女生，“這么巧，一個學校不算還一個班了。”

“沒想到你中考考的那么好。”喬茜心中為當初好友的“遭遇”抱不平，于是說話有些沖，卻反而被葉秋羅輕輕的在背后擰了一下。

“嗯，老同學了呢。以后要互相幫忙哦。”葉秋羅笑盈盈。她才不記恨他，反正當年的謠言與他何干，或者說，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興許真的是因為同學舊情的關系，陸喬到了高二上半學期慢慢的與這兩個女生成為好朋友。周末約了出去游玩看電影吃冰激淋。當然是三個人的聚會。

有一次葉秋羅因為家中有事沒有赴約，惹得喬茜老不開心的嘟著嘴念念叨叨，“她不來，那我們算什么吧。”

“就權當是一次約會吧。”

“噯?”

“我說看完電影我請你吃必勝客好不好?”

“我一個人可以點兩份雞翅嗎?”

“那有不可以咧?”

還有一次只來了葉秋羅一個人，她說喬茜病了，“喬茜說讓我們自己去博物館哎。”

逛博物館逛一半，陸喬突然輕輕地叫住走在前面的葉秋羅，“喬茜生的是什么病?”

隔壁班級的死黨跑來找陸喬打球，看見他手里拿了喬茜近乎于滿分的英語試卷參照著訂正，于是搖頭，“想不到你小子也有這一天。”

男生回憶起過去那年的初三，放棄自己最愛的籃球，向父母妥協去上家教。他只是想要憑自己的實力考上這所學校而不是像幾年前爸爸幫他交了大筆的贊助費進來。不知道，為何會產生這種想法。

好像有一口氣憋著。請你等一下，請你回頭看一眼，我始終在那兒著你吶。

F

高二選科目分班，因為數理化太差的緣故，葉秋羅不得不選文科。喬茜看了一眼好友的志愿，猶豫了許久終于寫下了相同的志愿。

第二日去班主任辦公室交班級作業，遇見林亦笙。他淺淺的撇了撇嘴角，“喬茜選的那個物理班正好是我教數學的哎。”

跑回教室去找葉秋羅，卻發覺她正端坐在椅子上剝桔子吃，“喬茜要不要，好甜哦。”她笑起來，永遠那么美。

原來葉秋羅打聽得知林亦笙教物理班后告訴喬茜，以為自己的女友會填理科，卻不想最后跟著自己選了文。

因為上學到現在從來沒有和葉秋羅分開來過，葉秋羅舊時義無反顧的跟著自己一起轉學到離家有一個半小時車程的新學校來，所以現在也不能背叛了這友誼。

“喂，可是，傻瓜你知不知道，友誼才不會因為距離變成涼白開啊，只要我們記著對方的好，我們一樣可以在下課的時候黏在一起說悄悄話的嘛。”

人總是會長大。只是不要因此而疏遠。只要記著就不會忘記。

除了喬茜，沒有出乎其他人的意料之外，陸喬選了理科，亦是物理班。

只是，他們之間已經是三個人的友誼。陸喬從來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暗示和言語，沒有任何的表情和行動。他和兩個女孩子保持了合適的妥當的距離，不多一步也不遠一步。

而那個帥帥的甚至帶著一些寫痞氣的男生依舊還是初中部女孩子暗戀的對象和高中部女生茶余飯后的談資。

據說他和誰誰誰在一起，聽說誰誰誰暗戀他，這樣的謠言蜚語卻從來沒有再牽扯進葉秋羅或者新牽扯進喬茜。說來也非常奇怪。

彼此都是太驕傲的人。葉秋羅后來想。

就好像自己當初跟小A說的那句，“陸喬說要我做他的女朋友。”絕對是為了在別的女孩子面前炫耀的善意謊言。

而那小A在之后又告訴了小B、小C、小D等等等等。于是謊言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幸好，她想，幸好，對方只是聽過笑笑，并沒有誰要真的去追根溯源。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而葉秋羅自己在某個場景某個時刻一定是喜歡過那個男生的，背影也好手指也罷。她知道自己是喜歡過的，只是從未對誰說出過。總是覺得自己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向來只有被人追著跑，哪有落魄到去跟人表白的。又況且，那人極有可能會一口回絕自己。

陸喬呢?想來亦是如此，習慣了周圍女生當他白馬王子當他帥哥明星似的寵著慣著，讓這樣的人怎么開得了口。

可是，又為什么在高三的那個圣誕節，葉秋羅卻突發神經乘著喬茜和陸喬死黨去打雪仗的那檔口向陸喬把陳年舊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最后還說了句“對不起。”

而男生，不過拍拍手里殘雪，然后搖搖頭，“提這個做什么呢?過去那么久了。只要沒有弄得彼此不開心就好。”

“可是，陸喬，你是喜歡喬茜的是吧?”

“呵呵，藏著掖著都被你看出來啦。”

“喬茜有喜歡的人知道吧?”

“噯?”

“就是你們的數學老師。”

“噯!”

“去告訴喬茜吧，你喜歡她。”

G

新年最后一聲鐘響敲過，喬茜許下心愿說，“我希望我可以和我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

幾分鐘前，陸喬鼓勵她許個心愿。他說，“再過幾分鐘你就要十八歲了呢。”

時間過的真快，他們已經認識了將近五年。第五個年頭里的一次聚餐，喬茜那時喝了一小杯的梅酒有了醉意，“哎，大家說說看嘛，為什么我們可以做那么要好的好朋友，卻做不了情侶呢?就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好感嘛，真是的，好奇怪哦。”

死黨和葉秋羅當晚同時看向陸喬，男生只是默不作聲一筷一筷夾了生魚片來吃，芥末幾乎辣的他眼淚都要掉出來。

直到，葉秋羅說，不要放棄。就是，喜歡一個人，讓他(她)知道，即使被拒絕也不要氣餒和放棄。

所以，陸喬在高考后的那個暑假，就試圖要喬茜去告訴林亦笙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是……”

“可是，你難道不已經從學校畢業了嗎?”

話確實是沒有錯。

適時，學校的高一高二的學生還未放假。兩個人在校外徘徊了好久直至放學鈴打了一陣子之后，就跟著去了教師樓的辦公室。

喬茜在敲門之前看了看身后倚在石頭扶手上的陸喬，那眼神格外鎮靜與不后悔，于是堅定下便敲門聽見林亦生說“進來”就推開門去。

傍晚的夕陽照在陸喬的頭發上，他看著喬茜走進去，帶著一點點的難過卻幾乎滿是釋放的情懷。陸喬想，那是喬茜心中從十來歲開始就萌生的一朵花，因為有期待所以一直綻放著。他驚奇的發覺自己并不是非常嫉妒林亦笙，卻反而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多么的美好。

陸喬記起先前在游樂園里鼓足了勇氣向喬茜表白后女孩子的表情，瞪了眼的吃驚，然后又迅速放松下來狠狠拍了他一下，“你這家伙，想耍我是吧?”

“不是。是真的喜歡。”

“噯!”

“是第一次看見就喜歡了。”

“噯……”

許久后得到的回復是“可是，我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那你像我一樣告訴他了嗎?”

“沒有哎。”

“那就去說啊。”

“陸喬……”

“什么?”

“謝謝。”以及那熟悉的微笑。

十分鐘以后走出來的喬茜極度沮喪。陸喬從她的臉上看出了被拒絕的自己的影子，于是不再多說話。

陸喬帶喬茜去小時候爸爸常帶自己去的夜市大排檔。那時家里并不有錢，于是總是去那種既不衛生但是物廉價美的小攤子。等到后來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就再也不去了。可一直格外懷念。

“你吃過這樣的街邊小吃嗎?”

喬茜沉默的搖搖頭，媽媽是醫生，從來對飲食衛生要求嚴格。

點了冰鎮啤酒，把淺黃色的液體一口一口灌下去。喬茜的話開始多起來，“陸喬，你知道林亦笙說什么嗎?他說我是因為壓力太大太想叛逆才會亂講話，他說我根本就是一個小孩子。切，可是我已經十八歲了嘛。為什么在他眼里，我永遠是十歲的模樣呢……”

喬茜那一晚喝了很多，當陸喬背起她往前走的時候，她幾乎要哭泣。路上女孩子迷迷糊糊的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陸喬，我現在總算可以體會你的心情了。被拒絕可真難過。”

“嗯。”

“為什么你會鼓勵你自己喜歡的人向別人表白呢?你不嫉妒嘛?”

“嗯。”

“哈哈，陸喬是個傻瓜，和喬茜一樣是個傻瓜。”

“嗯。”

“喬茜，你睡著了嗎?”

“嗯。”

“喬茜，我喜歡你，喜歡你。”

“嗯。”

“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

“嗯。”

“喬茜，我喜歡你，喜歡你。”

“嗯。”

“我會一直喜歡下去的。”

“嗯。”

喂，你知道嗎，喜歡，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要兩個人來背負。所以，沒有那么容易接受和答應。只是，我想我會一直等待，直到喬茜喜歡上我。可是，請你，不要因為顧忌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H

林亦笙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頭發呆。

數小時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看見喬茜怯生生就進門的那一刻就應該知道的。和舊時的那個自己多么的相像。

還記不記得那張臉，不老去的不褪色的甚至是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熠熠生輝的。

那個年輕的女老師大學剛剛畢業到這個學校來教書，板一板手指頭不過比十七歲的少年大不了幾歲。年輕新鮮纖細通透微笑盈盈。穿起裙子來和同年齡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樣。

他從她第一日給他們上課那刻起就喜歡上了，卻一直是淡淡的暗暗的不動聲色的。開始在課堂上努力表現自己，為了引得她的注意總是拿下很高很高的英文分數。

直至快要高考前夕，他忍不住給她寫了一封情書，偷偷地夾在自己的英文作業本里遞上去。

可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度過了第一天，然后是第二天，直至第三日她把批改過的作業本發下來。信沒了，只是多了一張白紙。最下面有工工整整的一行紅字，先把高考考完再說吧。

而他卻真的入了耳，拼了命的念書，考上一流的大學。可是，大一和老同學一起回母校去看老師，跑了幾次都未見著她。曲折的打聽下來，原來是出國深造了。

一定會回來的。找不到，就在原地等。數學系的尖子生用平日做難題鉆牛角尖的態度始終堅信，將來畢業回到母校去教書，終有一日會遇的到她。

再往后，林亦笙記起第一次看見喬茜的模樣，小小的女孩子+眼睛很大頭發有點卷胳膊和腿又細又長。那日冬日的下午，他們坐在沙發上，一人一端，看斯皮爾伯格的ET，彼此不說話。

結尾處，ET終于要回家，林亦笙發覺喬茜默默地流出眼淚來，一時不知如何對待，只好轉頭環顧四周。喬茜家的客廳里擺滿了花，大束大束的水仙臘梅百合以及洋桔梗。

林亦笙突然覺得，那么，這個女孩子的心中也一定盛開了一朵花。多么的美好。

I

就在那個暑假，陸喬的姐姐終于從美國帶回了家人從未謀面過的未婚夫。那人是她在美國念研究生時的同班同學。

婚禮那日，陸喬邀請了喬茜。姐姐在遠處看見女孩子姍姍的走過來，套住弟弟的耳朵，“這個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吧。”姐弟倆人的感情從小就很好。出國后，陸喬常常會在越洋電話里把新近的情況一一敘述給她聽。

“嗯。”

“被拒絕了嗎?”

“噯。”

“沒有關系。”

“我知道。”

沒有關系。即使被拒絕，還是會堅持，堅持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去向她喜歡的表達自己的感覺。姐姐覺得驕傲。這個才是真正的喜歡吶。

姐姐陶醉在九月的喜慶氣氛中，在出嫁前最后回憶起以往的種種。依稀還那張夾在記憶的泛黃了的舊情書和少年憂傷的瞼。

沒有關系，真的。誰沒有被拒絕過呢。走過就好。而前面的路還是那么的長。

最后的最后沒有結局，被喜歡的和喜歡別人的，沒有得到任何答復，時間曾經瞬間停留在塵埃里，然后被一道光照的透徹。你回過頭才發覺何時已經越過了那條分水嶺，隧道的出口如此耀眼，那是明亮的光閃爍了誰的限。

葉秋羅亦在那個暑假隨著家人移民美國。喬茜同陸喬他們去機場送行。女孩子在轉身之前說:“千萬不要忘記我哦。”

而身后的他們則想，怎么會呢。因為青春太值得記憶，它包含了理想和夢想，我們在那個時候做了我們后來不敢做也不會做的事情，也許是，每個人的心中都盛開了一朵花。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