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蓋保德:中國公共投資成功的秘密

“北京將取代華盛頓，成為全球政治中心。上海將取代紐約，成為全球金融中心。中國股票交易市場將成為全球第一大市場，并影響其他股市。”這就是美國人蓋保德(Albert Keidel)眼中2035年的全球經濟格局。2008年，他在《中國經濟崛起的現實與虛構》報告中預言，2035年中國將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

倘若別人發出如此言論，肯定會被媒體和學界批評為癡人說夢，但蓋保德并非近年來國內常見的“洋弄臣”，他是一位有著過硬學術背景和顯赫工作經歷的中國問題專家。他曾經數次在美國國會為中國的貨幣政策辯護，認為中國并非匯率操縱國。

在《世界博覽》記者參加的一次學術會議上，主持人這樣介紹他： “雖然蓋保德先生是一位美國人，但他的普通話要比剛剛發過言的任何一位國內專家都好。”

以下是本刊記者就中國公共投資項目的融資問題對蓋保德進行的專訪。

《世界博覽》(以下簡稱博覽)：中國公共投資為何吸引了您的注意?蓋保德：中國通過大量公共投資項目很快走出了金融危機的影響。中國公共項目投資的資金來源主要來自銀行貸款，這在西方看來是非常不平常的。

博覽：為什么西方經濟學家會覺得不平常呢?

蓋保德：公共投資包括公共設施、公共工程和交通等。這些項目的效果很難用市場來衡量，而且，很多時候要到5年甚至更長時間之后才能看到效果。因此，西方商業銀行一般不會對這些項目提供貸款。

我在美國財政部工作的時候，就是負責管理海外援助公共投資的。我了解許多發展中國家的情況，這些國家公共投資不足，效益也很低，主要原因就是公共投資的整體規模不夠大。而規模小的原因就是錢不夠，稅收基礎弱，而向外國貸款利率又太高。

在現代經濟學中，對領導者和組織者的角色作用考察不多，都是在強調市場的意義。

博覽：您能具體講一下例子嗎?

蓋保德：比方說，中國和印度的比較。中國的公共投資來源主要靠借貸，中國銀行自由化程度不高，貸款利率很低，而且借貸額可以很大。而印度的公共投資主要靠企業的自有資金和開發銀行投資。印度計劃到2012年公共投資達到5000億美元，其中70％要靠政府和私人部門的伙伴關系。但目前來看印度很難實現這個計劃，融資速度很慢，投資成本又大大超過預算。

博覽：中國方式適合推廣嗎?

蓋保德：也許壓制金融自由化，將低成本的儲蓄應用在公共投資上，勉強算是一個好辦法。之前韓國是這樣做的，日本在上世紀30～60年代也是這么做的。很少有國際開發銀行可以在公共投資領域取得成功。印度的瓶頸問題越來越嚴重，就證明了這一點。

中國有規模相當大的稅收，這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可能很適合進行公共投資。美國主要經濟學家都覺得這種做法是一個錯誤，認為效率不高，但我認為如果規模不夠大，就是不經濟的；規模夠大，就是經濟的。我并不是說中國的做法很先進，但中國成功了。像飲水、學校、公路這樣的投資不能僅僅從純經濟角度進行分析。

博覽：中國和美國在這方面有沒有可比性?

蓋保德：歷史上，美國不是從落后國家跳躍式發展到半發達國家的，這和中國是不一樣的。美國的公共投資主要是預算內投資。如果需要借貸投資，原則是修路和修學校，因為這些會促進經濟發展，未來會提高稅收收人，可以用來償還貸款。

博覽：中國是一個地區經濟差異很大的國家，如何保證公共投資的公平?

蓋保德：我將中國劃分為7個經濟區域，將貴州同上海相比是沒有意義的。美國也是，美國現在州政府遇到的財政問題更多，聯邦政府好一些。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收入主要靠所得稅，而各地政府的收入依靠物業稅。如果修建州際高速公路，就是聯邦政府出錢，但地方的學校，城鎮基礎設施建設等等，就要靠地方政府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