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籍上司步步緊逼,女下屬一再忍讓
2007年7月,盧玲進入廣州某塑件有限公司品質部工作,因為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工作能力強,她很受領導重視。
2008年8月13日,總經理向職員們介紹了新上任的品質部副部長橫田大郎,橫田大郎按日本的禮節給大家鞠了一躬,顯得很紳士。
盧玲總能出色地完成橫田大郎交代的任務,橫田大郎常夸她聰明漂亮。漸漸地,盧玲發現橫田大郎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對勁……
一天,橫田大郎讓盧玲拿份報告到他的辦公室,當盧玲來到他身邊將報告遞過去時,他把手放在了盧玲的背上。盧玲愣了一下,僵硬地站著。橫田大郎兩眼直盯盧玲,手在她背上又游移了幾下,盧玲渾身不自在。幸好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她趕快逃離了橫田大郎的辦公室。
幾天后,盧玲正在工作,忽然感覺背上似乎有條小蟲在蠕動,趕緊伸手去拍,結果拍到一只手,盧玲驚叫一聲,回頭看到橫田大郎正站在身后。同事們都望著她,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她結結巴巴地問:“橫田部長,你有事嗎?”橫田大郎拿著一份文件,大聲說:“我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想確認一下。”同事們見狀繼續埋頭做事,盧玲知道他們是不想得罪橫田大郎,所以都裝作沒看見。
盧玲想向總經理反映橫田大郎屢次騷擾自己的事,可同事們都勸她:“別天真了,你要是得罪了那個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會更難過,除非你不想要這份工作了。”盧玲很喜歡這份工作,不想一走了之,便決定找橫田大郎談一談。
第二天上午,盧玲趁送文件的機會,真誠地對橫田大郎說:“部長,你是位好領導,我從你這里學會了許多東西。除此之外,我沒有其它想法,希望你理解。”橫田大郎點點頭,盧玲松了口氣,以為惡夢結束了。
然而沒過幾天,橫田大郎又開始騷擾盧玲,盧玲倍受煎熬。
國慶長假,盧玲回老家看望父母。母親李秀見女兒神情憔悴,心疼地問她:“玲玲,你是不是生病了?”盧玲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把橫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全說了出來。李秀聽后氣得臉色都變了,當時就想去廣州找女兒公司的領導投訴,盧玲擔心自己的名譽會受影響,阻止了母親。
李秀考慮到女兒還是未出嫁的姑娘,只好忍了下來,她對女兒說:“要是以后他還這樣對你,那你得保護好自己,就算丟了工作,咱也不能繼續忍氣吞聲。”盧玲點點頭。
聯歡會上司更瘋狂,女下屬向上投訴卻被開除
國慶假期結束后,盧玲回公司上班,橫田大郎對她的態度依舊,盧玲只能一忍再忍。
12月26日,公司舉辦年終晚會。晚會上,盧玲正跟同事坐著聊天,突然一雙手從后面抱住了她,她回頭一看,竟是橫田大郎。橫田大郎邀請她一起唱歌,她一邊拒絕一邊使勁地掰他的手,可她力氣太小,根本掙不開。橫田大郎變本加厲,一只手圈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勁揉搓她的胸部,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他都不放開她。
直到輪到橫田大郎上臺唱歌,他才不得不放開了盧玲。盧玲一下子癱在椅子上,橫田大郎上臺后卻大喊:“盧玲,盧玲!”她嚇得顧不上形象,迅速鉆到桌子底下。沒想到橫田大郎走下臺來,將她從桌子底下拽出來,擁著她往臺上走。盧玲緊緊抓住身旁的椅子,掙扎著不肯移動,橫田大郎使勁掰盧玲的手,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出面勸阻橫田大郎,這場鬧劇才落幕。
回家后,盧玲打電話哭著把事情告訴了父母。李秀連夜和老伴一起趕往廣州。
盧玲委托同事向公司請假后,就把自己關在家里。李秀看到憔悴的女兒,心疼得說不出話,她拉著女兒一起去公司找總經理。
了解情況后,總經理非常震驚,當即承諾一定徹查此事,盡快給盧玲一個交代。盧玲也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橫田大郎必須向她作書面道歉;第二,公司出份擔保書,擔保她今后不會再受到橫田大郎的性騷擾。
2009年1月7日,公司就盧玲被橫田大郎性騷擾一事召開情況反映和協調會,盧玲將這次會議的全過程錄了音。
會上,總經理說:“橫田先生做出了讓盧小姐討厭的事,他這么做是不應該的,在此我作為總經理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事。”可隨后,他話鋒一轉,卻對盧玲說:“晚會上橫田喝了很多酒,他對盧小姐的觸摸完全是無心之過。如果讓橫田作書面道歉會給他的人生留下污點,對他以后的前途也不利,還請盧小姐多體諒體諒,能不能讓他口頭道歉?”橫田大郎也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邀請盧小姐一起唱歌,雖然動作有些過火,但絕對沒惡意,要是因此對你造成了傷害,我表示誠摯的歉意。沒有考慮我們生長環境的差異,是我不對。” 用兩國文化差異為自己開脫,盧玲接受不了這個理由:“在我們老家,女孩的名聲比什么都重要,我父母雖然文化不高,但從小就教育我們要自重自愛,難道在號稱禮儀之邦的日本,女人就可以接受別人對自己隨意地動手動腳嗎?”
盧玲執意要公司答應自己提出的要求,領導沒有當場給出答復,只是讓盧玲回家休息幾天,過后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
幾天后,盧玲收到了公司發來的一封郵件,稱橫田大郎不會向她作書面道歉,但今后會注意言行舉止;如果盧玲同意既往不咎,晚會后她沒去上班的幾天,公司可以算是她請假。看完郵件,盧玲撲進母親懷里痛哭起來,李秀當即對女兒說:“咱們上法院跟他們打官司去,我就不信他們能只手遮天。”隨后,她們聯系了某律師事務所的蘇曉軍律師,蘇律師受盧玲委托給她所在的公司發了律師函。
1月22日,公司來電讓盧玲立即回去一趟,盧玲以為是律師函起了作用。可等她趕到公司,等待她的卻是一紙開除通知書,理由竟是無故曠工。
3月5日,盧玲以“侵犯人格權”為由向法院遞交了訴狀,要求公司和橫田大郎賠償自己40萬元并作書面賠禮道歉,法院于3月10日正式受理了此案。
沒有人證找物證,同事無意拍下的照片贏了官司
蘇律師明確地告訴盧玲,類似性騷擾的案件在國內很難打贏,最大的原因是取證難,如果有人證能證明橫田大郎確實曾對她實施過性騷擾,打贏這場官司也并非沒有可能。
聽蘇律師這么說,盧玲很沮喪,誰會為她得罪公司呢?李秀鼓勵女兒說:“咱們去好好地跟人家說,一定會有人愿意替咱們作證的。”她讓女兒給同事打電話,盧玲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別人丟了工作,便拒絕了母親的提議。
李秀要來女兒同事的電話號碼,挨個地給他們打電話。第一個接到電話的同事吞吞吐吐地說:“阿姨,我不是不幫盧玲,而是她和橫田的事我真不清楚,要不你問問別人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其他幾個同事的態度都差不多,不是說沒看清楚,就是說當時和盧玲不在同一桌。還有人勸盧玲向橫田大郎道歉,甚至說只要盧玲服軟,她可以替盧玲向公司求和。盧玲聽不下去了,按住電話:“媽,你別難為人家了,他們確實有自己的難處。”
蘇律師告訴盧玲:“沒有人證,可以找找音像資料之類的物證,如果能找到,也可以作為有力的證據。”盧玲想了想,聯歡會那天有工作人員專門負責攝影、拍照,說不定當時的情形會被拍下來。
后來,盧玲托人找到負責攝影的同事,但同事告訴她,那天只錄了表演節目的場景,真的幫不了她。朋友給盧玲出主意:“那天很多人帶了相機亂拍一氣,也許拍到了一些畫面,你去找找他們。”
盧玲和她母親到同事家串門,一一詢問聯歡會那天帶了相機的同事,但都沒有收獲。
就在她們幾乎絕望的時候,一位同事打電話讓她們過去一趟。李秀和盧玲立即趕到同事家,同事指著電腦的屏幕說:“你看看這三張照片對你有沒有幫助。”盧玲一看很是激動,同事無意間清楚地拍下了橫田強行摟抱她的經過。有了它們,盧玲就有了贏得官司的可能。
盧玲和母親臨走時,同事忐忑不安地說:“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就想幫幫你,你可千萬不能對別人說是我給你的照片。”從同事家出來,母女倆相擁而泣。回家后,盧玲立即把照片傳給了蘇律師。
5月20日,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法庭上,雙方律師就“被告的行為是否構成性騷擾”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盧玲提交的證據主要有兩項:同事在晚會上拍的三張照片、協調會上的錄音。法庭沒有當庭宣判。
11月30日,法院根據盧玲提交的證據,結合被告在其證據《橫田大郎對其在1月7日會議上發表意見的說明》、《關于1月7日會議內容的說明》所承認的事實,判定橫田大郎的行為構成性騷擾,橫田大郎必須向盧玲作書面道歉并賠償人民幣3000元。
拿著法院的一紙判決書,盧玲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上面。她告訴記者:“這區區3000元僅僅是橫田大郎兩三天的零花錢,可我為此付出的卻是失眠、憂郁、失去工作、受人譏笑等慘痛的代價。”李秀拍拍女兒的手,笑著說:“玲兒,沒事,日子會好起來的,咱把理扳直了,值!”
據了解,全國同類案件中原告勝訴的案例極少,此案被認定性騷擾成立并判決精神賠償是我國司法實踐的又一突破,影響可謂深遠。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除律師蘇曉軍外均為化名。本文拒絕任何形式的轉載、摘錄。)
編后語:受害者的證據意識對訴訟成敗起著關鍵作用。性騷擾發生場合往往很隱蔽,只有受害人和加害人自己清楚,缺乏證據是這類案件共同面臨的困境。許多女性開始受到騷擾時往往選擇忍讓,但忍讓永遠是下策,被騷擾了要留心收集證據,敢于站出來,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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