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胖胖歡迎您”是合肥的城市口號,“一座叫春的城市”曾是宜春的口號。據嘹望東方周刊報道,如今往往是一個城市剛花大價錢推出來一個口號,立刻就被網民批判得體無完膚。網民認為當下很多城市口號都過干雷人,其中重慶策劃的“沒到過重慶,不了解中國”,一度當選“十大雷人口號”之首,因為這口號就像一道萬能填空題,能替換成任何地名。
網民對城市口號的反感和嘲諷,雖多數出于直覺,但不能不說這直覺是準確的。今天彌漫各城市的口號熱,不過是浮躁的政績病和城市病的一個表象。近日有關于城市發展的調查顯示,有655個城市正“走向世界”,183個城市要建“國際大都市”,為一舉成名打出雷人口號的城市更是不計其數。很顯然,一個城市要想變得有特色,不是靠多建幾座大廈、多嘁兩旬驚人口號就能做到的。尤其180多個城市都想建國際大都市,無異于癡人說夢。
城市和文化的關系不言而喻,非常古老。歷史上那些著名的城市,都有它們獨特而鮮明的文化形象。說起古羅馬,人們會想起那里的競技場和帝國文化;說起盛唐長安,人們會想起那里開放而包容的文化氣象;說起明清的蘇杭,人們會想起那里通俗文化的繁盛與隱逸文化氣質。一座城市如果有自己鮮明的文化個性,市民才可能共享一份獨特的文化記憶。一個簡單道理,像“桂林山水甲天下”、“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樣的城市名頭,是歷史積淀下來的,而不是當政者策劃的,它代表了大多數民眾對于該城市文化特色的認同。 分析過那些著名城市的文化形態后,我們會發現,除了表象的物質文化,如建筑、服飾、飲食的不同外,更為深層的還是城市所奉行的文化價值觀的不同。這些文化價值觀有的源干文化傳統,有的源于宗教文化。如伊朗首都德黑蘭城市風貌展示的是伊斯蘭教的宗教價值和文化價值,它與歐洲信奉基督教的一些城市,在物質文化或制度文化層面,都會有巨大差異。再如雅典,之所以當年能成為名城,是因為它充分承認了個人在城邦中的價值。伯里克利當年有個語錄:“要自由才能有幸福,要勇敢才能有自由?!币簿褪钦f,雅典的存在,是通過個人對自由和幸福的實現來完成的。當個人在為自己的目標努力時,也在實現城市自身的價值,在這個意義上,市民與城市實現了文化和記憶的共享。
在我國,有風格的城市文化大多都消失了。表面上看,是由于現代化的開放性,使城市和市民關系疏遠了。但歷史地看,還是因為社會價值觀的整體缺失。由于意識形態切斷了民眾與文化傳統及宗教的聯系,等于切斷了城市文化的價值來源。而一個沒有獨特價值觀的城市,是難以形成自己獨特的城市文化的。當下連地方政府官員的價值認知都趨于簡單化、絕對化,把財富看作衡量價值的唯一標準。在這種功利主義的氣氛中要建設獨特的城市文化,幾乎是一種奢談。
城市管理者對城市文化所能做的,不過是城市制度文化的建設。城市制度文化,要以喚起市民對城市的認同感為目標,也就是建立一種市民可廣泛參與的制度文化,而不僅僅是提一些大而無當的口號。一個市民如果只把自己當作是一個馴服的臣民,自然對城市事務毫無任何參與的熱情。最好的城市制度文化當然是實現市民自治,只有市民擁有了絕對的權利,即擁有了自由組織社團和發表對城市意見的權利時,一種符合地域傳統的公共生活和文化模式才可能逐漸成型。文化彰顯的是一個城市的內在精神,而精神的形成是復雜而緩慢的,需要漫長的成長期,決不可能通過策劃幾個方案、空提幾句口號,就能一蹴而就。只有當市民擁有了發自內心的自豪和自信,一個城市的文化靈魂才開始有了雛形。
一個城市一旦有了自已鮮明的文化特色和風格,文人雅士自然會把名頭送上門來,民眾也會自發地表示認同。對于城市管理者來說,如何建設一種適合自身城市特點的市民參與制度,最終形成自己城市的文化特色,才是真正值得考慮的問題。只有讓城市的每一點進步,都能溶進市民的感受中,所謂的文化心靈才有落腳處。想靠幾句口號和幾份策劃案,就期望塑造出自己城市的文化特色,這個想法無疑幼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