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一個關于“野蠻冷血”的宇宙生物怎樣被地球人類征服,又是怎樣征服了“純良守德”的地球人類的故事。
1
按照人類的說法,丫哇是個“丑人魚”,這也是形容SAKU族的常用詞。每當黑夜降臨,無父無母的小可憐就要用SAKU族僅有的六個音節——丫、睦、撒、哈、庫、瑪,反復吟唱,直到筋疲力盡,睡去為止。
現在,看著丫撒哈慢慢藏到了水底下——“光明之神”丫撒哈和“靈魂之神”丫撒哇分別掌管著白天和黑夜,SAKU族以發現了這一真理而倍感自豪,地球人則用其證明異族的愚昧低等——總之,丫哇的哀鳴時刻又到了。但是今天,兩只腳的地球人駕駛著“開路者”從天而降,用假造的丫撒哈照亮了冰原。族人四散逃離,像蛇一樣的下半身保證它們能在冰面和水下自由行動,卻跑不過一晃而過的白色光束。多年前,丫哇的父母就是這樣死掉的。
之所以要在內戰打得不可開交時跑來獵殺SAKU,是因為戰俘多到難以管理,如果流放至此,與天斗的同時還要提防SAKU的報復——它們可分不清屠殺者和屠殺者的敵人。
片刻之后,SAKU族人的血液鋪滿了大地,不過因為同是白色,很難分清哪些是冰,哪些是血。
丫哇等幾個小家伙成為幸存者,卻并非幸運兒。因為“開路者”即將返回地球,所有船員都要奔赴前線。面對高達8096的傷亡率,麻痹自己的辦法就是虐待SAKU孩童,然后拋尸太空。
2
乘坐“摩西N144”新兵巴士離開的烏滴心事重重,他剛在千儂爾星度過驚險的“七日游”,并在最后一天見到傳說中野蠻冷血的SAKU?;氐降厍蚝?,他們將作為代表去“琺絲妮婷才華秀”的現場看總決賽,其實就是壯行演唱會,地球人都能看到,但另一半不屑一顧。
烏滴的理想是做一名神父,卻無法集中精力研讀《圣經》,又換了一本《近身十大殺招》,方才平靜。可是,科恩兄弟同回睡眠艙,又讓他心緒難平。按照當時的規定,家里有三個以上兄弟的可留下一人,為掙名額,手足榴殘屢見不鮮。干脆規定留守者由國家隨機抽取,還下了特殊法令,比如四兄弟中有一人因非戰爭原因死亡,均按三兄弟算。
科恩一家正好四人,最小的兩個是雙胞胎,都是藝術家,竟然同時收到“留守證明”。事后確認為工作失誤,他們要在“才華秀”后,帶證明到人事處報道,抽牌比大小決定誰去誰留。因為擔心對方毀掉自己的證明,就將其鎖在同一處,各留一把鑰匙。隨著抽牌日臨近,關系也越來越緊張,會因為任何事情爭執起來。
小弟伊桑說:“因為是千儂爾贊助的‘狂野宇宙之旅’最先發現的,所以就用他的名字命名。”
大哥喬爾說:“但這是不公平的,我們應該尊重當地人,它們管這個地方叫‘SAKU’,所以我們也該管叫它‘SAKU’?!?/p>
“你傻吧,SAKU是什么東西?如果外星人最先看到的生物是青蛙,難道就管地球叫‘呱呱’么。”
“根本兩回事,SAKU是智慧生命,盡管還處在原始社會,但我們不也是從那個時期過來的么?!?/p>
“這個還有待證實,但天性兇殘是肯定的,要不然為何襲擊‘摩西B509’,還吃掉了100多船員……”
“明明是飛船降落在薄冰上,直接沉底,為保面子才說成是SAKU千的。”
“真有趣,我記得你還說過,美國第一位黑人總統出現在21世紀初?!?/p>
“是的,那個人叫奧巴馬。”
3
SAKU被關進漆黑的密封箱,連黯淡的丫撒哇都沒有。于是丫哇開始了吟唱,六個音節配合音調語速變化,可以表達上千種意思。丫哇只用了小部分,因為它的世界只有憂傷和恐懼。即便如此,其他SAKU卻在吟唱中慢慢睡去,如果丫撒哈顯靈,就能看到它們的臉上,是安詳而平靜的。
但是,船員一喝醉,SAKU的日子就很難過。箱子被打開,見光的丫哇馬上閉上了嘴巴。
它們被船員圍在中間,像印第安人羞辱獵物那樣尖叫著,用雞骨頭、臟內褲和酒瓶丟它們。大多數SAKU都嚇得縮成一團,丫哇想起了長老說起的關于“兩只腳”的故事——如果你握住他們的手,就能交上朋友。
就這樣,丫哇直起身子,用腹部和尾巴撐地,伸出了它關節突出的手。真是不可思議!有個膽大的家伙用指尖碰了碰丫哇的關節,見并無危險,就整個握了上去。突然發出慘叫,眾人圍上前,看到他的手已被凍僵,掉在地上摔碎了。
船員用離子槍痛擊SAKU,泄恨后再關進密封箱。隨著身體痛苦的褪去,丫哇才想起“兩只腳”每次握手前都要套上厚厚的一層。
4
科恩兄弟的爭論沒完沒了,烏滴走出睡眠艙,看宇宙中的點點繁星——古時候的文藝青年,喜歡看火車窗外的田野和村莊。2S世紀的大學生,在戰爭開始前,也對星空無限向往。但是兄弟倆又找上了他,問他SAKU是不是野蠻生物。烏滴點頭。喬爾無奈地拿出200塊錢,正要遞給伊桑,突然問:“敢不敢加倍?!?/p>
“不!我不會再上當了。”
喬爾把錢給他,說:“你們知道基斯夫教授的‘玻璃宇宙’理論么?隨意往太空中扔一個玻璃球,它遲早會擊中一架飛行囂,并導致技術故障。”
伊桑說:“別胡扯了。”
“敢不敢賭一賭?!?/p>
“什么賭?”
“我現在往外扔個東西,如果在一個月內看到有關的事故報道,就算我贏。賭注加倍,先把200元還我?!?/p>
“行,”伊桑把錢還給了喬爾,“你有玻璃球么?”
“沒有,用你的鑰匙?!?/p>
“別開玩笑?!?/p>
“我們的鑰匙是一樣的,留一把就可以了。”
“我擔心你把我鎖在門外?!?/p>
“看完總決賽就去給你配把鑰匙……算了,還是扔我的吧,但是配鑰匙的錢得你出?!?/p>
“還是用我的吧,你出錢。不過你輸定了?!?/p>
二十分鐘后,一串鑰匙從“摩西N144”新兵巴士的減壓孔中飛出,飄向了遠方。
烏滴對喬爾說:“你輸定了?!?/p>
喬爾說:“是的。但是他已經沒有鑰匙了,我會趁亂先回去,直接把他的證明撕掉?!?/p>
伊桑見到了烏滴,說:
“喬爾肯定要先開鎖。我去人事處報到。”
“然后你直接上戰場么!了不起。”烏滴劃過一絲感動,這是很多年都未曾有過的。
“不,”伊桑說,“我會告訴那邊管事兒的,我叫‘喬爾·科恩’,我自愿上戰場?!?/p>
5
“開路者”逼近了月球背面,此地遍布航天飛機排出的垃圾,包括噸位驚人的糞便。為了報復斷手之痛,船員決定將SAKU幸存者“傾倒”,它們能在真空中以最痛苦的狀態活十分鐘,剛好可以堅持到地表,看著自己摔個稀巴爛。
可是,船長下令的一瞬間,駕駛艙劇烈震動,“有敵情?”
“一個金屬物掉到了引擎里,有人認為是鑰匙。但它已經讓‘開路者’完全失控,將在地球墜毀。”
“這是什么意思?”
“祈禱吧,船長,請祈禱?!?/p>
6
“琺絲妮婷才華秀”決賽開始,首先是領袖講話,然后五位選手登場,唱得都是豪情萬丈的歌曲。體育場內可容納20萬人,場外一切可以出聲的東西,都在轉播這一盛況。甚至敵對區,也有個別樂迷藏在被窩里聽。
這是眾人皆可報名的比賽,每年都有不起眼的人橫空出世——看多了也麻木。本屆亦如此,進行到尾聲,烏滴睡去,喬爾開鎖,伊桑來到了人事部門。
結果揭曉前的一刻,燈光全滅。同時一聲巨響,“開路者”翻著跟斗撞破天花板,砸在舞臺中央。觀眾的驚訝變成尖叫,因為SAKU爬了出來,盡管還沒怎么發育,直起身子也有兩米多高。對這些大型生物的恐懼曾讓兩派地球人重歸于好,意識到SAKU乃低等生物后又分道揚鑣。
站在舞臺中央的丫哇,因為緊張而上臂抬起,如蝙蝠似的翼膜也完全張開,這是用來幫助它們穩定在水下的器官。但是現在看來,卻好像德古拉男爵展開斗篷,即將吸食人血?,F場唯一有武器的是昏厥中的“開路者”船員。又因為體育場的控制系統被撞毀,大門也無法打開,眾人除了哭叫和踩踏,什么都做不了。
丫哇透過破開的天花板,看到了好像丫撒哇的發光物體。在悲傷、恐懼之下,條件反射地吟唱起由六音節構成的歌謠。就在它唱出第一句——瑪瑪庫撒哈丫哇——的同時,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與喧鬧;“開路者”船員恢復了知覺,開始懺悔并歸于平靜;敵對區的聽眾給廣播接上了喇叭,讓這天籟響徹燈火管制的街道。那是能讓貝多芬從墳墓中蘇醒,讓希特勒改邪歸正的音樂。喬爾決定把最后一張證明留給弟弟,與此同時,弟弟對管事的說:“讓我上戰場,我叫伊桑?!?/p>
科恩兄弟未能如愿,因為兩派地球人的戰爭在次日結束,還交上了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