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情史》文本為基礎,圍繞馮夢龍的“情真情教說”,說明他編纂通俗小說的目的在于用真情感動世人,重點闡釋古代女性婚姻戀愛中的貞節觀。從中體現馮夢龍“情真不可廢”的觀點,以及強調“情”是萬物的本源,宇宙的核心的看法。
關鍵詞:馮夢龍;《情史》;婚姻;貞節觀
作者簡介:吳倩(1987—)女,重慶人,碩士,重慶師范大學2009級研究生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明清方向。
《情史》收錄了大量與“情”有關的故事,從這些故事中,可以看出中國古代女性在社會大環境下形成的對婚姻的看法和觀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最傳統的女性婚姻觀,不少順從于封建禮教的女子都將父母為自己選定的丈夫看做是一生的伴侶。《情史·張倩娘》和《情史·吳興娘》中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在襁褓之中便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親事,而張倩娘和吳興娘也就只認這位未婚夫為自己的丈夫,不肯再嫁他人。馮夢龍因主張“以情為本”,不能忍受沒有感情的包辦婚姻,便讓這男女主人公互相傾慕,“后各長成,與倩娘嘗思感想于夢寐,家人莫知名狀”,[1]“女亦望生不至,因而感疾,沉綿枕席,半歲而終”。[2]男女主角互相愛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甚至因為思念對方而患上相思病,半年后病逝了。由此可見,馮夢龍即使承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要在男女雙方互相有情意的基礎上。但在中國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有無數順從的女子都成了包辦婚姻的犧牲品。而且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思想的影響,即使發現丈夫是不合適的人,也沒有反悔的辦法了,這亦是悲劇之源。
這種婚姻觀甚至形成了一種律法長期存在,縱觀中國封建社會婚姻關系,作為女性的一方,已經毫不含糊地被宣布為維持血緣關系、家庭財產權利和種族傳承的工具。因此,《情史》中馮夢龍對這種婚姻關系進行了無情的嘲諷和堅決的反抗。例如在《長安崔女》中,崔小姐先是與王公子有婚約,后來愛上柳生,便非柳生不嫁。崔母疼愛女兒,設計隨了女兒的愿。但被王公子發現,告上公堂,封建婚姻制度使得崔小姐不得不歸了王公子,但崔小姐即使是死了,也要回到柳生的身邊,這是對腐朽的婚姻制度的強烈控訴。
中國古代的女子,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能有與男子接觸的機會,這是對女性人格的壓制和摧殘,從而使得女性對于愛情和婚姻缺乏一種理智的判斷力,輕易便將自己許配給了一個看上去還合適的男子。而另一類女子——妓女,她們急于要脫離自己輕賤的身份和地位,找一名還算看得過去的男子,便托付終身,這無疑是一場賭局,而不是真正的愛情。馮夢龍對這種婚姻觀持批判態度,他認為女子輕易地將終身托付給一個品性并不好的人,通常都不會有好的結局。《情史·杜十娘》的故事便可見一斑,杜十娘是教坊中的紅牌娘子,李生流連于青樓,與她相戀,她便將李生當成了自己的良人,決定要托付終身。為了讓李生替自己贖身,她用盡了計謀。最后終于達成所愿,贖身從良,隨李生回鄉。但李生害怕自己的父親責怪,將她又賣給了一位新安人,杜十娘滿腔憤怒,終于在李生將自己當作貨物一樣交給新安人時,拋盡了百寶箱里的寶物,跳河身亡。馮夢龍對于這類女子是同情的,她們有沖破封建禮教牢籠的勇氣,這是值得贊賞的,但他認為這樣做是不理智的,不會有好結局。馮夢龍所欣賞的,是《情史·馮翠蝶》中的女主人公馮翠蝶。她也是妓女,一位生意人葉生迷戀上了她,為她花光了錢財,只得去給別人推磨。但是這時的馮翠蝶不是給他錢,讓他來替自己贖身,而是給他銀錢,讓他去做生意,干一番事業。而葉生因為太過于迷戀馮翠蝶,不愿離開,花光了馮翠蝶給他的錢,又去給人推磨。馮翠蝶大罵了他一通,并以死相逼,他終于開始發奮圖強,最后成為富商,娶了馮翠蝶為妻。馮夢龍將這一則故事收錄進《情俠》篇,說明他對馮翠蝶的義舉持褒揚的態度。女主人公不是像杜十娘那樣將自己的一生完全托付給別人,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幫助心儀的男子立業,可以說,她一手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馮夢龍肯定了女性的才干,通過這個故事,刻畫出勤勞智慧的中國古代女子形象。
情到深處自然真。在《情史》中,展示了真情實感,尊重女性,提倡男女平等。打破了古代男尊女卑的婚姻家庭觀念,馮夢龍認為在婚姻中男女都是平等的,《情史·織錦回文》中的女主角蘇氏,因嫉妒不得丈夫寵愛,蘇惠敢愛敢恨,在丈夫對自己不忠,寵愛趙陽臺的時候,奮起捍衛自己的婚姻和愛情。被趙陽臺讒毀之后,因不滿丈夫對自己的不信任和憤怒,拒絕與丈夫一同外出做官,斷了音訊。為了讓丈夫回心轉意,她費盡心血織就回文詩,終于感動丈夫,讓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在封建禮教之下,“嫉妒”是“七出之禮”的其中一條,是要受到禮教歧視的。但馮夢龍卻不認為嫉妒為“惡”。嫉妒是一種情欲的表現,無論男女,對于自己所愛的異性都有獨占欲。進入階級社會后,出于皇權統治需要,在人類性向問題上劃定了種種清規戒律,性欲本能被當作一種丑惡的東西加以詆毀禁止。但是,靈與肉的分裂,導致在性問題上畸形的兩極發展趨勢:一方面,在統治階級中,情欲呈現出一種惡劣、粗鄙、野蠻的勁頭。統治者在公開場合雖避諱談性,但在私下,卻實行一種肆無忌憚的縱欲主義;另一方面,普通百姓卻深受封建禁欲主義的壓制,他們的自然欲望長期處于被壓抑被禁錮的狀態。《情史》中雖有《情穢》卷對縱欲的批判,但馮夢龍對于婚姻中正當的男女性關系和性欲,卻是贊同的,認為沒有必要因名節而與欲望相抵。他肯定了這種發自情欲的獨占欲,在他的筆下,這位嫉妒的正室非常聰明,不是屈從丈夫的不忠,而是足智多謀,用真情喚回丈夫,可謂奇女子也。
當然,馮夢龍并不是贊成縱欲,他認為女子是應該忠于自己的“情”的,也認為女子該為“情”而守貞節,但這種“貞節”不僅僅是針對女子的,男子也不例外。 《情史·范希周》中呂氏愿意在城池失守時為丈夫守節,而范希周也說:“吾萬一漏網,亦終身不娶,以答汝今日之心。”足見馮夢龍認為對“情”以及“婚姻”的堅守,不僅僅是女子的事情,男子也當守“貞節”。體現了超越時代的男女平等的進步觀念。
注釋:
1、馮夢龍:情史·張倩娘[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132
2、馮夢龍:情史·吳興娘[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139
參考文獻:
[1](明)馮夢龍: 情史[M],湖南:岳麓書社,1986.9
[2] 付承洲:馮夢龍與侯慧卿[M], 北京:中華書局,2004.4
[3] 魯迅: 中國小說史略[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4
[4] 郭英德:明清文學史講演錄[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