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畫像的創作動機探究

摘 要：從現代人的投入產出效益觀念來看，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畫像石墓是極大的浪費，得不償失。墓主人花費畢生的錢財刻畫那么多的漢畫，目的何在？楊愛國先生有本研究漢畫的書，名叫《不為觀賞的畫作——漢畫像石和畫像磚》，漢畫像難道真的“不為觀賞”嗎？本文對漢畫像石墓主人的動機進行了思考和探究。

關鍵詞：漢畫像石；觀賞

作者簡介：崔勁松，徐州師范大學，本土油畫與創作專業，學號：1032010806005，指導教師：朱存明教授

“文化”在古代中國本意是人文教化，簡單的說文化就是人化，人創造了文化，文化又來塑造人。人的自覺意識和活動是文化產生的前提，書畫是文化行為，為墓葬刻畫像石也是一種文化行為。顯然，沒有足夠的社會經濟條件和比較發達的文化支撐是無法建造較大規模的漢墓和漢畫像石的。漢畫像石多為經濟上富有的墓主及其家屬與工匠集體創作的藝術作品。創作的結果尚需得到墓主和家屬的認可。用現代人的投入產出效益觀念來看，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建造畫像石墓是極大的浪費，得不償失。墓主人之所以還要這么做，這主要是人們自覺不自覺地依從于所處時代的文化風尚的結果。但是，即使墓主人的“思想境界”很高，如果沒有切身的利益驅使，墓主人花費畢生的錢財刻畫那么多的漢畫像，且“不為觀賞”，顯然是不可思議的。那么這些漢畫與墓主人的切身利益有何聯系呢？這些漢畫到底是刻給誰看的呢？

一給墓主人自己看——看到自己美好未來

從漢畫題材看，顯然是接受了道家“升仙”思想的漢人堅定地相信自己會有來世，用今生的積蓄去打造來世更加美好的理想生活，這當然值得了。所以說，漢畫首先是刻給墓主人自己看的，墓主人從這些漢畫中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來。未來死后的生活除了物質上要不低于生前的富裕，精神生活當然也絕對不能絲毫降低檔次?！澳故宜俗鳛橥７潘勒叩娜萜鳌镔|空間外，還是一種特殊的精神文化空間?！彼詫W者們通過漢畫像不但了解到漢族先民的物質生活，還能夠充分體驗到他們豐富的精神世界。

二給閻王爺看——總結匯報，粉飾生前

既然墓主人相信自己會死后升入另一個世界，這個死后的世界當然也會有和自己最具厲害關系的上司——閻王爺。要讓閻王爺滿意認可自己，才會有好日子過。由于文化水平有限，寫幾千字的總結和思想匯報是不可能的了，而經過精心構思設計鐫刻的滿墻漢畫，就是最好的“個人介紹”——自己生前做了啥，身份地位如何，思想境界有多高尚，甚至未來希望在閻王爺的轄地能得到啥樣的待遇，都一目了然。處于這樣的目的，所以這份“個人介紹”到底有多大的水份就可想而知了。我們決不能天真的把這些埋在地下或許用來欺騙閻王爺的石頭當做真實歷史的“鐵證”。

三給祖宗看——續寫家族榮耀，告慰列祖列宗

漢民族是信仰祖先崇拜的。他們遵循祖先定下的規矩，繼承祖先遺志、以家族興旺為己任。死后需要面見的除了閻王爺，還有列祖列宗。在家族歷史的接力中，這一棒傳的怎么樣，當然是要有交代的。如果家族衰落，自然就會“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如果家族富庶興旺當然會“光宗耀祖”。所以墓室漢畫所營造的精神空間便承擔了告慰列祖列宗，續寫家族榮耀的的作用。因此漢畫像石對于我們研究漢代人的家族史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四給官府看——看我子孫多么孝廉

我們知道漢代的官吏選拔制度是要“舉孝廉”的，而“厚葬”當然是孝廉的具體表現。這樣的制度是厚葬風俗產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墓主人生前就開始籌劃，大張旗鼓地修建墓室，不惜重金，極盡豪華，以吸引眾人，特別是吸引“察舉孝廉”的官員的注意，給自己的子孫在“孝”上加分。直系親屬一旦被“舉孝廉”，就意味著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家族興旺、惠及子孫。因此，即使墓主人自己想在墓葬上節儉些，兒孫們也未必答應。因為有著這一層動機，所以如果某公的墓室畫像石描述他的兒孫們有多么的賢惠孝順，你不必當真。

五給族人和兒孫看——給予精神撫慰，進行思想教育和文化傳承

漢朝的人識字的不多，即便簡牘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觸及。大多數人顯然不能通過讀書來學習傳承文化。祭祀活動和墓葬儀式顯然在文化傳承上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墓室的一磚一石、墓室墻壁上的一筆一劃，都會被崇尚祖先崇拜的后代們奉為“祖訓”、視為神圣。家族墓地是家族共同情感交匯之地，當然是對家族成員進行傳統教育最重要的陣地。歷代墓主人當然會在臨終之前充分利用這個陣地，加強對族人和子孫進行文化知識、宗教禮儀、生活技能、歷史傳統、價值觀念等等全方位的教育熏陶，同時把自己對后代的要求列為“祖訓”。同時墓主人還給后代子孫提供了一個祭祀祖先、寄托哀思、獲得精神撫慰的場所。畫像石中“忠烈”、“孝敬”始終是一個重要的創作題材，用以教育子孫。比如《董永賣身》、《趙徇五歲知孝敬》、《京師節女》等等。而另外的一些歷史事件、圣賢故事，無疑是起到文史教科書的作用，例如《孔子見老子》、《藺相如完璧歸趙》《荊軻刺秦王》。所以通過這些畫像石，我們既可以了解漢代當時的文化狀況，還可以很容易把握墓主人的宗教信仰、價值取向。

六給鄰里鄉親看——虛榮攀比，以此彰顯家族興旺

墓主健在時就開始了漢畫像石墓的制作，建好的墓室是允許別人來參觀的，大家當然就會有個評議。虛榮之心，人皆有之，墓葬乃是終生大計，當然不能掉以輕心。墓主人為了給自己支撐臉面，同時也是為了兒孫的臉面、整個家族的榮耀，當然不能在鄰里鄉親面前輸給別人家。所以在這種心理作用的支配下，墓主人們可能會傾其所有、競相攀比，墓室會一個比一個豪華。工匠們為了自身利益，少不了會煽風點火，鼓動墓主人家在墓室的投資規模、建筑式樣、裝飾工藝上不斷超越。當然，攀比需要經濟實力的支撐，我們很容易通過漢墓了解到墓主人家族的經濟狀況，以至一個村落、一個地區的經濟發達程度。

綜上所述，我認為，漢畫像并不是“不為觀賞的畫作”，它恰恰是“為了觀賞的畫作”。既然是利益驅使，所以墓主人無論在漢畫像的內容上還是藝術表現上都是費盡心機、傾其所有、盡其所能，為的是在方方面面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爭足面子、賺足利益。因此造就了漢畫像獨具特色的藝術價值和考古價值。

隨著歷史的變遷，官吏選拔制度的變更、人們對“升仙”信仰的動搖、戰亂和漢室的衰敗等原因，到了魏晉南北朝這種刻于磚石的漢畫像逐漸轉化為更具欣賞性的紙絹繪畫、壁畫、立體雕塑。漢畫像這種依附于特定地理文化環境的墓葬藝術逐漸走向消亡。

參考文獻：

[1] 楊愛國：《不為欣賞的畫作—漢畫像石和畫像磚》，四川教育出版社，1998年7月

[2] 徐毅英：《徐州漢畫像石》，中國世界語出版社，1995年12月

[3] 朱存明：《漢畫像的象征世界》，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1月

[4] 朱錫祿：《武氏祠漢畫像石中的故事》，山東美術出版社出版，199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