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啟蒙”作為一個永久性的話題與《新青年》密不可分。但在這無庸置疑的基礎上似乎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比如本文將要討論的“政治性”話題:這作為貫穿《新青年》發展的整個歷程是不容被忽視的一點。因此本文將其作為一個重點來考察,主要從倫理—政治這個層面來進行細致說明分析,從而探討出其與“政治性”相關的重要問題。
關鍵詞:啟蒙 倫理 政治
《新青年》是一個以“啟蒙”為中心的雜志,它對于滯后中國的聯想與改革都提供了一定的思想方案與引導。在對《新青年》的閱讀研究中,除了深刻體會到的“啟蒙”作為中心話語所體現的文本信息,我更多注意到的是始終貫穿在其中的并不隱形的政治性內容。
當翻開《青年雜志》第1卷1號,就可以看到陳獨秀筆下作為首文的《敬告青年》中以“自主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隱退的”、“世界的而非鎖國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象的”為標題所展開的一系列論述,究其里面的內容,無不打著倫理道德關系層面上的烙印。“解放云者,脫離夫奴隸之羈絆,以完其自主自由之人格之謂也。我有手足,自謀溫飽;我有口舌,自陳好惡;我有心思,自崇所信;絕不認他人之越俎,亦不應主我而奴他人。”[1]舊倫理是“陳腐朽敗”的,“新青年”要代替“老青年,就要摒棄一切舊道德所帶來的束縛性與阻礙性,通過自己的雙手、言談、思想去謀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并實現自己人格的獨立。
不難發現,在啟蒙主導話語下的雜志創辦,是緊緊圍繞著“輔導青年”而實現它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啟蒙者們如此對癥下藥,是因為他們在“國勢陵夷,道衰學弊”的時代背景下發現了青年對于一個落后民族的希望——是“初春”、如“朝日”。這樣一種新的生命是與曾經腐朽之分子水火不容的,從而把舊倫理舊道德連根拔起,讓一切從“新”開始,才能最終喚醒“吾人之覺悟”。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啟蒙需要青年們的精神內質作支撐,而由此途徑去實現整個民族、國家的覺醒,才是最終的政治目標與真諦。
我不免感覺這種倫理—政治的關系與傳統中國知識分子的士人情懷有一定的契合點,或者說,從倫理道德轉移到政治抱負、從個人修養轉到治國平天下,應該是一種歷史的傳承與期待。
中國封建社會用儒教政統觀念制定了傳遞兩千多年的統治機制和文化體系,讓倫理道德成為中國傳統中最至高地位的精神內核。《論語》中有“修己以安百姓”,《大學》中有“身修”、“家齊”、“國治”,而自秦漢起就通過各種考試制度選拔有識之士從而推行對儒教文化的社會化進程。有才學的知識分子都要為“治國、平天下”的外功而進行“格物、致知、正心、誠意”的內功修煉,也就是傳統倫理中所謂的“內圣外王之道”。[2]倫理道德的深厚積淀導致啟蒙者們集中力量在難以改變的國民性問題上大下功夫,同時也把啟蒙自身歸結到這一傳統的倫理模式中。
雖然陳獨秀曾在一位給讀者的回信中說:“蓋改造青年之思想,輔導青年之修養,為本志之職。批評時政,非其旨也。”[3]但細來分析,如果創辦雜志的最終目的僅僅是為了“青年之修養”,僅僅是為了打造“個人”,那其代表的啟蒙一代知識分子所發出的激進呼聲,是不是太過于夸張和沖動?當然還是涉及到了國家和民族前途利益的問題才會如此,僅管沒有特別明顯的說明,其政治性也不可避免。從下面的一些引文中就可以看到陳獨秀委婉的更正:“國人思想倘未有根本之覺悟,直無非難執政之理由。”[4]“……其次為政治,年來政象所證明,已有不克守缺抱殘之勢。繼今以往,國人所懷疑莫決者,當為倫理問題。此而不能覺悟,則前之所謂覺悟者,非徹底之覺悟,蓋猶在惝恍迷離之境。吾敢斷言曰,倫理的覺悟,為吾人最后覺悟之最后覺悟。”[5]之所以不去“批評時政”,是因為國人尚未“覺悟”。而從這里我至少理解為:“倫理的覺悟”是經歷前面一切過程后最終所實現的“覺悟”,而“政治的覺悟”卻體現在啟蒙行動的實踐中。張寶明對“吾人最后之覺悟”的看法存在著兩個層面:“一是‘政治的覺悟’,二是‘倫理的覺悟’。”“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一顯一隱,一表一里而已。”[6]
因此可以看到,從一開始《新青年》中就存在著這樣的政治意向,只不過轉換成了倫理的視角,就讓我們的雙眼模糊,看不清其隱含在內面的實質。至于后來從第5卷起陳獨秀就開始不加掩飾地大“談政治”,一方面是因為國家面臨的實況所觸發,另一方面也許就是這種隱性一直連帶的存在而所致。
五四一代的先驅者,他們有著“啟蒙”的眼光,有著強烈的改革意識,雖然要跳出傳統“倫理”的束縛,但是不自覺中卻以倫理上的“個人”永遠地為真理上的“國家”、“社會”、“民族”而服務;無論對傳統倫理是多么的憎恨和鄙視,都無法沖破這種體系的鉗制,這是一種傳承——修身、治國、平天下。也許就是當今的時代也仍存在這樣的問題:倫理中的政治性,或者說政治覺悟,對于歷經兩千年儒教政治傳統的中國社會來說,至少是不會消失的。
通過對倫理與政治關系的討論,我們看到了《新青年》作為一種刊物在其發展過程中所不可替代的姿態:不僅可以從其中感受到文人氣質的關懷,還可以看到除去“論爭”的表面,那些值得我們研究、考慮的個人感情性的東西。利用這種角度所進行挖掘的內容,應該是能觸及本質的、可以找到歷史性珍藏價值的回歸。
這里我所選取的“政治性”文本命題,只是從本人所能看到的視角范圍進行把握分析,總覺得對于《新青年》這樣具有思想性、歷史性標準的文本刊物,我們應該多站在內面的語境里進行研究,如此便能掌握更多的信息和精神,去展望更長遠的討論課題。
注釋:
[1] 陳獨秀:《敬告青年》,《青年雜志》1卷1號,1915年9月。
[2] 《莊子﹒雜篇﹒天下》
[3] 《通信》,《青年雜志》1卷1號,1915年9月。
[4] 同上。
[5] 陳獨秀:《吾人最后之覺悟》,《青年雜志》1卷6號,1916年2月。
[6] 張寶明:《多維視野下的〈新青年〉研究》,商務印書館,2007年6月第1版,第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