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以唐圭璋《宋詞紀事》中女性詞為研究對象,采用了十九世紀德國美學家特奧多爾·立普斯的“移情說”理論,以情感、意志等的“生命灌注”與審美對象構建的“空間意象”為分析依據,初步探討了《宋詞紀事》申女性作者的四類身份及時應的“詞格”,并從美學研究的槐角分析了其其同“詞格”產生的原因。
關鍵詞:《宋詞紀事》 女性詞作“詞格”
[中圖分類號]:H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12-0206-01
德國美學家、心理學家特奧多爾·立普斯,他認為審美欣賞是一個移情的過程,是審美主體的情感、意志、思想的對象化投射,而審美對象只是事物的“空間意象”(不是物質堆,而是線、面、形所構成的審美觀照對象)。
唐圭璋先生《宋詞紀事》共輯錄34位女性作者,42首詞。此文將在“詞”的總體特征下,結合“移情說”對《宋詞紀事》中的女性作詞進行分析,以理清女性詞作者的身份及對應的“詞格”。
一、詞人之詞——閑緒沉幽 詞境疏雅
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三中所引李清照《詞論》所載之言“詞別是一家”,在這一家之中,易安居士是屬于專注詞學創作的一類。易安詞中所用意象,多如“南渡衣冠”、“北來消息”、“時危安得”、“過淮水”、“花自飄零”、“惜春春去”、“寸愁千里”、“連天衰草”、“云中錦書”、“連曉霧”、“千帆舞”等,符合詞作小、輕、狹、隱的特征。比如《醉花陰》云: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似黃花瘦。
郭預衡先生《李清照詞的社會意義與藝術價值》一文中已指出“李清照詞是一種比較低沉和消極的時代精神的反映”并非“忠憤之語”或所謂“愛國情感”,我們可認為,她作為個體的主觀意志,在詞中的體現,只是將身世凄苦、國難之憂的切身感受“移情”到“詞”作之中,選擇“花、草、霧、帆、舟、酒、春”等意象詞予以寄托,而這些僅僅是她以“空間意象”“灌注生命”的獨特方式,在閑情之間,沉郁著幽幽的離傷,在“詞格”上,創造出疏朗、自然而不失雅致的詞風,形成了詞人之詞特有的韻味。
二、官妓之詞——娛情誓約 命途虛擲
在《宋詞紀事》中所錄官妓之詞所占比例頗大,這些女子在詞調中表露出自己的哀苦和絕望、理想和追求。由于長期與一些風流浪漫、溫文爾雅又善于憐香惜玉文人的交往,唱奏文人的曲調,使得她們的文化素養一般高于同時代的女子,因此,她們能意識到自己悲慘命運的實質并適當地付諸筆端。但大多數人終究命運仍是盟誓虛擲、前途未卜,使得官妓之詞呈現出頗多的共性。
杭州名妓琴操《滿庭芳》詞云:
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斜陽。暫停征轡,聊共引離觴。多少蓬萊舊侶,頻回首、煙靄茫茫。孤村里,寒鴉萬點,流水繞低墻。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謾贏得青樓,薄名狂。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有余香,傷心處,長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以這首詞作為代表,其中所用物象構成了“空間意象”,比如“微云、衰草、斜陽、孤村、燈火昏黃、花落花開”屬于一個層面:生命色彩的虛無與沒落;“空余、傷心、望斷、須去、何往、莫問”屬一個層面:命途虛擲的無奈與哀涼。這類詞作,很似秦觀詞風,王靜安《人間詞話》中就曾說:“少游詞境凄婉”,比如所寫句“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1],變而凄厲也。此處空間意象的構建,著色上有似秦觀詞,屬清冷一系,正是作為官妓“混跡官場”、結交文客、不得歸宿、空聊一生的典型寫照,正是她們“移情”于物時,所“灌注”的掙扎中的生命與孤寂中的絕望,可以說是投射出的沉冥的自序。
三、家妻/之詞——衷麗冷清 柔婉雋永
這類詞作,在《宋詞紀事》的女性詞作中也較為可觀,但多為一人一首,可見是這些女性的個別創作,甚至是臨時的表達。典型的如劉彤《臨江仙》:
千里長安名利客,輕離輕散尋常。難禁三月好風光。滿階芳草綠,一片杏花香。記得年時臨上馬,看人眼淚汪汪,如今不忍更思量。恨無千日酒,空斷九回腸。
據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第四十記載:“江寧章文虎,其妻劉氏,名彤,文美其字也。工詩詞。嘗有詞寄文虎,又云:
‘向日寄去詩曲……適足取消文虎也。’本不復作,然意有所感,不能自已,小草二章,章四旬,奉寄。”[2]
再如劉鼎臣妻所作《鷓鴣天》:
金屋無人夜翦繒。寶釵翻過齒痕輕。臨行執手殷情送,親取蕭郎兩鬢青。聽祝付,好看成。千金不抵此時情。明年宴罷瓊林晚,酒面微紅相映月。
在這一類妻/妾之詞中,其“空間意象”的構成元素多為“思量、淚眼、空斷、別情、千里恨、萬里愁、腸斷”等,所述之意不外三層:一是囑托;二是惜別;三是盼歸,因此,主體的情志已經通過“自我價值認同”的方式“灌注”到詞境客體中,這類意象詞,在主客二重轉換中,又傳達出惜別者攜著柔婉雋永的哀麗冷清。
小結
綜上所論,不論是詞人之詞、官妓之詞、家妻/妾之詞抑或是宮人之詞,它們雖然共同體現出宋代詞作所共有的特征,比如“文小、質輕、徑狹、境隱”,也集中地蘊含了女性作者細膩、溫婉、憂傷的慣有情思,但在審美化“移情”領域里,卻分明地表現出各異的詞學風格,這既與創作者客觀化的自我評價有關,與其審美活動中“灌注的生命”有關,更與審美事物本身所賦予的“空間意象”密切關聯,因此,在雙向的闡發中,各異的詞學風格即顯現出來,特定地表現為詞人之詞的“閑緒沉幽、詞境疏雅”、官妓之詞的“娛情誓約、命途虛擲”、家妻/妾之詞的“哀麗冷清、柔婉雋永”與宮人之詞的“四時嘆逝、‘生’之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