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20世紀中國畫大家,齊白石首屆一指,他以花鳥畫名于世,但是他的人物畫也毫不遜色,甚至更為突出。作為中國近現代繪畫史上最杰出的延續型大師之一,齊白石在其衰年變法后的人物畫中用筆沉凝、老辣、隨意,不拘法格,用線拙重粗放,有時如枯枝磐石,強悍有余而含蓄不足。關良作為具有獨創力的大家亦是不容忽視。他吸收傳統繪畫精髓而又突破其局限,開宗立派的創作了水墨戲曲人物畫,使中國水墨人物畫始成風氣。二者筆下的人物畫雖技巧和風格迥異,但卻異曲同工,具有相同的時代性的審美風格。文章從二者的繪畫題材、藝術風格與藝術效果三方面進行比較論述。
一、就繪畫題材而言,齊白石的人物畫題材廣泛,從神像功對到人物肖像,從仕女兒童到歷史人物、佛道人物無不涉列。齊白石衰年變法期的人物畫,多為自寫性質的人物,以及各式各樣的鐘馗、羅漢、佛像等,在形式風格上,則粗獷拙樸,是典型而獨特的大寫意。與齊白石相比,關良選取戲曲人物作為自己的繪畫題材,這與他主觀情感上對國粹京劇的喜愛分不開,另外,戲曲人物本身具有繪畫性,人物胡須、衣著、臉譜便于水墨的表現。再者,京劇題材史無前例。自古有之,戲子藝人沒有地位,被認為登不了太雅之堂,文人畫家大概也怕失去身份,所以也不去畫它。封建落后的偏見世俗,也啟發了關良的創作之路。
二、從藝術風格的形成來看,齊白石是典型的傳統延續性畫家,古風的孓遺!而關良可以看成是開拓型的畫家,師古而不泥古,獨出新意,自辟蹊蹺。齊白石藝術的淵源于傳統:一是明清以來富于革新精神的畫家徐渭、朱耷、石濤、金農、黃慎、吳昌碩的傳統,他博采眾家而融會貫通。二是從浙派到趙之謙再上追秦漢碑版的刻印傳統,融匯篆、隸、八分和魏碑,而自成洗練奇崛的作風。三是民間工藝和民間繪畫剛健清新風格的滋育。他將文人傳統與民間傳統、文人修養與農民氣質自然而然地結合起來,雅俗兼得,從而人物繪畫日臻成熟,直到晚年名聲大振,成為現代藝術史上的奇跡。與齊白石相比,關良最先接觸到的是西畫,歸國后在與上海一些畫家的交往以后,才對國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潘天壽、劉海粟等諸多大師的影響,關良可以說是站在巨人的肩上,更直接的攫取繪畫藝術的實質,進而把人物畫進一步向前開拓。傳統畫家八大、石濤、梁楷在繪畫上的高度概括、松快潑墨的藝術魅力也從精神上感染著關良,但關良沒有重復描摹傳統,而是敢于突破,大膽變形提煉。傳統的一波三折的用筆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直率、執著的用筆,簡潔、明快的造型,進而食古而化、借古以開今,開拓了水墨人物畫。
三、就藝術效果而言,齊白石與關良的人物畫應該是異曲同工,二者作品均稚趣,幽默,給人以不同形式的審美享受。齊白石晚年的寫意人物不乏幽默與睿智。幽默是一種睿智,也是一種宣泄,齊白石的人生閱歷、對世事的解悟,以及對平凡生活中笑料的挖掘無不是幽默的來源。詩文與圖像的結合是齊白石表達幽默的基本形式。《耳食圖》、《挖耳圖》、《也應歇歇》、《醉歸圖》等等,題材內容不一,但都富有幽默感。如《搔背圖》所描繪的“不在下偏搔下,不在上偏搔上”的尷尬生活體會不禁給人以幽默感。
關良的水墨戲曲人物畫多以稚趣的短線、簡潔明快的造型,在視覺形式上給人以童真趣,在畫面描繪的故事性、情節性上給人以幽默感,并且京劇作為中華瑰寶也在內容上更多地充實了人物畫的內涵。關良的人物畫還得到了郭沫若、茅盾、老舍、葉圣陶以及成仿吾等文學巨匠的鼓勵與支持,其不少作品得到郭老等人的題字。就美學特質而言,齊白石與關良的人物畫同樣表達是一種現代性的審美情趣,在他們筆下流露出的又是不同的個性情趣。
當代畫家朱新建曾經這樣打比方,說齊白石就是穿著長袍馬褂的糟老頭子,可一上了籃球場,生命力一點不比喬丹弱;關良就是光著膀子,腆著肚子登臺的形象,像個蔣門神,一交談才發現對方學貫中西。的確,他們作品深深地根植于現實生活的土壤中,表達和流露著深厚的民族情感、質樸的農民氣質,反映著當時的社會生活。
20世紀,齊白石和關良在人物畫領域的地位與影響不可動搖,他們的藝術感染不限于一筆一墨,傳達給欣賞者的也不僅僅是畫面之意,筆外筆,畫外話,妙趣橫生。